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河边涣衣
于三三一大早便捧着木盆,打算去河边洗衣服。
于柒柒拿了根油条,抻着脖子瞥了一眼木盆,便一下子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凑到于三三身边,用食指和拇指捏着盆中的衣服提了起来,一脸鸡贼道:“啧啧,男人的衣服!”
于三三睨了弟弟一眼,捉着对方的手从盆中扔了出来,“拿开你的脏手,小心沾上油!”
弟弟狠狠地咬了一口油条,怅然道:“唉,没记错的话,你我相识十五年,似乎从未给自己的亲弟弟洗过一件衣服”
这时柳氏从屋中走出,见于三三要去洗衣服,便上前道:“三三,还是娘来洗吧,你哪里会洗衣服!”
自从五年前于家被贬为庶民后,家里的下人便全部被遣散了,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柳氏便全权承包了家里的所有活计。
于三三有时候很佩服自己的娘亲,在这人生的转折点上,能够很快完成从琴棋书画到柴米油盐的过渡,而且从不怨天尤人,坚强的带着于三三姐弟俩过着穷并快乐着的生活。
柳氏从不愿意让于三三去河边洗衣服,主要是河边长舌妇太多,每次洗衣服都是八卦和闲话齐飞,毒舌与八婆共一色。
以于三三这样的性格若是到了河边定会被那些长舌妇的夺命连环问惹恼,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柳氏宁可自己忍受着那些人的刨根问底,也不愿让自己的女儿去经受精神折磨。
所以柳氏见到于三三要去河边洗衣服便要执意阻拦。
于三三并不知道柳氏的良苦用心,挥挥手道:“娘,一件衣服而已,三三自己洗便好,我就不信我这舞刀弄棍的手还搞定不了一件小小的衣衫!”
柳氏心里叹息道,不是担心你搞不定衣裳,而是担心你是否能舌战群妇,于是坚持道:“还是娘去洗吧!你好不容易回家歇息两天,这点小活就交给娘做吧!”
“娘,真的不”
弟弟不耐地将于三三的话截断,阴阳怪气道:“娘,人家要给情郎洗衣服,你跟着起什么劲儿?”
“你胡说什么!”于三三恨声怒道。
弟弟急忙躲到了柳氏身后。
柳氏惊诧的看着于三三,迟疑道:“莫非是昨日那个来找你的公子?”
弟弟在柳氏身后撇着嘴道:“什么公子啊,人家可是世子!”
柳氏微愣,蹙眉一思道:“可是那个与三三有婚约的安平侯世子?”
于三三默默地点了点头。
柳氏满面不解道:“你不是与我说过,那安平侯世子相貌丑陋不堪可昨日那公子却是罕有的英俊儿郎,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三三便简要的向母亲和弟弟说了一下事情的原委。
二人听得神迷目眩,久久不能置一词。
最后还是弟弟先开了口,“世子既然使用这般诡计退婚,那为何还要再来找你?难道是被你的皮相所迷惑?”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怕我将此事公布于众,坏了他的名声吧!”于三三茫然道。
柳氏摇摇头道:“我看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常言道,相由心生,世子那风清月白的模样怎么使出这般不入流的手段!”
“娘,可还有一句话,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弟弟一副洞穿世事的高深模样。
“好了,娘,我去河边洗衣服去了!”于三三端着木盆便出了门。
“三三,小心河边那些婶婶、姨娘”柳氏追出门外提醒道。
于三三一来到河边,便立刻引起了一片骚动。
“这是柳寡妇家的闺女?”
“那柳氏不是寡妇,她相公是个陈世美!”
“这闺女长得真是好看,也不知道婚配了没有!”
于三三从这些涣衣妇们闪闪烁烁的目光中, 知道是在议论自己,想起临别前母亲的忠告,便找了个相对清净之地,打算速战速决,洗完便走。
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一个勇妇来到了于三三跟前。
“姑娘是第一次来这涣衣?”
“嗯。”于三三应了一声,目光却停留在涣洗的衣服上半分未移。
“姑娘可是上游柳氏家的女儿?”
“嗯。”于三三仍是专心洗衣。
“姑娘芳龄几许?可有婚配?”涣衣妇直奔主题。
“十七,未有。”于三三惜字如金。
“我侄儿长你三岁,家有良田百亩,姑娘可有意结缘?”涣衣妇热络道。
于三三终于将头抬起:“这位婶婶,我只想在此安静的涣衣!”
那涣衣妇瞥了瞥嘴,嘟嘟囔囔的离开了。
不多时,这回又组团来了两人。
“姑娘可是第一次来这涣衣?”
“嗯!”
“姑娘可是上游柳氏娘子家的女儿?”
“嗯!”
那两人又要张口,于三三直接抬头道:“我今年十七,尚未婚配,但不牢婶婶们操心,我只想在此独自涣衣!”
两名涣衣妇干张了张口,怏怏地撤退了。
又有人前赴后继,却见于三三将一块刻着字的石头立在了身旁,上面赫然写着:“第一次涣衣、柳氏之女、年十七、未婚配、涣衣勿扰”
自从立了石头后,企图搭话的涣衣妇都是挤眉弄眼的来,臊眉耷眼的走了,省了于三三不少口舌。
正在于三三衣裳快要洗完之时,忽然又感觉身子被一片阴影罩住了,于三三不耐烦的指了指牌子。
却听见一个清明朗润的声音道:“你这石头上写的有误。”
于三三猛的一抬头,惊讶道:“世公子怎会在此?”
不出所料,方才那些骚扰过于三三的涣衣妇们都在齐刷刷的朝着这边行注目礼,嘈嘈切切地不知又在酝酿着什么闲言碎语。
于三三轻轻一叹,这个孔雀果然是一只不知道低调为何物的鸟,大庭广众之下竟不知戴个斗笠!
乔冶听于三三一问,脸上竟浮起了两朵莫名其妙的粉云,开口道:“我我只想来这地方再看一看”
于三三看了看远处的交头接耳的长舌妇们,颇为纳罕道:“这河边的景致如此普通,有什么好看的”
风中划过一丝紊乱的气息,低声道:“你还真是”
这时有一渔夫从远处撑篙而过,粗犷嘹亮的渔歌悠悠传来
“哥哥面前一条弯弯的河水,妹妹对面唱着一支甜甜的歌,哥哥心中荡起层层的波,妹妹何时让我渡过你呀的河”
那渔夫的船似在渐渐向于三三这边靠近。
于三三也被这动听的歌声吸引,不由地抬起头来。
乔冶却眯了眼看了看由远及近而来的渔夫,低沉了声音不冷不热缓缓道:“这河边竟还有男子?”
于三三对这突兀的一问有些摸不到头脑,“这河又不是女茅房,女子来得,为何男子来不得。”
乔冶狠狠地俯视了于三三一番,又恢复了往日那压人一头的凛然气势,不由分说,夺过于三三手中的衣服,寒丝丝的道了一句,“走!”
平日里犀利刁蛮的于三三不知为何一在乔冶面前便像矮了半截一般,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于三三看着乔冶手中提着的衣服稀里哗啦的滴水,落在溪石上,溅湿了他的袍裾,便讷讷地朝他手上指了指道:“这衣服可能需要扭干”
乔冶拎起衣服冷冷睥了一眼,双手用力一扭,那衣服里的水像被吓到了一般争先恐后的蹦了出来,直到榨干最后一滴水,忽然听见“嘎嘣”的一声,布匹撕裂的声音。
“你!”于三三急忙上前夺下衣服,果然看见衣袖处被拧的崩了线。
“你你一个书生哪来的这么大力气!真是暴殄天物!”于三三满是心疼的责怪道。
“以后莫要来河边戏水!”乔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蹦出来了这么一句。
“呃”
乔冶不耐的从于三三手中夺过盆子,闷头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