第1章 纹龙少年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
在荆南城的天河大桥下,旷阔而巨大的桥洞足以庇护十多号人。
随着远处一阵人声鼎沸,伴随着车马声和整齐的脚步声,在冬季瑟瑟发抖的乞丐们缓缓抬起了冻僵的头。
不知是何人大喊一声:快看,是皇帝老儿
从乞丐群中冲出了几名手握宣纸的老叟,他们脸上污泥覆盖,已经看不清五官和模样了。
片刻后,一列整齐的军阵出现在眼前,军阵后面正是当今魏国的当朝皇帝的玉撵。
几个冲在最前面的老叟到头便拜,磕头的同时还将手里的状直向上递去、
可迎接他们的,是皇家侍卫冰冷的铁器。
来人,给我把这几个贱民叉出去!在军阵中间的侍卫统领呵斥着手下的士兵。
围观的人群瞬间溃散,不免有踩踏发生,有的人是无意的,也有的人是故意。
半柱香后,地上只剩下一滩血迹和几具惨死在伙伴脚下的尸体。
看官府暂时无人管,几个胆子大的小乞丐一溜烟的跑上去榨干仅有的财物。
其中身材最矮小,年龄最小的那个孩子叫小宁。名字是乞丐头子起的,原因竟然是他只认得那一个字。
小宁运气很好,从一个老头怀里摸出了半个红薯,从腰间的小袋子里摸出一小袋观音土,还有一本书。
他刚准备要走,突然腿被人抓住了。赶忙回头一看,却是那老乞丐回光返照还有几分气息,正用握着宣纸的手扒拉着。
小宁知道这个老头,据说三年前他儿子被地主打死,跑到京城来告御状的。
这老头平日里和乞丐们的关系都不好,但每次斗殴却都占上风,有人说:这老小子年轻时候是一介武夫。
小宁于心不忍,他这么做只是为了生计,并不想谋财害命。刚伸手将老头搀起,但力气不够,连带着自己摔了个大屁蹲。
周围几个乞丐也连忙凑上来,他们可不想救这老头,而是拿老头脚上的破布鞋,直接往自己光脚上套。甚至为了这一双破鞋几个人还大打出手。
“那边几个死叫花子,都给我滚开”。一个身穿重铠的中年壮汉从桥头走来,一边呵斥一边凌空打出一拳。
空气中发出嗡鸣声,一股气浪奔涌而来。
小宁抬头望去,周围几个乞丐已经倒飞出去摔在雪坑里。
这个人是一名修士。
中年汉子走了过来,一只手拉开小宁丢到一边,低头瞟了一眼老叫花子。
可此时老叫花子已经咽气了,手里握着的状纸滚落在一边。
中年汉子微微皱了皱眉,俯下身用双手给老头合了眼,心中暗道:这已经是今天第6个告玉状死了的乞丐。
他随手从腰间拿了五枚铜钱丢给小宁,右手一捏,凭空多出一束火花,老人的尸骨片刻间就被焚烧殆尽。随后大步流星的朝着街道深处走去,回头间还瞪了一眼被他打飞的乞丐。
不远处便是泥籽巷,是京城中收入低廉的汉子们娱乐生活的地方,有几家小摊的烧酒卖的不错。但来这里的人更多是来街边找站街的窑姐。
中年汉子走到一家酒摊前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凳子坐着,以他的身份本应可以去更好的酒楼。
酒摊冷冷清清,只有一个枯瘦的老头坐在一个坛子前打着瞌睡,见中年汉子来了,从坛子里打了两碗酒坐了过去。
“孽障,今天前来所谓何事”。老头干枯而雄厚的声音传了出来。
中年汉子一仰脖把酒喝尽,声音几乎颤抖的说道:“师傅,小雪她……前几日难产……和孩子一起撒手人寰了”。
一边说着,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滴到了碗里。
老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天道循环,因果报应,我看你身上的业障比前几日轻了,没想到却是你妻儿替你挡了此劫,罢了罢了”。
中年汉子听到这句话眼睛更红了,双膝跪地拜倒下去。
“求师傅救救徒儿,徒儿不怕业障,只求保全小女性命,让她安度余生”。说完,磕了三个响头。
老头没说话,只是将酒喝完,自顾自的端坐在板凳上。双手掐诀念咒,在盘算着什么。
天边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大雪。
老头脸色最开始是凝重,紧接着转忧为喜,皱纹密布的脸上少有的多出一丝笑容。
中年汉子抬头注视着,满脸的错愕。
老头笑罢,对着中年男子大喊一声:“孽徒,还不回头看看,你全家的救命星就在后面”。
中年汉子回头看去,在不远处一个小乞丐正顶着风雪走了过来。
风雪之中少年的身材更显的矮小
“叔,叔叔,你的钱”。小乞丐说完这句话便觉得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发现眼前已经不是白雪覆盖的泥籽巷,而是一间暖和装饰辉宏的客房。
他曾经乞讨时见过这样子的房子,只存在于碧桂街的老爷家里,在这条街住着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官人或是家缠万贯的富豪。
小宁刚准备起身,却被一只粗糙的手掌按住了头。
“听叔叔的话,乖乖睡一觉就好了,先别动”。
小宁看去正是今天见到的中年汉子,此时的他穿着一身锦服,脸上一改严肃满脸慈祥。
小宁知道这是被人救了,嘴里嘟囔着谢谢叔叔。但由于身体透支太厉害,不一会就睡着了。
中年汉子看着睡去的孩童,心里一阵酸楚涌了上来,如果不出意外,他也应该有一个儿子。
次日早上,雪天难得见晴。正堂内,中年汉子正坐在高堂上,膝前,小宁跪在蒲团上。
“我杨伯当,以天道发誓,即日起收你为义子,赐你名为杨宁。若违背此誓,愿散去一身修为”。随后从掌心凝聚出一滴鲜血,射入小宁的眉心。
小宁只觉得,头脑突然比平时更加的清晰。
杨宁?
孩儿在!
“好儿子,爹带你沐浴更衣去”。
杨伯当伸出宽厚的手臂抱起杨宁,拖到自己的肩膀上,吩咐下人去往木盆里放水。
在偏座处,老头一脸欣慰的望着这一幕,随即背过手凑到前:“我这把老骨头也好久没洗澡了”。
浴桶内,因为杨伯当的体型巨大让水位升了好几厘米,老头一边自顾自搓着泥一边和杨伯当谈笑。
杨宁只是在水里泡着,体会这热水带给身体的阵阵温韵,他记得这是他今年开春一来第二次洗澡,上一次还是在夏天,他和几个小乞丐溜到护城河里去洗,结果正赶上关闸收水,差点被冲走。
杨伯当和老头洗完,看见杨宁迟迟未出,便又走了进来。
“乖儿子,洗好没有,快出来,爹带你吃早饭去”。
父亲,我……
杨宁用双手缠住了身子想遮掩什么。
杨伯当以为杨宁是这几年乞讨患了什么皮肤病,笑道:“害,身上有瘤子还是什么,别害怕爹有钱,爹这就找最好的郎中给你看病去”。
杨宁微微低下头。
“实在不行,让你师爷赐你一个仙丹,那玩意味道和糖豆似的,药到病除”。
杨宁半信半疑的答应了一声,将上半身伸出水面。
两人定睛一看,却是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皱。
少年瘦小的胸口前正纹着九条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