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死里逃生炽弥兮易容逃广德 由恩生怨禤月茹密谋夺家业

    等到雅丝敏夫人得知炽弥兮难产死亡的消息时，炽弥兮已经赶着马群出了愍家。

    炽弥兮的木傀儡之术并未练成，倘若练成，木傀儡是可以任意活动，如生人无异的，还好这个木傀儡只是扮个死尸而已。前来检验的人知道大夫人厌恶炽弥兮，她死掉刚好遂了大夫人的意，又觉得大清早的，碰死人实在晦气，验尸的时候，匆匆探了鼻息，搭了脉搏，就声明炽弥兮确实因难产而亡。

    她生下的儿子，则被慈恩院的老嬷嬷抱走抚养了。

    炽弥兮的死讯报到雅丝敏处，讨要主母的主意——炽弥兮的丧事当如何办理？雅丝敏听炽弥兮难产死了，不由心喜——她倒识趣，不用我动手，免了一场麻烦。但身为主母，意思要让下面理解，在嘴上说话还不能掉价，因此她跟旁边的人说道：“她生了个姑娘还是小子？“

    回话人说：“生了个小子，六斤多呢，倒挺壮实的。给陶直院三位长老看过了，排了次序，录了名字，叫效山，已经交给慈恩院养着了。”

    雅丝敏撇了撇嘴，叹道：“唉……这丫头也是个没福气的。生下儿子了，老爷自然另眼看她。以后若儿子出息，在咱们家，位份未必在我之下。却是没有熬过这一关。唉……”

    她沉默良久，又问：“丧事要怎么办？”

    回话人说：“人还停在房里，尚未小敛。这不过来讨大夫人的示下呢。”

    “怎么不敛？大白天的，把个死人撂在卧房里算怎么回事？”雅丝敏觉得这些人忒会察言观色了，反倒丢了自己的脸面，反正人已经死了，犯不着再苛刻相待，落人口实的。“虽说是个妾室，不能大操大办。你们也不该如此怠慢！快寻几个年长的婆子，与她擦洗、穿戴了。院里不准停死人，你到外面盖掌事处领一具棺材，下午就抬出去吧。”

    回话人问：“敢问太太，姨太太要葬在何处呢？按说姨太太是生过儿子的，可以葬……”

    “以前没死过姨太太吗？”回话人话还没有说完，雅丝敏就不耐烦了，她实在懒得再想炽弥兮的事情，直接打断了来人的话，“照以前的例子来就是了，还在这里絮叨个没完。”

    回话的婆子觉得没脸，只好唯唯诺诺地应着，要退出去。

    “你等等。想来那丫头也没有什么体面衣服装裹的。我倒有两件上好的衣服，不穿也白搁着了，你拿回去给她穿上吧，也算我一点心意。”雅丝敏叫住回话的婆子，跟身边的丫头耳语几句，丫头转身回屋，取来一个包裹递给婆子。

    婆子收着包裹，回来给良娣等人学了大夫人的话，放下包裹就走了。

    待她走了，浑婆子埋怨道：“你说说，叫她去讨个示下，她这讨得什么囫囵话啊。到底要怎么弄，大夫人也没有说明白啊。”

    清露说：“浑妈妈，先别计较这些了，咱们先给姨奶奶穿上衣服吧。”

    良娣听要她动手给死人穿衣服，就不乐意了，“要穿，你们穿啊，我是不会沾手的，平白腌臜人。”一甩头回自己屋里去了。只剩下浑婆子和清露二人了。

    正好，没有别人，木傀儡的事情就不会败露了。

    清露打开大夫人给的包裹，里面有两件衣服，一件是酱色素缎小袄，一件是起本色花库缎的裙子。

    浑婆子看了，不由冷哼一声，对清露说：“我道她怎么好心给衣服装裹呢。死人最忌讳穿缎子，这不是叫姨太太断子绝孙么？人都死了，还要做这么绝的事！”

    清露问：“那到底穿不穿？”

    “穿啊。”浑婆子瞅了一眼门外，压低了声音对清露说，“姨太太又不是真去了。谁知道，一会子她进不进来，不穿的话，徒然惹出些事端来。”

    二人便开始动手给木傀儡穿衣服。

    这木傀儡是极轻快的，很快衣服就穿好了，幸好别人都不愿意插手，否则一上手就露馅了。

    浑婆子又去盖掌事处 ，领了一口薄棺材，把炽弥兮的木傀儡大殓了，良娣觉得晦气，又觉得有点害怕，毕竟炽弥兮的死跟她的拖延是有关的，所以一直没有露面，这倒方便了浑婆子。她没敢用府里的人帮忙，出去叫了四个杠夫，将棺材抬到了肃南城西的太平庄化人场，一把火烧了，这事就算了结了。

    等到愍逾白回来，知道炽弥兮难产死了，倒也难过了一阵子。不过那时候，妇女命如草芥，难产而死，是个寻常事。活着的人还要过日子，第二年春天，他便又续娶了一房姨太太，继续过日子了。

    炽弥兮逃出愍家，也不知道浑婆子等人处理的如何，有没有露馅。只怕雅丝敏会派人来追杀，易容成老妇人，先是一路往东，去了中州，从中州又逃往东南沿海地区。

    刚开始的时候，炽弥兮带着两匹马，还带着一些钗环、散碎银子，她又节省，路上吃住行都没有问题，但光花不赚，终究是不够的。走到中州的时候，她的钱就花光了，不得以只能卖了一匹马，得了五十两银子。

    骁禽郎行踪诡秘，炽弥兮从小在愍家长大，经历了他们的手段。尽管不知道是否有人追踪。在南逃路上，也是疑神疑鬼，如惊弓之鸟，在一地停留的时间从不敢超过两天。

    走到池州之后，因为缺少盘缠，炽弥兮只能又变卖了另外一匹马，之后只能靠自己两条腿走了，体力大大消耗。大约半年多的时间，炽弥兮走到了广德州，正好广德州流行瘟疫，贫病交加，倒在路边。

    这时，嚣陨霜的祖母还年轻，与贠妈妈到广德州卖自家所产的丝绸，看到了倒在道边的炽弥兮，心生怜悯，便上前查看。

    见炽弥兮尚有气息，便抬到了下榻的旅店救治，这才得了性命。为了感激嚣老祖母的救命之恩，同时也是想有个落脚之处，炽弥兮便化名禤月茹，留在了嚣家大院做工。

    开始时，炽弥兮只是做些洒扫杂役，嚣老夫人喜爱她做事稳重老成，渐渐交给她一些机要秘事，她也能做的滴水不漏。大家须知，这个世界上，趁手好用的人太少了，不管你是什么出身来历，但凡能叫上级觉得做事如意，必然是要受到重用的，不为别的，就是他确实需要这样的人，没有这样的人，他们的事也办不成。

    嚣老夫人便时常带着炽弥兮到外面做买卖。要知道炽弥兮出身三姓葛逻禄，最擅长两样东西，一样是蓄养牛羊马骆，二是善于行商买卖，基础的思路就与农耕民族有差别。嚣老祖母虽然也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生意，但是思路还是被手工作坊的出身束缚着，一直放不开开分号。炽弥兮建议嚣老夫人在分号存货，慢慢分销，就免除运货去各地，急于回本，而被当地商人趁机压价的弊端，以及一年多次贩运的成本，还能根据客商要求，迅速在各分号之间调拨货物，一石三鸟。还有嚣家既然建立了分销渠道，为什么只做山蚕丝呢？这种东西虽然利润高，但是受众太小了，终究不如普通丝绸的量大。嚣家完全可以收购江南所产普通丝绸，放在自家分店销售的。

    嚣老祖母在听从炽弥兮的建议之后，果然便利，于是对炽弥兮更加青眼相看，叫她主事对外贸易。另外嚣老祖母也传授她一些奇门之术。炽弥兮原本是知道一些的，但是之前未见全貌，也没有用心修习，故而一事无成，但现在她知道奇门之术的重要性，嚣老夫人教她的奇术，她都认真修习。在修习的过程中，把以前从婆婆那里听来的知识也逐渐融汇，领悟到了更多的奇术。有了本事防身，她逐渐放下了对骁禽郎的恐惧之心。

    就这样，有了嚣家做后盾，有了本事傍身，炽弥兮使用者禤月茹的身份大胆做起生意来。平时她也不十分露面，即便露面也是保持易容状态，一直没有被人发现她有异样。

    随着嚣家的生意逐渐扩大，他们的分号也逐渐开到了中州。中州是珞家的势力范围，可因为珞家势力的衰微，已经没有办法掌控自家的地盘了，更因这里交通便利，逐渐成了了八方辐辏之地，大家都到这里做起生意来。

    愍家自然不会放弃在这边做生意的机会，各种铁器、药材、奴仆、烟土，明的暗的都运来卖；北方的哈布格钦家也将牛羊皮货运到此处来卖，顺便采购各种货物运回草原再赚一笔；嚣家要想靠丝绸生意发家，肯定不能放过这种货物流通的中心，也在中州地区设立到了多处分店。如此，就不免要与愍家的人打交道。

    生意人嘛，眼里先看利益，嚣家的生意与愍家的生意尚未有竞争，炽弥兮和当地愍家生意掌柜也有交往，大家斯抬斯敬的也没有问题。慢慢地，炽弥兮就开始有意无意打听愍家的家事，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活着，在家还过得不错。就生出了一种打算。

    嚣老夫人固然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自己这些年为嚣家所做也尽够还了，难不成要一辈子给他们当牛做马？嚣家对下人们的确不错，有吃有住有穿的，也会有工钱发。可是自己为嚣家每年所赚不下四五百万两银子，算着自己每年所得不过两百两银子，这也太不叫人平衡了。我们是有吃有穿的，但你看看嚣家的小姐们，头上戴的一支红宝石簪子，就要一千两银子，顶自己干上五年的了。自己在嚣家熬上十几年，等大夫人雅丝敏死了，儿子长大了，自己回去跟儿子相认，自己能给儿子什么？区区几千两银子么？不够儿子送给老婆两支钗钱的！嚣家现在的产业多半是自己赚来的，你说公平在哪里？

    儿子愍效山是排行老五的，有雅丝敏那个婆娘在，以后愍家的大部分家产也会给愍敬山那个小子，自己的儿子没有娘，谁会分给他家产？自己又没有能力回去跟雅丝敏抢家产？等到母子相认的时候，要可怜兮兮地去求愍家，求儿子收留自己？我年轻力壮时赚得的钱又不属于自己。干嘛要过那么惨的日子？

    是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绝对不会让别人制定的道德标准束缚住。炽弥兮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有自己的基业，他日母子相认，自己要送给儿子一片江山。只要江山够大，够稳固，不但可以保证儿子衣食无忧，还能与愍家分庭抗礼！什么嫡庶之别，尊卑之分，只要有实力，一切都可以改变。

    从此之后，她开始在布子谋局，培植自己的亲信。嚣家大院的人她暂时不敢乱动，怕引起嚣老祖母的怀疑，却将嚣家在外分号的掌柜逐一替换成自己的人。虽然每年照样往嚣家交钱，但新开的很多分号都不再登记，积累了不小的力量。

    她留心着嚣老祖母身边几员大将，探试她们的能力和本事，研制出针对的法术，以便将来可以有针对性地克制。

    另一方面，她也和自己的儿子愍效山取得了联系，在肃南城悄悄给他建了一处外宅，将自己搜罗来的金银储存其中，供愍效山收买心腹、建立自己队伍之用。

    只等时机一到，便发难夺取嚣家大院。

    最近嚣家发生了一系列事件，嚣庭梧两口子亡故，嚣陨霜乍接手嚣家，嚣老祖母年迈体衰，嚣家正处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此时正是夺权的好时机。

    若让嚣陨霜逐渐熟悉了业务，执掌了嚣家，怕更加麻烦了。

    因此，在得知嚣庭梧两口子去世的消息之后，她就飞鸽传书，让儿子磨着愍敬山，让他想办法派遣愍效山追踪嚣陨霜，好有机会里应外合攻占嚣家大院。

    正是因为炽弥兮与愍效山勾结，愍效山才能用维絷核破了梁野丘，用安题机解开了於菟亭，只是没有料到嚣家的秘密太多，在奈何林中，吃嚣氏祖孙用火齐珠埋伏，随身的骁禽郎损失惨重。

    从来富贵险中求，没有这些惊险的事情，怎能成就大业。不只是愍家损失了人，沈沉也杀死了嚣老祖母，连嚣老祖母的心腹贠妈妈也死了。嚣家有出息的只有嚣陨霜一人而已了。只要灭掉嚣陨霜，夺取嚣家事业的目标就达成了。

    谁知道，贠妈妈事先有所察觉，诈死引诱，让炽弥兮暴露了。

    那么炽弥兮能否为自己儿子争取到这份产业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