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剑拔弩张
千帆想起那个叫怜雨的丫环,既悲伤又无比痛恨自己,什么时候她的手上竟也有了无辜之人的鲜血?
这样的她又怎么配做千勇之女,她没有妇人之仁,杀伐果断,却也不曾沾上任何无辜之人的鲜血,如今却为了逃命杀了一个帮助她的人,这份内疚时刻提醒着她。
千帆望了一眼苏昶,道:“既然你想与我做交易,那就先替我办件事。”
红桑斥道:“你不要得寸进尺,如果不是殿下,现在你早就被抓回去了。”
苏昶瞪了一眼红桑,红桑立马退后一旁,道:“你说,能办到的话孤还是乐意效劳。”
“趁夜去乱葬岗帮我找一个身穿浅灰粗布衣的丫环,她的胸口应该有一处深伤,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伤,找到之后就帮我找个好地方把她埋了吧,就写“怜雨之墓”!”
对于这些没用的丫环乱葬岗是她们唯一的归处,眼下也脱不身,能让她入土为安也是千帆唯一能做的事。
苏昶本以为她会提出什么过份的要求,却没想到是埋葬一个丫环,问道:“她是你什么人,为何而死?”
“什么人?呵,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你想知道她为什么而死吗?我告诉你,是我杀的,我用手里的短刀一刀结果了她,她连挣扎都没有就断了气。呵,我就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之人,你确定还要跟我做交易吗?”
不知怎么回事,苏昶从她的笑声中听出了她的内疚她的伤痛,她恨自己杀一个素不相识之人,更恨自己沦落到杀一个无辜之人来逃命。
苏昶的心里涩涩的,不忍去看她这副傻笑的模样,沉道:“你的事情孤会办好,你好好休息吧!红桑,我们走,尺素留下照顾她。”
一个叫血息恨的人,一个满身伤痕的人,一个自说是心狠手辣之人,到底什么才是她真正的面目?
她能想着埋葬一个丫环,应该不是穷凶极恶之人,而且她用手握住刀刃这点足可证明她并不想杀人,到底她遇到了什么?苏昶在心里盘问自己多遍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千帆看着尺素,知道她的武功很好,她和那个叫红桑的应该都不差,如果她未受伤对付她们一个勉强能赢,两个人一起上的话,恐怕得败阵,更不要说现在满身伤痕的她了,千帆怔怔地问道:“你叫尺素?”
尺素应道:“嗯,有什么问题吗?”
“水阔鱼沉,尺素何传?”
屋外有寒梅,屋内有尺素,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眼下她被困天乌城,千里之遥,身边又是不能相信之人,她要怎么才能告诉她所思念之人她的境况呢?就好比茫茫大海,一望无边,任凭她在这头怎么嘶喊也叫不应她想见的人。
“姑娘是想见什么人吗?”
“没有,我只是听你的名字感慨一下而已。”
尺素从厨房端来吃食给她,千帆早就饿了,加上好久没有真正的吃饱过,于是毫不客气地享用,一顿风卷残云之后,尺素收拾了碗盘退了出去,在外面守着。
千帆从床上下来,她身上的血图、荷包还有短刀都被放在室内中间的圆石桌上。她走到桌旁将荷包与短刀仔细地挂在腰上,按了又按,希望它们能贴身一点。
穆风剑恐怕遗落在风恶崖上,如今只有这两样东西陪伴她,所以她得万分珍惜,不能再让它们离开她一步。又将那张血图烧了,当她看到那张血图化为灰烬时,就好比看到怜雨也在这个世间化为灰烬了。
苏昶吩咐红桑替千帆埋了那个丫环,之后也未再去打扰她,只是叫尺素二人照料千帆。一天又一天过去,直到等来第二次毒发,千帆算得时机知道今日必定会毒发,所以她一整日都心不在焉,每当尺素送来东西她便立马叫她出去,现在她不能让人知道她身中奇毒。
等到她毒发时又是在晚上,虽然还是如第一次毒发时那么痛,好在她已休养几天又吃饱了饭,有了更多的力气来抵抗它。不过好像并没有什么用,还是将她痛得死去活来,蜷缩着身体在地上滚了又滚,整整一个时辰后,她才瘫软在地上。全身已被汗湿,双眼无神地看着屋顶,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着……
苏杲与原野一连搜寻几天也未见千帆的影子,怒气冲天的他将府里的侍卫杀了几个也息不掉他的怒火。多人盘问下来,知道当天所有行人都查过所有马车也都查过,唯一漏掉的就是苏昶的马车。算算时日,应该已经第二次毒发了,便带着原野去太子府质问。
当千帆被外面的说话声吵醒时才发现自己竟在地上睡了一整晚,想来是昨晚毒发太累了,她哭着哭着便睡了过去,要不是被吵醒,待会有人进来发现她在地上睡又得盘问。赶紧起身整理了一下仪容,不让他人看出她的异样,开门走了出去。
只见苏昶、红桑、尺素三人坐在院里正说道什么,一会儿笑一会儿争辩,很是热闹。看见千帆来时,红桑招呼道:“雪姑娘,你快过来。”因为不知千帆的真实名字,他们便以雪姑娘称呼她。
红桑对千帆说道:“我们正在说世上什么东西最坚硬,殿下说是金子,因为真金不怕火炼。尺素说精铁,因为可以制一切兵刃盔甲,杀敌无数。而我说是石头,因为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来说说,你觉得是哪种?我们争辩好久了,谁也不服谁。”
苏昶也道:“雪姑娘不妨说说看有何高见?”
千帆一直都闻得争辩声没成想他们竟是争辩这些无聊的问题,看着院里的寒梅,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万分悲凉说道:“是人,世上坚硬坚韧的莫过于人。世间多少的生离死别之伤,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百病缠身之苦,易子而食之贫不都是凡夫俗子血肉之躯生生地承受吗?有谁问过他们可愿承受这些,可是又有谁在乎他人所承受的这些?”
人于天宇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计,可正是这种微不足道的人却承受着人间至痛至伤。
丞国的百姓,那些她救助过的百姓哪个不是身处绝境中?千家军的将士,在战场上流血,老弱身残后还要为生计流泪。贪官污吏的压榨,昏君的视若无睹,就连千机府,人人称道的千机府竟也遭受不公,现在来看,朝堂上还有谁记得千骁,记得千勇?
而她呢,流落至此,遭受蚀骨锥心之痛又是拜谁所赐?尽管磨难重重,那些百姓放弃过吗?那些将士放弃过吗?她又何曾放弃过?红尘俗世又有谁能例外?岂不知朱丹赤绛亦称红,皂墨乌玄归以黑,莫休勿毋都论否,人生百味皆是苦!
苏昶呆呆地看着她怔了半天,他不明白为何她会有如此感慨,她又有什么遭遇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当他听到这些话从她口里说出,他的心里有种不明的滋味萦绕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红桑和尺素也在回味她的话,还没等他们回味够,一个小丫环冒冒失失地跑了进来,焦急说道:“殿下,大皇子闯进来了,说是捉拿刺客,他一进入院里就叫人四处搜寻,府里的侍卫拦都拦不住,这下前院已搜,正往这边来。”
苏昶与千帆对望一眼,知道他是冲她来的,吩咐道:“你先进去,红桑尺素在外守好,孤去会会他。”
红桑道:“不行,我们俩要去保护殿下。”
“放心,在太子府,他不敢明目张胆对孤不敬,顶多是多费唇舌。”
苏昶丢下这句话后立马离开院子,又吩咐府里所有的丫环婢女簇拥着他前去阻拦苏杲,远远望去一堆的绿鬓云鬟,珠围翠绕,没走多久便遇到了气势汹汹的苏杲。
苏昶笑道:“大皇兄,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苏杲怒道:“太子殿下,几日前可有出现在城门口?”
“去了,将近年关,孤去了寺院给母后烧香,回来时还训斥了守城门的人,将孤的马车挡在外面?”
“既如此,太子殿下必定见过一位女刺客,最好告诉我她的去向。”苏杲威胁道。
苏昶反问道:“几日前,大皇兄可有出现在城门口?”
苏杲不解其意,答道:“因为追寻刺客去了。”
“既如此,大皇兄必定见过一位女刺客,最好说出她的去向,这样的话孤便派人抓回来,免得她混进皇宫惊扰了父皇。”
苏杲被他反将一军,黑着脸怒斥:“苏昶,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大皇兄,可别沉不住气,你刚刚说孤去了就一定见过,那大皇兄去了难道不是见过吗?”
“见没见过一搜就清楚了,只怕太子殿下等下就不会这么气定神闲了。”
“放肆,孤看谁敢!孤的前院已被你们搜了,后院还想来搜一场吗?”苏昶沉着脸冷斥道。
被他震住的士兵不敢放肆,此时太子府里的卫兵已全部来到苏昶的身边,与苏杲的士兵剑拔弩张对峙。苏杲见他强硬阻拦,冷道:“太子殿下横加阻拦,到底意欲何为?难不成是为了保护一个女刺客?”
苏昶笑道:“大皇兄可真会欲加之罪,孤这太子府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莺莺燕燕,你也看到了。你带领一群士兵闯进来,二话不说就要搜寻女刺客,难道不是有意为之,心怀不轨?到时你随便抓住一人便说她是女刺客,孤又以何自辩?要搜可以,我们这就进宫向父皇请示,由父皇的卫兵来搜,到时无论搜到什么,孤都无话可说。”
苏杲见他搬出皇上,立马消了气焰,到时父皇寻问起什么刺客为什么要抓她时,他该怎么答?万一父皇的人搜出千帆,千帆如实说了边境的情况,那么他屠城的行为就会被父皇知晓。原本他是打算将丞国屠尽后,立马带兵回来杀了苏昶,将父皇赶下皇位,到时整个济国甚至整个天下都是他说了算,所以他在外打战,战场上的一切他都没有如实汇报。
苏杲虽然气势矮了一截,仍然不肯罢休,道:“这点小事就不用惊动父皇了,现在只有一处未搜,让我的人进去一看便可,如果没有我立马转身,今后也不来烦扰。”
苏昶收起他的笑意,冷眼看他,不屑道:“大皇兄可不要忘了,孤虽尊你一句皇兄,那是看在父皇的情份上,孤为主,你为臣,今日你是要反吗?”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苏杲气不打一处来,他最恨别人来告诉他,他不是太子不是储君,狠狠说道:“今日这里我就是要搜定了,我给你面子你就是太子殿下,不给你面子你什么都不是,别忘了,你除了这个身份外还有什么?你们给我进去搜,谁挡就杀谁!”
苏昶怒道:“给孤守好了,谁敢进去就杀谁!”
两方的士兵终于打了起来,双方谁也不让,一时间混乱不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