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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春宵一刻黄粱梦 珠胎暗结藏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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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嚣陨霜失了黑衣青年的踪迹,心情沮丧,打发了来送自己的伙计之后,有气无力地往楼上走去。谁知正在这时,那个黑衣青年竟然走进了天中楼客栈。而且这里掌柜的好像还认识他,见了他是一脸谄媚之容,嘘寒问暖。

    其实细想想,这也不难理解,嚣陨霜住的是隗保县最好的客栈天中楼,因为她自己家境富裕,花得起这个钱。而黑衣男的打扮虽然不华丽但是手上的祖母绿戒指、腰间的纯金带扣、他的黑色骏马、他的举止做派都显示他也不是一个普通人家出来的。倘若他要住店肯定也是要挑最好的店来住啊。正是基于这个逻辑,现在也有很多想要钓金龟婿的人,就常年住在高级酒店,等待一次“意料之中”的邂逅。

    “哦,他姓min,不知道是哪个min。是门文闵吗?若是,他当是鲁州人了。不过鲁州人种,哪有这般高鼻深目的?”知道了他的姓氏的嚣陨霜在心里默念着。

    黑衣青年跟掌柜的闲说了几句,这次不是说的胡语,嚣陨霜装作无事人一样,侧耳凝神想听二人说了什么。掌柜的说的是隗保当地话,青年的口音有些生硬,有些胡人说汉话的味道,却比胡人客商要流利的多。不过他们说话的内容又叫嚣陨霜有点摸不着头脑。

    青年人说:“掌柜的,羊烤好的?”

    掌柜的说:“咦!两天前就烤好了,一百二十七斤的大肥羊,就等少爷来了。少爷这次请几个人吃?”

    青年人说:“不请人,我,一个,吃,可以。明天晚上吧。”

    “?他们说的啥啊?烤羊有127斤?他一个人吃?这是什么话啊?“嚣陨霜听得有些糊涂了,并没有去仔细想其中的内容,却只觉得他颠三倒四的口音好可爱,倘若他的容貌让人高不可攀的话,他的汉话却这样幼稚,让嚣陨霜又觉得可以拥有他。

    说话间,掌柜的亲自取了钥匙,送青年人回房,并嘱咐伙计沏了好茶送上来。嚣陨霜忙把脸转过来,背对着楼梯,并摆出一个看似不经意,又能尽量展现自己身条窈窕的姿势,假装端详楼梯扶手上雕刻的小狮子。

    早年间的楼梯都是用木头做的,买卖人讲究个吉利,一般都是按鲁班尺的尺寸做个五尺一的宽窄,应着招财进宝的兆头。做宽了,一是不合尺度,是个散财的样子;二是不牢靠,木材跨度大了会有变形,客人上下时,错开行走也尽够使的了。

    可是正当掌柜的和黑衣青年路过时,不知哪家住客的孩子从楼上走廊里冲出来,沿着楼梯往下跑,一步还要跨三四阶楼梯,后面还有一个孩子追出来。掌柜的和黑衣青年忙往旁边躲,却忘了边上还有一个嚣陨霜。嚣陨霜是个练武之人,机警异常,听见身后小孩下楼梯,本能已经转身过来。黑衣青年自己躲一下不打紧,掌柜的不是练武人,他一躲没有躲稳撞在了青年身上,青年一脚踩空了就要摔下去了,他后面就是转过身来的嚣陨霜啊。嚣陨霜连想也没有想就伸手把他抱住了。

    “哎嗨嗨,手感不错。”嚣陨霜第一个念头不是害羞,而是顺手摸了一下青年的腹肌,果然是紧致结实,没有一点赘肉,身上散发着乳香薰过的清盈雅致的味道。刚才还日思夜想的,现在竟然抱在怀里了!这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吗?哈哈哈……

    黑衣青年倒在了嚣陨霜身上,也不知道是他有意还是无意,不过二人的接触也不过是几秒的时间,青年就站起身来,他白净的脸上泛出羞涩之情,已不似往常的傲气。两个人虽然已经分开,但是刚刚二人相互触碰过的肌肤仿佛都有记忆,在回味着刚才的接触,二人都觉的身前有些发热。

    掌柜的见这两人的窘态,忙出来打圆场,帮着青年给嚣陨霜道歉。嚣陨霜也没有说话,略点了一下头,把身子转过去了。掌柜的知道是大家子闺秀不计较了,便拉着黑衣青年走了。

    嚣陨霜听着他们的脚步远了,才匆匆上楼,要回自己的房间。

    嚣陨霜进了房间,刚刚要把门关上,对面的房门就开了。掌柜的就从里面撅着屁股、点头哈腰地退了出来,嚣陨霜忙把门合上只留了一道缝观察。掌柜的站在门口又啰嗦了几句,嚣陨霜只能看到房间里面露出的亚麻色的头发,他已经把帽子摘了。这头发天然卷曲,油亮滋润,茂盛浓密,看到这头发就让人联想到它主人的旺盛的气血,过人的精力,嚣陨霜一时竟看住了,在门缝的掩护下大胆地欣赏起来。

    掌柜的转身离开之后,黑衣男低头就要关门,就要看不到啦!嚣陨霜用手指把门缝拉大了一点,三分之一的脸就出现在了门缝里。对面的黑衣男停下了关门的动作,抬头看着对面的嚣陨霜。这是二人第一次真正的对视,不单单是相互审视对方的模样,而是对对方灵魂的一种审视。黑衣青年把房门拉开了一些,看着嚣陨霜,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嚣陨霜分明感觉到了他眼里燃烧的火,她索性也拉开了门,让黑衣青年看个够。

    接受到了嚣陨霜的回应信号之后,黑衣青年的眼神变的迷离起来。或者是他与嚣陨霜在林中相遇之时,早就种下了情种?只是他的性格内敛善于掩饰而已;或者在胡辣汤店的邂逅也并非是偶发事件?我们还不了解黑衣青年的底细,没有办法确切知道,但是一定是有些前因才能解释他现在的反应。

    开始时,嚣陨霜以为她对黑衣青年的一切好感都是自己虚妄的单相思而已,如今看来他对自己也是有意的,自己的一片心思并非付与沟渠。她看着青年眼里的柔情似水,一阵委屈忽然涌上心头,眼泪不争气地就流了出来。黑衣青年见状,从门内走出来,走向嚣陨霜,走过了走廊的中间时,嚣陨霜再也忍不住了,打开门扑向了黑衣青年的怀里。

    接下来就是“金风玉露一相逢,更胜却人间无数。”大家自己脑补吧。

    第二天,沉浸在幸福中的嚣陨霜在一缕晨光中醒来。当她想和枕边人说说话的时候,发现枕边空空如也。自己的房间甚至也没有别人来过的痕迹!

    她急忙起床去敲对面房间的门,结果从里面出来一位样貌猥琐、睡眼惺忪的大叔。啊?这是怎么回事?大叔跟她说,自己在这里住了五六天了,没有她要找的人,还邀请她进屋,或许自己能帮她找到要找的人。嚣陨霜看着他的样子就隔痒,哪还敢进他屋。

    心想掌柜的或许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下楼去找掌柜的,结果她一见掌柜的愣住了,这个掌柜的是三十多岁的精干中年人,根本不是昨天晚上那个胖老头!嚣陨霜有些摸不着头脑,问掌柜的客栈有没有个胖掌柜的?掌柜的听了这个话有些不悦,,自己二十八岁成为天中楼掌柜的,到现在也有七年了,周围的人都知道这个事,哪来的胖掌柜的!

    嚣陨霜一时讶异地不能说出话来,这是怎么回事?她脑子有些理不清了。原以为是遇到了真爱了,结果最后也不过是一枕黄粱。她脑子里想起了自己外祖母嚣零露的一句话:“当你遇到好事的时候,千万别忙着高兴,这或许不是上天要眷顾你,而是上天觉得无聊,想玩玩儿你罢了。”

    之后,嚣陨霜在隗保四处打听,有没有人认识一个姓min的人。包括那家五星级的胡辣汤店,她也去了,结果那边的掌柜的竟然也说不知,甚至连之前招待黑衣青年的胡女也查无其人,难不成自己出现幻觉了?

    日子过得很快,一个多月后,嚣陨霜发现自己居然有了孕吐反应,她开始冷静下来,慢慢思索整件事情。起码那天夜里的事,不是虚假的,否则自己也不会怀孕。如今找不找那个黑衣青年,如今倒在其次了,嚣家女人找的男人即便结婚也过不了几年,多是莫名其妙地挂了(只嚣陨霜的父亲是个异数,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挂掉,但也快了),自己这样失魂落魄地找他做什么?如果说别的女人把贞操看的有多重要,一配之下就要赔上自己一辈子,嚣家女人可没有这样愚蠢的想法,自己的人生终究是自己的人生,跟男人有什么关系?不过是那个人的样貌在中原少见罢了,自己怎地就这样摘不出来了。如今孩子已经有了,自己这一次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不如早些回家安养吧。

    打定主意之后,她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就在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在枕头下面发现一把七寸长的银鞘小刀,上面錾刻着复杂的唐草纹饰,镶着几处珊瑚和松石,是胡人常用的样式,倒也没有什么稀奇。抽出刀来却有不同,刀身虽短,却遍体生寒,上面隐隐有流水纹理,是用折铁法打造的上等大马色刀。在市面上卖的话,要黄金十两!

    这肯定不是自己的东西,许是上一个客人留下的?可是自己还挪动过枕头啊,怎么没有见到这把刀呢?嚣陨霜仔细端详了一下刀身,发现在靠近刀柄处的流水纹上浅浅的錾了一个篆字。她忙把刀拿到窗边光线好的地方辨认,原来是一个“愍”字!

    是他的!哦,原来他姓愍,并不姓闵啊。他昨天来过?他到底想干什么?嚣陨霜想不通,不过此时她也不想想通了,把小匕首连同其他物件放在包袱皮中,用“纳芥缩龙之术”打包起来一个小小的包裹,塞在了自己的手袋里,结账回家了。

    八个多月后,嚣陨霜在嚣家大院产下了嚣家第一个如字辈的后代,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孩子,取名嚣如初,一家上下沉浸在喜悦之中,却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何种的泼天大祸。

    这里我们要插一下愍姓的来历,以后大家好有个认知背景。大家开始看这本书的时候,许就觉得书中的姓氏有些古怪,或许以为是作者杜撰,其实都是有些来历的、这个愍姓并非中原的姓氏,故而大家感到陌生。

    愍姓是从弭秣贺(maymurgh)氏而来,也就是汉时来到中土的,昭武九姓中的米姓。只是愍家是别支另立,没有以米为姓,因其先祖思故国为匈奴所占,取“哀故国之破灭,以致愍兮”,便以愍为姓,子孙流传,无使忘耻。

    因他们是旁支小姓,一直香烟不盛,子孙稀薄。至唐僖宗乾符年间黄巢之乱,愍家人更是星散流离,只有兄弟二人在兵燹中幸存下来,迁往中州汴梁生活。这中州汴梁也不是愍家的得福之地,辈辈单传,一盏孤灯好容易维持到北宋末年,又遇上了靖康之变。

    为避金人,高宗远避台州,士大夫也纷纷裹挟民众迁往临安,史称建炎南渡。当时流言四起,传说金人所过之处,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愍家只一根独苗,怎敢留在江北,也与衣冠同渡江南,迁往潸州闽阳县落脚生活。

    愍家在闽阳县,一是没有本钱,做不得买卖;二是身无长技,干不得营生,只能做砍柴打樵的勾当,维持生活。这样的家境,换在一般人家,是娶不上媳妇的,早就绝了香烟。可只是一般,愍家有弭秣贺氏的遗传,天生伟器,身材高大,有一副好皮囊,纵然家贫,却也每代都有人愿意轧亲家,能够延续家业。

    适逢嚣氏的祖先嚣玕也南迁至潸州闽阳。愍家人虽然家计艰难,却也有些祖训,知道敬重亲近有德之人。这一代的儿子愍呼罗生性谦卑恭敬,仰慕嚣先生大德,每日先为先生家送柴一担,再开始自己的贩薪营生,这样一直坚持了整整一年。嚣玕感其至诚,便收入门下,传授圣学,自此愍家就开始改变了自己家族的命运。

    冠豸山分流之时,愍家已经成为洞玄梅花门的大师兄了,自家分下五房,嚣家自己的嫡传却已经灵根断绝,每代只以女孩继承。如此的支强干弱不能抑制,梅花门内部就没有办法维持向心力了,金水火土四部皆有外向之心,终于导致冠豸山分流。金部愍家在整个分流事件中起的作用占了六成,若嚣玕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会不会后悔引狼入室。

    愍家此时已经有了些势力,他们想着回到祖先源起之地,重振祖业,再创辉煌。如今是蒙古人的天下,重用色目人,虽然他们家代代与汉人通婚,样貌有所改变,但是始终还有色目人的特征。因此他们利用这个优势,搬回了祖先曾经居住过的隆宁省,在当时最繁华的肃南城重新住下。

    为了加强他们色目人的身份,他们还让后代年轻人娶胡女为妻,并且修撰家谱。愍家原本是弭秣贺氏旁支后代,如今重新修撰家谱时,又以正宗嫡传自居,因财力雄厚,米氏反而成了旁支。

    按照愍家的家谱,传下“乾坤一色白,山水云重清”的辈分,愍敬山已经是第六代了。愍敬山的母亲是波斯女,据说是萨珊王朝伊嗣俟三世的也不知道十几代的嫡亲孙女来着,大家谁也没见着,反正就是很高贵的意思就是了。对旁人来说,愍家的血统是不是很高贵,很难考证。只是有一般,就是他们家现在真是很有钱有势,凭着这个,他们现在就是过着贵族一般的生活。

    嚣陨霜遇到的黑衣人是愍家的哪一辈人呢?

    她遇到的黑衣人,竟然就是愍敬山!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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