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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骁禽郎夜袭珞家内院 愍敬山独会春氏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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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书说到,春氏突发羊水栓塞,苑蓉蓉为给她买药,从打开了内外院的通路,从三昧园后门而去。她却不知藻鉴亭井字梁上,愍敬山趁机把出入门户看了个清清楚楚。苑蓉蓉离去之后,愍敬山便从梁上下来,确定苑蓉蓉没有再回来,就到月牙桌前摆弄起来,想要重新打开门户。

    苑蓉蓉学艺尚浅,丢失了甲方圭,她也不知道如何从外面闭锁门户,眼下又有救春氏的急事,也实无办法了,只好掩上月牙桌,从外面看不见门户所在,就匆匆出亭去了。

    只要知道门户在何处,想要打开并不困难。愍敬山学着苑蓉蓉的样子,要推开月牙桌,却发现月牙桌稳如泰山,丝毫不动,便仔细回想刚才的情景,似乎觉得桌上的甲方圭和苑蓉蓉出来时不同。

    圭,原是古代测量日影的横尺,扁长形,有上尖下方的,有上圆下方的,后来逐渐演化成礼器,用玉制作,分封诸侯以做表记。公爵用桓圭,九寸长;侯爵用信圭,七寸长;伯爵用躬圭,七寸长;子爵和男爵就没有资格执圭了,用五寸大的谷璧和蒲璧。

    这甲方圭和乙方圭却不知是何物所制,似土而坚,似玉而晦,也不是扁的,而是四方形的,长一尺三寸,下有短柄可以握持。它形状有点像锏,但比锏短许多(锏有四尺长),却比锏粗得多,所以只能另外命名,叫它方圭。这方圭是一副两只,一只上有甲字篆书,故称甲方圭,已经被掌事嬷嬷,也就是天中楼钱掌柜取走,现在月案上只剩下乙方圭了。

    愍敬山影绰绰记得,苑蓉蓉开门时,乙方圭的楞是朝外的,现在却是面朝外。他探试着伸手拧了一下乙方圭,果然可以拧动!他顺时针拧动45°时,只听“嘎登”一下,乙方圭翘起半寸,两半月案,错延开来。愍敬山学着苑蓉蓉的样子,将月案往两边推开,一道门户便豁然显在眼前。

    这时亭外传来几声衣裤悉索之音,愍敬山抬眼望去,原来是钱掌柜手里攥着染血的甲方圭,带领众骁禽郎和刀斧手,越过鹭汀,往亭上而来。他忙关上了门户,整了整衣衫,背对亭口站好,等着众人前来参见。

    “回门主,前院人口已经清理干净。外院管家男仆杂役十四人,内院房里伺候丫鬟厨下婆子粗使妇人三十人,一共四十四人尽数剿灭。房中搜罗钱财布帛若干,属下未敢轻动,归拢一处,任书房正在查点造册,随后呈报门主。”骁禽郎在亭外侯命,钱掌柜一人入亭禀报愍敬山。

    愍敬山回过身来,赞许地点点头,“嗯,做得不错。跟任书房说一下,查点完不必入库,分与弟兄们就是。”

    钱掌柜一听,脸上的油都冒光了,浑身的肥肉都抖起来了,他还是强做镇定,对愍敬山躬身到地道:“多谢门主赏赐。”他回身对亭外的人说:“孩子们,今天做得好,门主赏下了,适才所得财物,不必入库,由大家伙均分!”

    骁禽郎里“哦”地起了一阵声浪,好像麦地里掠过一群雀子,几声窃窃私语之后,便归于寂静。骁禽郎们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杀手,遇到这样的好事,虽然也是心喜,却也不像其他人那样轻浮躁动。

    见骁禽郎如此整肃,钱掌柜嘴角露出笑意,回头躬身,等待愍敬山的进一步吩咐。

    愍敬山缓缓地对钱掌柜说:“老钱,一会儿,我们就要进入珞家大院了。珞家擅长阵法,可以以少胜多。咱们这样一股脑冲进去,万一中了圈套,怕是无法取胜的。要有一个章程才行。”

    钱掌柜抱拳道:“请门主示下,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愍敬山点头道:“嗯,我亲身领教过珞家的阵法了,确实玄妙。咱们拿下这外院,凭得是出其不意。若珞崇宣真施展开来,恐咱们这些人都不是对手。珞家内院,不知是什么情况。按说我们要提前探知内院情形才好动手的,可是这外院已经难走如此,若今天放弃取内院,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们亡羊补牢,我们再来,恐怕外院也进不来了。咱们要拿下内院,也只能趁夜深人静,分布各处一齐动手,速战速决,才能全身而退。否则一旦有人使用阵法,恐怕就要陷落其中了。”

    愍敬山顿了顿,又接着说:“可这内院中,万一遇上阵法发动,咱们又能怎么办呢?”

    钱掌柜上前一步,悄声对愍敬山说:“门主,骁禽郎中有两个孩子是从五爷(愍敬山的五弟愍效山)处选过来的,要不要把他们叫过来问问?许五爷教过他们。”

    愍敬山道:“哦,还有这事?你快把他们两个叫进来。”

    钱掌柜出亭点了两名骁禽郎:“明铃、明铎何在?上前回话。”

    两名十八九的高矮长相一模一样的白净青年出列,向钱掌柜行礼:“明铃、明铎在此,听候坛主吩咐。”

    钱掌柜说:“随我进亭,门主有话问你们。”

    二人答应着,随钱掌柜一同进亭去了。

    愍敬山见他们二人生的一模一样,便问:“你们谁是明铃,谁是明铎?”

    站在左边的说:“小的是明铃,这是小的弟弟明铎。”

    “你们是从五爷处选出来的?五爷教过你们阵法吗?”愍敬山问。

    明铃回道:“小的是五爷外侄(愍效山妻子之侄),蒙五爷抬举,在跟前伺候了两年,也教过小的们一点阵法。”

    愍敬山点点头,停了一会儿,指着鹭汀中的布置问他:“你可能看出这池子的门道?”

    鹭汀中阵法非常复杂,看着是万水千山阵,可登萍台处就分了左右两仪,进入鹭汀又借水镜再分上下,共有四象。四象阵中包含着四个万水千山阵,其中只有一个是真阵,走这个阵才有出口,其他的,到头上都走不出去,胡乱动了,便触动落星天域。到时候,乱石齐发,焉有活路!要不是嚣庭梧用鲸杵撞碎鹭汀水镜,破了阵法,此时骁禽郎等人根本到不了藻鉴亭。

    愍敬山指着汀中残阵,让明铃辨认,是想猜度一下他对阵法的认识,到底有多少。

    明铃,探身往亭外看去,只见鹭汀中央被撞出一个大坑,里面有些凌乱,所幸两仪阵法的落脚点分布多在两边,没有被破坏掉,还能大体有个样子。

    明铃看了一会之后,回来对愍敬山说:“小的学阵日子短,见识也浅,不知说不说得对。”

    愍敬山说:“你但说无妨。”

    明铃才缓缓道来:“这阵是万水千山阵,用江城子七句五平韵为律,设置阵法转换。似乎北面还起一阵,用如梦令七句五仄一叠韵为律,汇在此处。”

    愍敬山心里一动,心想:“似乎陨霜也是这样说的,只是搞不懂她说的韵啊平啊仄呀的,只记下步数来的。看来这小子可用。”便点点头,说:“嗯,你倒是自谦了,确实如此。明铎,你也学了吗?”

    明铎有些木讷羞涩,听门主叫他名字,脸腾地红到了脖梗子,结结巴巴地回道:“回……回门主,也……也学……学过一点。”

    愍敬山望向明铃,似乎要求证一下,这样也太不像学过的了。

    明铃见状,忙替弟弟打圆场:“回门主,明铎确与小的同学,于阵法所见,比小的高明,就连五爷也说他有天分。若不是姑妈主张他来骁禽郎,五爷都想留他在身边做徒弟呢。”

    “既然五爷也这样说,那就妥了。人够使的了。”愍敬山心里有底了,他对钱掌柜说:“不管珞家大院是几进,这么重要的门户肯定在主子手里控制着,主子不能住偏院,一定在最中间。老钱,你把人分为两队,咱们兵分两路。一队你为头领,带上明铎,往前院去,遇上阵法阻碍,让他参议;一队我来带,明铃你跟上我,我们往后去。先去各处分布,不要惊动任何人,两刻之后以飞明子为号,一齐动手,务必速战速决,不能叫他们有反复的机会。”

    钱掌柜得令,去分派人手,很快就安排好了。愍敬山扳动乙方圭,现出门户来。三昧园中有光源,温度高些,珞家内院在山中,温度低些,门户一开,一阵阴风吹来,愍敬山不由一阵哆嗦,眉头不由皱起来。他咬了咬牙,打起精神,对手下一挥手,说:“走!”便第一个穿过门户,进入院中,明铃和十名骁禽郎、二十名刀斧手紧跟其后,鱼贯而入。

    第一队过去之后,钱掌柜带领第二队也进去了。

    之前我们说过,内外院的连接处是一座鸳鸯双亭,从外院藻鉴亭出来就是内院的紫微亭。紫微亭设在春氏夫人院子的东侧,愍敬山出来之后,就望见春氏夫人房内烛影摇红,一个老妇人的身影映在纸窗上,怀中似抱着襁褓,正在来回走动。

    “这是珞崇宣的正房?怎么会有一个孩子?难不成他老婆生了?”愍敬山有些纳罕,并未听手下汇报说珞崇宣有子嗣啊。若珞崇宣夫人真生了,想想珞崇宣这个时候还想勾搭县主,做当仪宾的大梦,这种人真是可杀。可若他真有孩子,一会子该如何处置呢?杀还是不杀?不管那些了,先找到《九胜经》再说。他回头指了指钱掌柜,又并掌向前门做了直切的手势,示意他带领手下往前门方向进发。

    老钱点头表示收到,手中持甲方圭,向身后挥手,示意手下跟上,他似乎很喜欢甲方圭的手感,从拿上它之后就不撒手了。

    这些人便从大队中分出去行动。他们经过愍家严格训练,又穿着特制稻草灰垫底的夜行靴,蛇形鼠步,悄无声息。

    愍敬山望着他们,又看看正屋的人影,没有进一步行动。

    老钱走到正门处,轻轻拉开门栓,有两个骁禽郎拿着一个皮囊将猪油挤进福海之中,将门往两边打开。

    因为以前的门都是木制的门轴,按在石制的门枕石的臼窝内,门轴突出称寿山,臼窝凹陷称为福海。两者之间也没有润滑油,开关之时,不免有吱嘎之声,势必惊动院中之人,也有防盗之用。骁禽郎惯常夜袭,自然知道这个,所以都随身带着猪油皮囊。

    悄无声息打开正门后,老钱不但没有出去,反而倒退了一步,满脸惊异。愍敬山神情也跟着变了,不过他依然没有动。

    只见老钱略一迟疑,把明铎叫过来,二人低语几句。之后,明铎叫人把大门重新关上。然后自己亲自上前去,先开闭左扇三次,又开闭右扇两次。再重新打开大门时,老钱脸上便露出了喜色,并且拍着明铎肩膀似在夸奖他,然后带领众人出去,身后有刀斧手重新把门关上。愍敬山点点头,对老钱的应变能力和明铎的破阵能力已经放心了。

    他指派了两名骁禽郎前去探查院内情形。春夫人因为自己生产,把所有的人都支出去了,院子里现在只有她和鹿妈妈,再有就是尚在襁褓中的珞元夕。因此他留了一名骁禽郎在身边,叫明铃带上其他人,从角门出去,收拾下一个院子中的人。

    他稍等了一会儿,算计着众人行动的进程,觉得差不多了,自己便带着小郎,背着手从从容容步上台阶。到了门口,小郎给他打了帘子,他便大喇喇地走了进去。进了正堂,他还背着手打量了一下正堂的装饰,也不着急进东侧室,连伺候他的小郎也觉得有些尴尬。一帘之隔,人就在里头,你要杀人越货,就沙楞地进去动手,在这转悠干嘛?嘿,你还坐下了。只见愍敬山,悠悠闲闲地坐在正堂的椅子上,小郎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好站到他边上随时听候吩咐。

    桌上放着一盏茶,是苑蓉蓉给鹿妈妈倒的,只是鹿妈妈没有功夫喝,就搁那儿了,还温乎的。愍敬山正口渴,也不客气,拖过来就一饮而尽,然后把茶盏随便往桌上一放。“哒啦”一声,茶盏落桌,发出了响声。响声不大,但是在这深夜之中却已是格外清晰了。小郎虽然也经历过风高月黑、杀人放火的勾当,可这个场面却第一次,小小地响动叫他头皮不由一阵发麻。

    “蓉蓉,你怎地这么快回来了?”鹿婆子听见响动,以为是苑蓉蓉去而复返,遂举声询问。

    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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