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为报仇鹿妈妈修炼雰霾 要防身春氏女藏匿唐钗
上一回，我们总算把鹿妈妈和钱惟大的一段过往交代清楚了。
鹿衔花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一无所有，她能不恨么？起初她被春氏所救，来到珞家大院，因为她有伤在身，春氏也没有安排她做活。可她受人之恩，也不能白吃饭，就这样闲着，稍微能动弹了，就找些能做的活做。鹿衔花自幼种植草药，极擅修饰花草，一经她摆弄过的花，不但叶子油亮肥厚，花也开的鲜亮持久，寻常的花卉也能叫她养得起楼子，着实令人惊叹。加之她沉默寡言，不似其他妇人那般，闲下来就在一起嘁嘁喳喳嚼舌头，春氏觉得她敦厚可信，就让她管着珞家花草养护，平常就住在后花园的单独的小屋子里。
每至夜深人静，花园关门落锁，鹿衔花独对孤灯，就不觉悲从中来，想到自己受人愚弄，被侵夺家产，诛灭族人，又转悲为恨，一心想着报仇雪恨。可是自己人单势孤，如何对付强大的铁鹞子门呢？
只有修炼毒功瑶台恨，瑶台恨分为七个级别：初级的毒霎，二级的浽溦，三级的烟霞，四级的暝霭，五级的雰霾，六级的霶霈，七级的万川大雩。不要说第七级的万川大雩，有毁天灭地之力，就是将毒霎修炼至雰霾级别，一经发动便雾蔓五里，所过之处，草木不存，不要说小小的铁鹞子门了。到时候玉石俱焚，方消自己心头之恨。
处在富裕无忧之时的鹿衔花对于这种阴毒的功夫，打心眼儿里不取，一直拖延，未加修习，如今遭遇变故，也顾不了那么多仁义道德了。春氏让她在花园独住，正是秘密练功的好机会，况且借着在花园中的便利，她还可以种修炼用的草药。鹿衔花天资聪颖，内力醇厚，因此不到三年上，她的瑶台恨已经超越了姑母的烟霞级别，到达暝霭级别。就在她要再往雰霾级别修炼时，前院织坊的掌事嬷嬷因病去世，春氏想让鹿衔花代替掌事嬷嬷管理织坊。
春氏有恩于鹿衔花，要用得着鹿衔花时，鹿衔花也不能为了自己的私事拒绝，只好从后花园搬到前院，一边管理织坊的事务，一边找时机继续修炼，毕竟灭门之仇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春氏夫人出身书香之家，读书明理，儒道释三家之理皆通，由明善恶因果之说。因信任鹿衔花，常把她叫来说话儿，春氏的一些观念对鹿衔花便有了潜移默化的影响。鹿衔花开始反思过往的事情，当年鹿家先祖鹿更始侵占了义姁门之后，为了扩大鹿家势力，与徂徕山虿盆谷本家勾结，下毒致病，挟病要钱，暗杀不服的门人，这是个大罪过，气数尽时，不当造此一劫？鹿家子弟在富裕之时，嚣张跋扈，欺辱乡邻，这种事没少做了，全被鹿家权势遮掩过去罢了。如今自家被屠戮时觉得冤枉、可怜，过去的事都忘记了。自己意图垄断生意，绝人财路，如此用心做事，难道没有过错？把事往前头想想，复仇之心也放下了许多，修炼毒功的念头也没有那么强烈了，只安心管理着织坊的大大小小事务。
可今天，她又见到了往日的仇家钱惟大，时隔十几年，钱惟大再次搞夜袭人家，鹿衔花原本快熄灭的复仇之火一下子又燃烧了起来。我家被灭有前因，你们这帮人为非作歹这么多年，为什么不遭报应？也罢也罢，老天爷不收你们，老太太我就来当你们的报应！
想罢，挥舞着鹤嘴锄就啄向钱惟大的眼睛。钱惟大之前和鹿衔花交过手，知道鹿家三十六路鹤嘴锄招招诡谲，加之“负空杀”击左而打右，攻上而伐下，神鬼莫测。若容她近身一丈一内，一定会着她的道。此时愍敬山也提醒道：“老钱，这婆子的鹤嘴锄着实古怪，仔细莫着了她的道。”
钱掌柜也不是等闲之辈，谁怕谁啊？只见他不慌不忙，水缸腰一晃，横着就躲出一丈远去，甫落脚，就地一旋，甩出三枚金钱镖，分上中下路打向鹿衔花。鹿衔花偏头闪腰，躲过了上下两路的镖，打向胸口的实在躲不掉，只能用鹤嘴锄格挡。这些年来她毒功止于暝霭与雰霾之间，但鹤嘴锄功力却至化境，抬手挥锄往金钱镖上轻轻一啄，竟直接啄进飞行中金钱镖的方孔之中。
按说格挡暗器这种功夫是入门级别的，里面有些诀窍，一般是度量着飞镖过来的方向，横扫格挡，这是因为自己使用的武器有一定面积，横着挡武器所能扫到的面积最大，以面对点，扫到飞镖的概率也是最大的，而且只要位置摆对了，就是不挥，飞镖也能撞上武器，反应时间要求的也没有那么严格。
用锄头尖去啄，这是点对点，而且要求时间刚刚对上才行，打中的几率几乎为零。飞镖打过来时，可以达到每秒钟18米，鹿衔花和钱掌柜之间的距离是三米多，她反应的时间只有02秒。在这短短的02秒内，鹿衔花几乎同时还要躲过上下两枚金钱镖，她竟能一下击中飞行中的啄中金钱镖的方孔，这个反应速度着实惊住了钱惟大和愍敬山。
鹿衔花抖掉了锄头尖上的金钱镖，鼻中发出哼的一声，乜斜着眼睛瞧着钱惟大，虽然没有说话，那个意思也十分明显：有什么招数尽管使来！
钱惟大本来就胖，一活动就浑身出汗，虽然现在还没有大活动呢，鹿衔花这一招就惊得他没有底了，这个水平，你丢什么暗器也不好使了啊，额角的汗哗地就流出来了。
他眼珠子左右乱转，想着应对鹿衔花的办法，忽然他瞧见了在紫微亭旁边抱孩子的春氏，心中有了计策。“共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鹿衔花不好对付，春氏好对付啊，自己这边人手多，不如给她来个围魏救赵！
想罢，他对赶过来的明铃、明铎二兄弟使眼色，明铎木讷，不知何意，明铃伶俐，立刻会意，扯了弟弟一把，二人拎着斩马刀就冲向了春氏。
春氏抱着元夕呢，见明氏兄弟突然朝自己奔过来，不由大惊，忙扯下一缕鬓发，沾上血水，掐诀念咒，抛了出去，鬓发落地便化为黑魇，贴着地面，迎着明氏疾游过去。
明氏兄弟是五爷愍效山的外侄，曾经得到愍效山的指点，认得这是黑魇，迎风便长，见洞便钻。若是被它钻进七窍之中，吸了人血，会迅速膨胀，把人胀爆。他们之前是听愍效山讲过，也是第一次见到实物，虽然知道黑魇弱点在头，只要劈破头部，便可无虞，但是这么些怪模怪样的东西一齐涌来，他们心里也觉得害怕。
犹豫之间，一条细细的黑魇已经悄然爬上了明铎的裤腿，幸好他们穿的是夜行衣，裤腿都是绑上的，黑魇没有钻进去。不过刚才他们在后院杀人时，裤子上迸上了一小溜血，黑魇沾了这些血，迅速膨大起来，一下子绞住了明铎的腿。黑魇膨大后，身上的毛鳞片变的如刀片一样，刺进了明铎的大腿。“啊——”明铎大叫一声，站立不住，单膝跪在地上。黑魇闻见血腥气，马上聚集了过来，缠裹在明铎身上，一霎时，明铎下半身就密密匝匝缠了一层。
明铃和愍敬山见状，立刻冲过去，挥刀劈砍，二人都是用刀高手，不一时，明铎身上的黑魇就被砍了个干净。明铃扶起浑身是血的弟弟，帮他撕扯身上挂住血肉的黑魇残体，并询问道：“明铎，你没事吧？”
明铎说：“没什么大碍，只是腿上剌破了些皮。”
明铃这才放下心来，找出伤药给他涂。忽然明铎脸上表情扭曲，黄豆大的汗珠一颗颗落了下来。他痛苦地佝偻着身子，摔倒在地，连一声“痛”也喊不出来，就在地上打起滚来。明铃赶忙扑过去扶弟弟，眼见着明铎的肚子就鼓了起来，愍敬山叫了声“不好”，一把拉开明铃，“噗”的一声闷响，明铎的腹部爆开，一条胳膊粗细的黑魇从里面钻了出来，原来，在明铎受伤蹲身的时候，一条黑魇趁机钻入了他的下窍。这条黑魇因吸了明铎的血，还在继续增粗，眨眼间已经到了拉瓜粗细。但是它的长短却一点没有变，吸足了血的黑魇仿佛一个大大的黏黏的水蛭一般，趴在明铎身上吸食鲜血。愍敬山十分厌恶，手起刀落将黑魇的头劈成两半。
柔弱善良的春氏为何会修炼这种恐怖的邪术，至今我也想不明白。她要是真信因果，应该知道此生所遇一切，皆是业力召感。这黑魇确是防身利器，但是修炼黑魇时所起的伤人恶念正是召感灾祸的业力。也就是说，你不修这个恶法，就招引不来伤害你的人，越是修了，反而招引些乱七八糟的事。终究是她看书多了，各家的观点都吸收，见识广泛了，反而形成了见知障，自己的事竟也看不透彻了。
与此同时钱惟大还在与鹿衔花缠斗，阻止鹿衔花到紫微亭救援春氏，几个武功还不错的骁禽郎也参与进围攻鹿衔花的战斗，虽然鹿衔花不见落败，却也难以救援春氏了。
明铃见弟弟惨死，心中悲愤，执刀直向春氏而去。春氏惊魂未定，一手护住自己的孩儿，一手握住一绺头发，见明铃拖刀前来，忙把黑魇撒出。
明铃早就想好了对策，口中嚼碎了一粒紫炎丹，见黑魇游地而来，他连停也没有停，张口喷出紫炎丹。紫炎丹离口便燃，那黑魇的本质是头发，见火便消，顷刻间，满地的黑魇便被消灭干净。
春氏连忙从袖中丢出一粒桃核，那桃核名度朔山桃，是海外奇种，甲木之精。经春氏抟炼，桃核落地便可生根，顷刻可蟠屈十里，坚逾城池。
然明铃手中的斩马刀是庚金之宝，专破甲木之精，春氏丢出桃核之时，他就知道有古怪，扬手飞出斩马刀，度朔山桃刚冒出两片子叶，就被刀削断根茎。
春氏见事不好，抱着孩子就往亭内爬去。愍敬山没有拿到《九胜经》不死心，在明铃背后喊：“抓活的。”
明铃一步迈上紫微亭，扳住春氏的肩膀往后扯，要抢夺她手中的孩子，要威胁妈妈交出《九胜经》，最好用的莫过于用孩子做威胁了。春氏体虚无力，哪里经得住这样拉扯？可是为了保护孩子，她死死抱住襁褓，不让明铃夺走孩子。
春氏之前使用黑魇，实在太过骇人，加之主子要抓活的，明铃也不敢太过拉扯，只能用力掰春氏的手。忽然春氏松了力气，说了一声：“给你！”便把襁褓塞到明铃手中。
明铃心中正纳闷：“这是个什么妈？怎么不要孩子了？”，他打开襁褓一看，哎？怎么是一卷衣服？不好，上当了，这时忽地他手中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还以为是春氏又用了黑魇，吓得他忙抛掉襁褓，却见一支镂金点翠缠枝花头分股唐钗粘在了自己手上，并且正迅速地落肉生根，在自己的手臂中蔓延，这正是“重华劫”。那重华劫唐钗原是一对儿，一支放在梳妆匣内，前番对愍敬山使用过的那支就是，一支放在春氏身上防身，从不轻用。可是春氏看对方难以对付，鹿妈妈难以对付，万一打过来，自己死了倒无所谓，可惜自己的孩儿才出生就要遭到毒手，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呢？鉴于上一次使用太早，愍敬山竟然没有着道，这是最后的弹药了，一定要确保发挥作用。于是她悄悄用乙木小阵将孩子隐藏在紫微亭飞来椅下面，用自己的一件衣服卷成一团伪作襁褓，引诱明铃前来抢夺，捡来的东西容易有戒心，抢来的东西不会撒手，重华劫有足够的时间扎根。
中了重华劫的明铃，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唐钗像树根一样在自己体内一步步蔓延，他想要断臂求生，无奈身体已经不受他控制了。四五秒的时间，重华劫穿过了他的大臂，进入他的胸膛，刺穿他的全身。他想喊，也喊不出来，因为他的肺脏已经被重华劫的根占满，被挤出的空气振动着他的声带，发出最后的几声微弱的“啊……啊……”。重华劫就沿着他的脊柱进入他的颅骨，并且冲破顶骨冒出一棵金黄的小苗。一眨眼间，小苗就长成了一棵一尺来高的黄金小树，小树规规整整，三层九丫，长着明晃晃的树叶，结着九枝一模一样的点翠唐钗，煞是好看。小树之下，就是七窍流血，五官被树根挤得有些变形的明铃的脸。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