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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逍逍与司奂(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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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橘猫化形的时候,棉棉的脸距离猫只两寸远。

    今夜无月,丛林暗黑幽森,光线几乎全来自风萝花蜜的幽光。

    这些幽光将森林照映地神秘莫测,却不知为何,将眼前这张骤然由猫变成人的脸,照得格外深刻阴森。

    上面的剑眉深目,利落鼻唇,明明俊美如天人之貌,却好像突然迎面而至的一记重拳,硬生生打入江棉棉的眼中,令她瞳孔骤然一缩,脑袋直接宕机,辨不清自己所见是虚是实。

    怎么是问魈?

    怎么是问魈!

    “你的死期到了1

    男人自牙缝挤出的暴怒声如同钝刀,将坠入混沌的她劈地打了个激灵,迅速后退闪移。

    然而这已太迟,他们距离太近,怒声刚起,杀气就自男人眉心放射状迸出,如芒箭齐发,直逼江棉周身。

    好强的灵力!

    既然他能使用,说明她也恢复了。

    棉棉迅速掐了个防御诀,却还没感觉到动静,锋利的寒气就兜头兜脸扑了过来,将她狠狠推了出去。

    这一瞬间,棉棉几乎是做好了不死也要重伤的觉悟。

    然而,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出现,除了屁股摔疼了之外,身上其他地方安然无恙。

    倒是凶巴巴的那个人,喘的像头牛。

    躺在地上的棉棉愣了一愣。

    刚才那阵杀气,有点像……闪光灯?只是吓人,实际并没有任何卵用。

    她从地上慢慢坐起,抬目看向三尺外,缚手跪吊在树干上的男子。

    他长得很高,手脚很长,树杈高度刚好到达她的额头,而他双膝跪地,双手高举便能将树叉与地面之间的空间全部填充。

    可以想象到,他要是站起来,那手臂上的约束也就形同虚设了。

    棉棉二话不说迅速跑过去掏出芥子袋里的血锁符拍在他的手腕上,咬破手指将血涂到了上面。

    看到血锁符焕发红光完成了捆锁,棉棉摸了摸心口,庆幸血锁符不需要灵力加持便能完成。

    “我绝不饶了你……”

    男人嘶哑虚弱的声音响起,可以听得出他是咬着后槽牙说话。

    棉棉绕到他面前,于他一步之外站定。

    他虚虚地垂着头,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身,身体的重量全都负荷在腕上那一段软藤上。

    他穿着石青色暗纹宽袍,里面的月白长衫轻薄,前襟湿哒哒地贴在了胸膛上,勾勒出浑厚的力量线条,在披散是乌发间,若隐若现。

    膝前是一大片风萝,幽蓝的萤光,将男人胸膛上那片若隐若现的风景,照地格外引人遐想。

    想起从一开始见面,他的戏精碰瓷,到方才他化成人形似要将她碎尸万段的罗刹面孔,棉棉不由叹了口气。

    “小猫猫,为何你对我敌意这么大呢。”

    她上前半步,在他面前抱膝蹲下。

    抬手轻轻撩开垂在他脸上的长发,露出一张白中泛青,浮着一层薄汗的虚弱脸庞。

    “你瞧你……”她怜惜地抚了抚他发凉的脸颊:“乱用灵力,灵气都亏空了,得花好长时间恢复。”

    柔软的触觉轻轻滑过他的脸庞,带着一缕似花又似蜜的软香。

    长睫抖动,好似倦鸟的羽翅般缓缓掀了开来,露出一双冷幽的眼眸。

    一张略显孩子气的小圆脸映入眼眶。

    就在他身前半尺之外,仰着脖子看着他。

    她嘴角含笑,秋瞳翦水,可要是望入那黑瞳之中,会发觉这眼中并无温度,幽深难测。

    男人的眸底浮起一丝疑惑。

    不像宴席里口吃的那个蠢货。

    难道是孪生?

    小圆嘴张了张,发出低软的少女声。

    “太可惜了,不能见到你真实的模样。是因为你的人形太嫩了,怕吓不着姐姐吗?”

    她眉眼一弯,嘴边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意。

    “可化成北帝也吓不着我呀,今日宴席上你也看见了,北帝不照样给我灌了一嘴的酒。”

    男人闻言,双眸顿时寒光毕现,双手发力紧握,直把树干拉扯地嘎嘎作响。

    “少废话。”

    他声线低沉,嘶哑更令他显得不好惹,明明虚弱的很,气势却依旧强横,说话的语气还带着明显的轻视。

    “我知道你是离殊的人。”

    “去把你的主上叫来。”

    棉棉身形顿了一顿,皱眉不满:“什么主上,我是逍逍,太极宫的宫娥,你把我忘了吗?”

    这时,天空传来轰隆隆低鸣,一阵极细极轻,如喃喃细语的雨声,由远及近传来,很块覆盖到了这边。

    这场雨比傍晚那一场还要细致温柔。

    棉棉仰头看出去,墨蓝的天空,远处黑影重叠的山峦,似被一层极薄的蝉翼覆盖了。

    雨丝太细了,落到脸上,好似温柔的手指抚摸着脸颊。

    空气中的草叶花汁更加芳香扑鼻了。

    风萝花上的花蜜,凝结地硕大无比,光晕魄丽迷离,望之微微有些晕眩。

    这时,她听见身前男人的呼吸声比方才重了。

    她回头望回去,与一双充满了敌意的冷眸对上。

    这仙雨,不是说对他们榣山众仙是稀罕物吗?怎么看他一点儿也不高兴的样子。

    不过,他这张俊脸被雨水浸润地更好看了,白皙莹润,眉目分明。

    那双黑洞似的眼睛冷是冷了些,但灼亮有光,看起来没那么拒人千里了。

    殊不知,这细雨也将她自己淋地极美极灵,脸蛋似剥了壳的鸡蛋,鲜嫩晶莹,似散发着香气,诱人想上前细嗅舔啃。

    上挑的眉眼湿漉漉的含着春水,眼波流转之间,勾魂摄魄地动人。

    最招人喜欢的是她那对尖耳朵,细雨落在上面,如覆了层柔软的绒毛,微微折下来的尖端,缀着细碎的水珠,可爱得紧。

    这般细看之下才发现,她的嘴角下方与耳垂上沾了银珑花的花汁,裙摆与十指指尖更是沾了许多,雪亮如同镶了星钻。

    男人沉沉看住她,眼角眉梢带上了一丝锋利,眼睛往四周快速扫了眼。

    “休要再狡辩了,即便你是太极宫的,也不可能进得幽谷。更不可能不知银珑花是圣花,采摘亵玩之人会被罚至下界轮回……恰恰说明了,你不是榣山人,你根本是来路不明。”

    听到这里,棉棉神色顿了一顿,没想到还有这般玄机。

    “说,你究竟是如何进来的。”他怒目一眯:“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解释。”

    “我是如何进来的?”

    棉棉敛首思索,转而又想起来般水眸一亮,笑眯眯道:“我是带着勾引你的心思进来的。”

    男人一怔:“你……”

    “不过。”

    她撑膝站起,背手走开两步。

    “你化成了北帝的模样……”朝他抱歉一笑:“我又下不去嘴了。”

    男人闻言,不知是怒了还是羞的,颊色顿时一深,额角青筋暴突,咬牙切齿怒道:“你这是找死1

    男人话音刚落,四周草丛忽然传来一阵软蛇飞窜的声响,一根粗长的软物从她的脚上极速缠绕上来。

    棉棉迅速向外逃跑,一边跑一边掐诀试灵力,却发现灵力仍旧被封着。

    为何他就可以?!

    跑没多远,棉棉就被软藤扯住脚重重摔了下来,紧接毫不留情地迅速缠绕上她全身。

    一边缠,一边将她拖回男人面前,并拽着拎到半空给他检阅。

    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棉棉求饶都来不及,眨眼间藤枝已缠上了她的脖子。

    软藤收力,喉咙感到压迫窒息,她终于大声求饶。

    “别啊我说我坦白1

    而那边的男人,比她舒服多了,正在接受植物们的细心伺候。

    他的头上悬着不知哪来的宽大芭蕉叶,像一把伞给他遮着雨。

    他的屁股下面,多了一张太师椅样式的藤椅,可以看到下端仍有藤枝们不停在添砖加瓦,直至筑到了地面。

    挂在树杈上的手已从上面放了下来,只是腕上的软藤被她的血锁符锁着,仍旧并拢紧紧缚着,不过也不打紧,已经有柔软的羽状植物在给他按揉上面的勒痕。

    最绝的是,竟有细小的树枝做成了一把梳子,在轻柔地梳着他的三千发丝,将他的一头乱发梳得是柔顺整洁,整个人眨眼从邋遢狼狈变得衿贵高不可攀。

    看着那位一脸威严肃穆,帝王般双腿大开稳坐大椅,眼神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男人,麻花般的棉棉气得是牙痒痒。

    你他妈有能力搞我早干嘛不搞!浪费我这么多表情!

    “司、司奂小仙官……”棉棉一脸讨好道:“原来这里归你管啊?”

    男人不屑一顾,面无表情地说了两个字。

    “月娆。”

    棉棉愣了一愣,四处望了望,以为他在喊谁的名字,没想,来的是一片荷叶,荷叶上盛着一汪颜色清澈的水。

    棉棉僵笑地退了退脖子:“这不会是鸩酒……唔1

    身上的藤枝捏住了她的下颌,逼迫她张嘴接受荷叶倾倒上下来的水。

    她的嘴很小,根本无法装下这么一下子倾倒下来的水,直泼地她满脸满脖子都是。

    一阵又苦又辣,好像辣椒薄荷拌胆汁的滋味,瞬间侵腐了她所有的味蕾,喉咙好似烧了起来,难受得她呛咳干呕,涕泪横流。

    好不容易苦辣的滋味下去一些了,那边已经变成斜斜半卧在软塌上的男人,懒懒地说了一句。

    “再来。”

    棉棉再一次被这苦辣的玩意儿灌了一通。

    幸好这是最后一次,等苦辣的味道下去了,她的头开始晕眩,视线开始发飘,浑身一阵冷一阵热,止不住地打起了颤。

    一阵似颤抖又似娇哼的呼吸声传入男人耳中。

    他缓缓睁眼,沉冷的视线投向了前方半空中,被一根藤蔓绞缠了全身的少女。

    她的脑袋已经完全垂挂到了胸口,从他的方向还能看到她发脚下的一段后颈,被细密的雨水打地晶莹洁白。

    他手指动了动,缠绕着少女的藤蔓缓缓一松,少女自半空中下落,啪地跌在嗞满了水的草地上。

    雨依旧如银针般细小,可就是这么小的雨,也早已将她浇透,薄薄的浅色衣裙吸足了水分,紧紧贴在她肌肤上,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男人沉声道:“跪着。”

    地上的少女慢慢动了,像一个刚睡醒的人,软软懵懵地自地上撑扶起身。

    她两颊驼红,嘴唇湿润,湿漉漉的眼睛迷离无神,神情也再无之前的狡黠俏皮,而是迟钝呆滞。

    显然是醉酒的状态。

    男人薄唇动了动:“说。”

    她懵懵抬头,眨着泪眼发出娇痴的一声“……嗯?”

    男人眸光微闪:“你是谁,和离殊什么关系。”

    少女呆了呆,才张着红红的小圆嘴,糯声糯气答道:“我叫逍逍,椿逍的逍。不认识离殊。”

    方才迟迟不见有其他动静,他已猜到此人应当不是细作。

    可不知为何,当他亲耳听到她的确是那个宫娥,心下又莫名不痛快。

    他面色更冷了,口气也变得嫌恶。

    “往后你就叫春宵,不可再让任何人叫你逍逍。”

    少女乖乖应和:“是。”

    男人绷着下颚深吸口气,试图平复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继续道。

    “怎么进来的。”

    少女细声道:“悄悄跟着你进来的。”

    男人皱眉一顿,下一瞬又蓦然明白她说的‘你’是谁,眸光又比方才沉了些:“为何跟着我。”

    “我刚刚说过的,”少女人畜无害道:“我是来勾搭你的。”

    男人一脸有病地看住她,张嘴想斥她几句,可又意识到这和他没关系,舌下的烦躁就又给他压了下去,缓了缓,抬起视线,紧盯着她。

    她身上还有其他秘密,否则不可能单独进得来幽谷。

    “为何假装口吃。”

    少女眉头一堆,嘴微微一嘟:“我没有假装。”

    “你现在口齿不是挺伶俐吗?”男人利目一眯:“怎么在北帝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少女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因为在他面前我会紧张害怕……”

    男人嗤笑:“紧张害怕?你方才还亲口说你有多不把北帝放在眼里。”

    “我现在的模样就是北帝,也没见你有过一丝半点的畏惧……”他眸底泛出寒光,下巴紧绷:“甚至还一再放肆挑衅。”

    “那不一样。”少女歪头道:“我知道你是小猫猫埃”

    闻言,男人面色倒缓了下来,缓缓抬起下巴,沉道。

    “那,我要是告诉你,我的确就是北帝……”

    那边的少女明显地身子一僵。

    他唇角勾了勾:“你当如何?”

    少女怔忪地看着他,似在分辨他说的话是真是假,模样比方才果然要紧张,连声音都有些不自然了。

    “我、我不信……你别吓唬我,我刚刚可是亲眼看到他和小神女在一起的……”

    话是这么说,眼睛却不敢再直视他,只敢试探地小心扫两眼。

    男人却心情眼见地好了,脸上的冷意少了些许,嘴唇不再冷硬紧绷,磁性的嗓音里带着不容反抗的强势。

    “过来。”

    少女愣了愣,缓缓起身。

    酒劲儿显然还没褪去,少女在雨中晃了好一会儿才稳住身子,迈步走了过来。

    她身上的衣裙实在太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将她的丰和细腰勾地更是线条分明。

    浅色的裙摆湿哒哒垂坠着,只有一层,贴在腿面上,形同于无。

    双腿摆动行走之间,风萝幽蓝的光芒折射在上面,焕发着一种引人遐思的妖冶美感。

    男人喉头一滑,急急出声:“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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