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转机
自打叔叔出院后回家调养已经过了一个月左右,值得庆幸的是虽然后遗症需要慢慢恢复,但还好事情没发展到最坏的一步,这也让全家提着的心又放了下来。而另一边的胖鲨,在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心力交瘁的洗礼之后,也总算是迎来了高考的落幕,虽然对于结果怎样还需要一段的时间等待才会出结果,但我想这次她应该是不用再复读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又增加了一个月的疏离感的缘故,我之前所担心的事情似乎终于如期而至了。由于胖鲨跟我的生活在这一年的空白里出现了割裂式的卡壳,再加上期间见闻的迥异,人生轨迹的变故,所以最终便导致了,即便是此时我们之间有了充裕的时间用以复生这段压抑已久的情感,可当我们想交流的时候却又变得无从开口了起来。我想对于异地恋来说最致命的地方也许也就是在这儿了,尤其是当我们双方都属于那种慢热派性格的时候,这期间的空白与距离,也已经完全足够让我们的感情回到最开始极其生涩的时刻了。不知道是不是恋旧的本性让我们紧绷的神经维持住了最后一丝理性,为了小心翼翼地保护住我们多年来彼此之间的感情,所以每当眼见没什么好说的时候,我们都会默契地选择用本就不存在的忙碌作为借口,借以缓冲掉我们之间的数次无话可说的冷场尴尬。事后想想,其实所谓的无话可说,说白了可能也就是我无法将我的见闻跟她说下去,因为我一开口她就以为我是在胡说八道,尤其是对国学和艺术的事情,在她的一次次质疑中,我甚至感受不到她对我所从事的专业和学业的最起码的尊重;而另一边由于她刚刚从除了变着花样地提高成绩而外,其余什么都不会教给学生的高中毕业,所以也就更没有什么可以和我交流的人生心得了。
不过说来也算是一种命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突然打心底地觉得自己跟她仿佛已经完全置身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之中了。尤其是在我对易学文化着迷之后,我的世界逐渐“传统化”,一边慨叹于古人的智慧与超越时空的眼光,一边叹息于眼前世界的“循环往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时常以“背书”的方式来强行记住一些经典的内容,以至于就连我的抖音给我推送的也几乎全都是曾仕强、倪海厦等人的视频。而正当我在这些古籍中寻找人生价值和圣人模板进行自我约束的时候,胖鲨以一个小白的心态出现了,一个油盐不进的小白。或许是她刚刚结束了语文考试的痛苦背诵,也可能是她基于与我一样的理科生身份上课时对所谓的“文化”的不屑,反正无论如何,我从她的言谈中感受到了对我的偏执深深的厌恶,或许在每次对话的时候,在我们的眼中彼此都是可悲的,甚至是相互嘲笑。
可能我如今的世界对于胖鲨来说可能太过陌生了,陌生得无法用高中教材的内容“框定”边界,毕竟我也是过来人,所以我也明白那些教材中不乏戕害民族文化的内容,而那些内容甚至还会让人滋生出抵触,以至于像我这种人在她眼中几乎就可以被定性及视作为“封建迷信”的余孽。其实我也曾试过借由《论语》之类的平易之书改变一下她对传统文化的看法,但当我每次跟她说道这些内容的时候,她都会表现得如坐针毡一般,而我见状也不敢多做强求,只好悻悻作罢,而这种微妙的关系被极度放大了之后,也就变成了不可提说的痛楚。也许在我眼中被视为是人生偶像的“六边形战士”孔子,在她眼中只不过是一个满口仁义道德的迂腐顽固老头而已。而另一面,她无比着迷的韩剧文化,我对其实在是又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我跟韩剧唯一的交汇点也仅限于编剧课上对其结构的拆分罢了。不过说到底我们只是喜好的不同罢了,我们的性格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比如我们在这两者之间的不断撕扯中,都选择了一如既往的处理方式——“逃避”。
我也不知道当时心中充斥的苦闷到底是来自于家庭的变故还是源于自己爱人对自己情智世界的不理解,可我却能清晰的感受到我们之间的距离正在不断地放大,那一刻,我内心的苦闷说白了其实是一种无比的孤独。但为了维护这段被我视如珍宝的感情,所以我必须排解掉这些所谓的苦闷,思来想去,我最后也只能是以消耗自身体力的方式,让自己在混沌的疲惫中继续浑浑噩噩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一个人待着就开始胡思乱想的缘故,以至于我本来喜欢一个人在夜里独自跑步的习惯都被我戛然而止,只能转念去找一个有伙伴陪同的运动。本来我想找个人去打打乒乓球之类的,由于胖鲨已经是“自由人”了,所以我一般是不太愿意找女生的,于是我便邀请了室友们,然而结果却以影响他们打游戏为由被拒绝了。而在我思来想去之后,会打乒乓球的其他人说到底我也就只认识皮皮闻一个而已,而且事后我倒是可以将其视作男生,但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之前我说她太菜的缘故,她也已经很久没找过我了,况且如果是找她打的话,以那种“教学模式”的强度显然只会令我愈发的苦闷……所以最后思来想去,我便选择了到大群里去喊一个人来打网球算了,毕竟以网球的强度,用来消耗掉肉体上旺盛的精力显然是绰绰有余有的(在此得注明一下我不会打篮球,原因则是觉得其太危险容易受伤,而且我尤为不喜欢一群男人互相贴着蹭来蹭去“对抗”的感觉,当然,我并没有说打篮球不好,只是我个人不喜欢而已,所以不喜勿喷)。其实我发了邀请信息之后本以为铁定没人会回应我的,毕竟就以我在系里的影响力来说,可以毫不避讳的做出“谁都认识,又谁都不想搭理”的判断,毕竟我这人太冷漠了,社交圈几乎就没有突破过班里。不过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居然还真有人回我了,而且对方还是个女生,准确来说是一个胖胖的小富婆——小蔡。当然,她是富婆这件事是在我本科毕业了之后她来找我算命我才知道的,而我知道这事还是从同学口中得知,据说他爸怕她太胖影响健康,于是便对她说让她到操场走一圈就给她一百块,当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和屏幕前的大家一样,发出了“换成我我甚至可以把操场走个底朝天”的感慨。
说回正事,小蔡日常的打扮其实要比我像风水师,肉乎乎的身体永远穿着一身黑色的国风长衫,而脸上则是一副光看镜片就感觉度数不低的黑框眼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把她白里透红的粉嫩脸颊映衬得愈发白皙了许多。从我的观感上来看的话,如果把她放在杨贵妃的晚唐年代,那估计就没杨贵妃什么事了。不过由于她基本上是一个跟皮皮闻一样,日常浪迹在公共课教室最后一排为打游戏而醉生梦死的人,所以在系里也不算是特别刺头的人。其实我这人的内心世界特别简单,对于这种能够回应我的人,我在心中一直都会生出一些莫名的好感,这种好感实际上也许是基于感激,但正是这种仿佛将一无是处的我从苦海中解脱出来的感激会令得我在任何时候都觉得对方是一个好人。不过就目前的状况而言,对我来说打网球是为了消遣,而对她来说兴许更多的则是为了减肥吧,当然也不排除她又跟她爸达成了什么协议的可能性。
当我在学校唯一的室外网球场见到一袭黑衣的小蔡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五点的时候了,她依旧是平日里的那个她,而我也依旧是平日里的那个我,所以我俩之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因为对方一反常态而生出的惊讶。我连见面之后甚至连基本的客套都没有,只不过是相互称呼了一下彼此,便“拔刀”相战了起来。当然,我的“刀”是不用拔的,毕竟就是一个三十块的破烂货而已,店家自然是不会再搭上一个套子的,但小蔡从套子里抽出拍子的一瞬间,我就明白,那拍子怎么看都得四位数。
当我俩打完网球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倒不是说我俩打了多久,只不过是北方的天黑的早一些罢了,不过就连我都不禁感叹了一声在此期间她的强大。尽管从第一眼看上去时便能清楚的感觉到小蔡的的确确是那种浑身充满了能量的人,但当我们真正与之交手的时候,我才连肉体和灵魂都不得不承认了这件事,即爱因斯坦的质能方程绝对是正确的——物体的质量与能量成正比。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小蔡做过些什么事,以至于惹得班里的部分女生对其有些偏见,但在我眼中她却的的确确属于那种很容易相处的人,我想这十有八九是因为她不屑于用小女生的方式跟身边的人相处吧。其实我第一眼见到她时还略有些尴尬,毕竟这实际上应该算是我第一次主动地邀约女生(尽管不是奔着约到女生的目的去的),尤其还是这种平日里几乎就没什么交流与照面的女生,所以即便是没脸没皮的我当时心中也不禁有些忐忑。不过这种忐忑在她起初大老远便喊我的语气及称呼中,一瞬间便分崩离析了,因为她一开口便是让我知道了她对我的了解程度,没错,她喊的是“寒姐姐”。当我听见这个称呼的时候我也不禁暗叹了一声:不愧是皮皮闻,果然是够皮。不过事后想想,兴许这也是小蔡能够回应我在大群里的邀请的缘故之一。
不过在开始打起来了之后,我俩就没怎么说话,因为我跟她之间实在是没什么话题,而且对于我这种虚逼no1来说,只是在不停地默默奔跑接球和捡球的过程中就足以气喘吁吁了。尽管打网球对我来说的确是有些疲惫,不过却是实实在在地解锁了一项新的活动,想到这我心中不禁一阵暗喜,毕竟这是我走出宿舍“网吧圈”的又一个契机。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每天坐着打游戏是很不健康的活动,可要真正离开宿舍的舒适区时是极其需要一个“正当”理由的。
不过在我们结束了运动后,身为数媒班一员的小蔡果然还是忍不住问了我跟皮皮闻的事,问我说我怎么没找皮皮闻打乒乓球,反倒是改打网球了。
而我闻言也只好漫不经心地回应说:“我想找点新花样玩玩……而且主要是她太菜了。”
“哈哈哈哈额。”眼见小蔡笑出了鹅叫,我也不禁苦笑了一声,毕竟我知道,这话如果传到皮皮闻耳中,今晚十有八九又得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寒姐姐,你知道吗,其实我是皮皮闻的室友,哈哈哈哈。”小蔡说完之后不禁戏谑地看着我,而她的笑声中我也很明确地听出了猖狂。
当然,我对此脸色微微一变也不过是因为感到诧异罢了,绝不是因为怕应付皮皮闻比较麻烦,于是便继续煞有其事地回道:“你不会出卖我吧?”
“放心吧,到晚上你就知道了。”小蔡一边说着,一边给我送到了男寝楼下(其实准确的来说只不过是因为学校太小,所以整个校园无非就只有一条路,所以她回女寝的时候会先路过男寝而已)。随着我俩彼此敷敷衍衍地道别之后,她一边说着“下次再约”一边大摇大摆地消失在了男生宿舍前的小喷泉后面。我看着她一如既往地走路方式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无奈,因为我有强烈的预感,她一定顶不住室友的炮轰,一定会松口的。
而事后也正如我所料,虽然不知道是她主动透露还是被动松口的,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皮皮闻倒的的确确发来了消息:“???你才菜呢!你全家都菜!”
不过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条消息的缘故,之后我跟皮皮闻就再也没有打过乒乓球,甚至在整个本科的大学生涯里我都没有再拿起过乒乓球拍。
当我回到宿舍跟室友去洗了个澡回来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我赶紧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胖鲨在此期间有没有发来什么消息,不知道是万幸还是不幸,我手机上除了皮皮闻的恶语相向外并没有其他消息,于是我赶紧给胖鲨发了一条“我回来了,老婆。”
而她也几乎秒回道:“玩得爽了嘛。”
“是呢,都爽死了。”我见状摇了摇头撇撇嘴回道。
见她发来了一串省略号,我便继续问道:“你假期回施甸吗?”
隔了一会儿后,她回复道:“当然回啊!怎么?你不想见我吗?”
“想啊,当然想了。”我见状咧嘴笑了笑,毕竟我当时以为异地恋好歹能够通过这最后的一线曙光维系下去,却没想到这反倒是成了我们日后挥之不去的枷锁,可我当时的的确确是希冀着这最后的一线生机,能够让我们在空白的沟壑中重新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