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永远臣服于温柔
走进食堂。
现在还没放学人不算多，饭香四溢，陈果头次觉得食堂挺大的。
陈果赶紧来到打菜的窗口，放在最前面第一排的餐盘里装的就是红烧排骨，排骨表面是一层闪着晶莹透亮的糖色，点缀着白芝麻。
看一眼就知道好吃。
“要什么菜同学？”阿姨拿起勺子问。
“打三份，菜都一样。”陈果伸头往排骨后面的餐盘看，寻找好吃的菜。“要排骨，小青菜，黄瓜炒鸡蛋。”
不对，倪孜不吃黄瓜。
“阿姨，黄瓜炒鸡蛋换成西红柿炒蛋。排骨要多点。”
但很明显阿姨对这个要求充耳不闻，嘴里说着好脸上的笑容也颇为慈祥，但手里的勺子一直在颠，突然来个大幅度的颠勺两块大排骨就从勺子里掉回餐盘。
“阿姨只能尽量多给点，你爱吃别的同学也爱吃不是。”
要不是见识过食堂阿姨抖菜的功力，她都要怀疑刚才手抖是阿姨突发恶疾。
岂心痛二字可言。
陈果的心跟着抖落的排骨一起下坠，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朝阿姨投去乞求的目光，明明陈宥来打菜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只恨自己不是阿姨喜欢的大小伙子，可以的话她也可以是阿姨喜欢的贴心棉袄啊。
阿姨把打好的一份餐盘放在刷卡处的边缘，然后又拿起空的餐盘打第二份饭菜。
“陈果。”
“山哥来了吗？”
惯性是有多么可怕，陈果从失去排骨的伤痛中醒悟过来，发现陈玉山就站在自己身后，平常坐在教室里没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现在面对面才惊觉一米九的高度是有多高。
为了看清楚人她把头仰到九十度。
“提前来吃午饭？”陈玉山看见阿姨在打第二份饭心里了然，意识到两男孩让小姑娘一个人来打三个人的饭，心里生出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仗着海拔上的绝对优势陈玉山隔着陈果直接跟窗口的阿姨交流。“您给多打点排骨，刷我的卡。”
语罢还没等陈果拒绝陈玉山长手一伸就把卡靠在刷卡机器上，阿姨一看是老师等着结账先把餐盘拿在手上，空出一只手把餐费输上，一共36。
阿姨没有多刷钱，但确实给了至少双份的红烧排骨。
陈果立在原地诚惶诚恐，看着排好的三份餐盘她竟不知道是打完招呼把饭一份一份端走好，还是干脆站在旁边等山哥打好饭再打招呼端饭好。
眼看阿姨把第三份打好，前面的空当全摆满了。
“他们让你一个人端？”陈玉山扫了眼餐盘，阿姨看在他的面子上把菜压的跟山似的，陈果的体格又跟发育不良的豆芽似的。
“嗯。”陈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次打饭的原因是上次自己没背书。
陈玉山平时端着说话说惯了，所以就算是平常说话一旦情绪起来了就有会有那种令人生畏的腔调。想到两个大小伙子竟然指使陈果干苦力，陈玉山的表情变的不悦道：“一份一份的端，下次自自己吃，不要跟他俩一起吃饭。”
这话在陈果听来就像是古板老师怀疑他们仨有不正当关系，然后采取隔离措施。“好，那我先走了，老师再见。”
陈果端起一份饭拔腿就走，耳边回荡的是山哥的念叨：“一天到晚搞什么东西，吃个饭……”后面她没听清楚，因为她走的太快距离有点远，她又不敢回头。
把饭端到老位置后，陈果坐在位置上，现在已经快下课了，其他上体育课的学生也进食堂吃饭，食堂里的人多了起来。
陈果故意拖延时间把眼镜摘下用校服衣袖擦了擦，重新带上慢慢走到走廊往打菜窗口看，看不见山哥的身影，然后环视整个食堂也没看见，估计是打包回宿舍吃。
太好了。
陈果重获生机快步走到窗口前，一只手端起一份饭，像天平版本的托塔天王，两只手托着餐盘艰难的往位置上走。
陈宥真了不起，这个食堂最帅男人的称号永远都是属于他的。陈果心想他每次都怎么做到打三份饭跟人家打一份用一样的速度，而且还能保证自己的菜比旁人多。
陈果在众目睽睽下跟只螃蟹一样移动。
终于到座位上，陈果小心翼翼的把餐盘放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靠在桌面躺平。
“累死了。”甩了甩发红的手腕，发现旁边桌的女生正用看猎物的眼神看着她，心想可能就是传说中看人不顺眼的傻逼，于是侧着坐背对旁边。
谁知这边也有个女生跟自己一样都是侧着坐，两人现在是面对面。
很好，这两个都是傻逼，还是冲自己来的。
陈果立刻进行了一场头脑风暴，除非她近期学物理学到失忆，否则她不可能认识这两个女生。
“你还记得我吗？”
女生没有穿校服但很明显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必然是安新的学生。
“？”陈果确定没见过这号人物。
这时旁边桌的女生坐到她对面，冷笑着对像号人物的同伴说：“你直接问她是不是高一九班的。”人物姐点头然后用你快回答我姐们问题的眼神看着陈果。
陈果虽然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好学生，但青春伤痛文学还是读过几本，直觉告诉她如果按照套路承认，这两标准伤痛文学的女生会动手，下限是糟蹋饭上限是糟蹋她自己。
“不是。”反正也不认识，陈果抬头发现自己班的男生已经从食堂侧门进来了，只要再拖个三分钟。
冷笑姐突然皱起眉头十分不悦的指着陈果：“你他妈当我瞎啊，上次你当着我的面跟阿涵有说有笑的，怎么了，现在怂了？”
冷笑姐一生气，陈果就想起来了上次给雪姐对象送早饭碰到的那女生就是她，怎么会有人情绪变化导致面目全非，判如两人。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想想就知道这两人是雪姐对象的脑残粉，把自己当成假想敌了，千万再容她废话两句。
陈果这位置靠里又靠边，人要是不走过来是视觉盲区根本看不见也没有监控，这两女生也正是知道这点才敢来找她茬。
“现在知道怕了，晓晓给我拉住她。”人物姐个子不算高但力气大的出奇，在陈果丝毫没有挣扎的情况下，手臂还是被捏的快碎了般的剧疼。“贱人，给我记着，别招惹高二的，男的女的都不行！”
冷笑姐升级成狰狞姐，站起来调整角度力求巴掌打的够响够重，一只手捏住陈果的下巴，另一只手高高扬起。
只有当正面迎来那刻，陈果才知道原来被人用眼神撕碎的时刻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绝望，窒息般的绝望。
于是她选择闭眼接受黑暗，那样的话会给人一种这只是场噩梦的错觉。
“嘭——啊！”
尖锐的叫声刺破耳膜。
陈果睁开眼发现狰狞姐变成狼狈姐，她左手扶着腰右手捂着脑袋，人物姐已经放开自己，忙着安抚狼狈姐。
而砸中人的是只篮球，带着惯性的球体经过人体的缓冲仍然带着力，回弹到对面的用餐桌上，一路又滚又跳最终落进某位同学的脚边，引出一声咒骂。
球很眼熟。
“陈果！”
“橙子！”
倪孜的脸上挂着慌乱的表情，裸露在外的皮肤青筋凸起，特别是右手手掌像块烙铁又红又烫。后面的陈宥瞪着大眼，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他们俩站在对面的走廊。
过往的学生端着餐盘停下脚步，把这场单方面的暴力事件当成餐前的开胃点心，好奇的注视着他们。
男生往她的位置赶去，跑起来的校服灌满了风，像老掉牙的童话故事里守护公主的骑士，穿越荆棘在众人的注目下，最终解救公主。
“栗子，我没挨打。”
就是她这话听起来着实不像公主该说的，梦幻滤镜立刻碎成渣渣。
两个一米八大个的男生就那样站在那，剧烈的情绪起伏被急促沉重的呼吸声出卖，狼狈姐和人物姐自知自己事情败露，又看见眼前两个男生脸上都是要算账的意思，后怕涌上心头。
为了维持自己是个人物的尊严，人物姐强撑着内心的恐惧，本着要杀要剐随你们的态度先开口：“你们想怎么样？”
陈宥一巴掌拍在女生面前的桌子上，餐盘里的排骨山顶被震的塌陷到半山腰。“你他妈刚刚想对她做什么，我现在就想对你做什么。行不行啊？”
两个女生气势顿时就没了，她们动手无非就是甩人巴掌羞辱人，但男生动手没有轻重，况且她们也知道当众被人动手这件事很丢脸，如果被人拍成视频后果不堪后想。
接着狼狈姐变成眼泪姐，眼泪跟关不住阀的自来水似的，伴随着抽泣声不要钱的流。
陈宥只是说说狠话没想到两姑娘这么大反应，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想动手又不能真动手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人窝火。
倪孜到现在都还没正眼看过两人一眼，全程都在关注陈果，来来回回跟陈果确认了有十遍她有没有受伤。
陈果心说受伤的是那位哭泣的眼泪姐，他跟自己在这嘘寒问暖的是不是有点不尊重人，而且大家都在看着呢，得赶紧处理不然一会被来吃饭的老师看见，大家都得记打架斗殴。
“我没事。”陈果苦笑不得的解释了第十一遍，然后用拜托你先关注下那两位的眼神乞求倪孜。
倪孜终于回归正常，斜着眼神看了眼两女生，冷漠的开口：“没有下次，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要施暴。道歉吧。”
“对不起。”
哭的鼻音都出来了。
陈果点头接受，但这次那句官方的没关系她始终没能轻而易举的说出口。
倪孜拽着陈宥让开，两女生互相搀扶着往外走，眼泪姐被球撞了用手捂住后背被砸的地方，走的很艰难。
“抱歉，那个球是我砸的。”语气是近乎冰窖的冷酷，陈宥把手伸进陈宥的校服口袋里摸索出一袋没拆封的纸巾，捏着一角递给看起来状态好点的女生。“你最好带她去校医务室检查一下，医药费算我的，有问题直接去九班找我就行。”
闹剧结束，热闹散场。
此时下课铃在耳边响起，很快食堂就被赶来吃饭的学生填满，瞬间又恢复到平常嘈杂平和的气氛，好像那场闹剧从未发生过。
三人端坐在餐盘前复盘。
主要是陈宥和倪孜对陈果进行盘查。
“所以说，就是那俩女生吃方时雪的醋，又因为没见过把你当成了方时雪，上来给你个鼻窦？”
经陈宥一番总结陈述，青春伤痛文学那味立马就有了，但陈果觉得他说的有些偏颇，至少她还是跟醋坛子俩姐妹周旋了两下，怎么到自己的足智多谋就被抹杀的片甲不留。
“不对，重点是我说自己不是九班的，拖延了点时间。”陈果趁机夹起块排骨吃起来，有点凉了的趋势，咽下排骨肉。“要不先吃饭吧，排骨要冷了。”
陈宥心系排骨也想早点结束，可倪孜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他妈能吃的下，于是只能东问西问，幸好陈果是个心大的她自己先吃起来了。
“这事要不要跟雪姐说，万一那个女生怀恨在心找她麻烦怎么办。”陈果又想起自己直视暴力时感受，心底泛起波澜，眼神闪烁。
她不是胆小的人但也没那么勇敢，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二次面对校园暴力，校园暴力之所以叫校园暴力，是因为施暴方单方面压迫另一方，如果承受方奋起反抗校园暴力会演变成校园斗殴，双方一并处罚。
这很不公平，弱势方是为了自保被迫参与斗殴，他用勇敢换来的却是跟施暴方一样的处罚。
“他们班的也在上体育课，我们当时能及时赶到就是听到有男生说班里女生斗殴。刚才又闹了这么大动静，估计下午他们班就会传开。”陈宥接着分析。
眼看倪孜脸上的表情转晴，陈宥夹起排骨又瞥到大爷神色不对转而把排骨放进陈果的餐盘里美其名曰：“这块肉多，你补补。”
陈果和陈宥相处了两年多，一举一动都能猜出彼此的想法，自然知道陈宥想及时开饭但碍于倪孜的淫威不敢动。
她有时也会好奇陈宥为什么会惧怕通情达理性格温良的金丝雀，但今天在球场和刚才倪孜砸球的飒爽来看，好像又合情合理。
永远臣服于温柔不是句空话，真的有人是帅气又强大的温柔。
“倪孜，给你补补，多亏你的无敌旋风球，你的手还红着呢。”旋风球是她胡编乱造的产物。
当时他怕砸不准又怕砸的力气小速度达不到，为了抢在女生巴掌下来之前能砸中人，他选择把球拍到半空再像打排球那样给球一个力。
其实那个球差点就歪了，可能压根砸不准又或许球弹起来砸到的是女生对面的陈果。
那样，倪孜真的会后悔一辈子。
这就是从刚才就一直困扰倪孜的问题，可当看到陈果毫发无损还在乐呵呵的逗自己开心，这些话被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