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万岁节寿宴（二）
武璋帝接过杨湙双手递上的白玉瓷碗，看着里面碧绿的菜叶、莹白细嫩的豆腐块，及颗粒分明的米粒，澄清的汤汁。
但是奇怪的是，并未嗅到往年那种馊豆腐的味道，而是……
香！
用汤羹舀了一勺送入口中，那青菜的清新甘甜，豆腐的软糯细滑，米粒微弹有嚼劲，那么澄清的汤竟是用牛肉熬煮出的高汤！
武璋帝一脸讶异的转头看向了杨湙：“这……”
杨湙却是笑道：“爹，分甘同味。现下咱们大乾苦尽甘来，自然不能总是吃苦，也要食甘。”
“你这滑头儿！”
武璋帝笑着，摆了摆手，让杨湙下去了。
这碗“珍珠翡翠白玉汤”，味道也是极好的，所以刚开始还抱着“吃苦”想法的文武百官们。
结果，汤一入口，都是愣住了。
偷眼打量上首，却是见武璋帝脸上还带着笑，一脸的慈爱。
便是一边吃汤，一边连声夸赞逸王好厨艺。
武璋帝对四位亲王都给予了赞赏，还赏赐了些珍宝。
杨炯看着眼热，二叔三叔便算了，毕竟那南疆水果和西域良驹都是难得之物，费了一番心思。
可是四叔和小五叔这样……他是有些不服气的。
亲王的寿礼送完，接下来便是帝姬的寿礼。
庆宁帝姬和香凝帝姬带着两位驸马督卫走到殿中，送上了他们的贺礼。
一块羊脂白玉雕成的高约一尺的女子雕像，那女子的面容慈祥，看着让人觉得有些眼熟……
“这是……皇后？！”
武璋帝赶忙让常林将那尊羊脂白玉雕像请上来，另外增设了一个座位在他身侧，亲手将它放在了座位上。
“帝姬和驸马督卫有心了，常林，赏！”
武璋帝眼眶有些潮红，挥动的手也微微颤抖。
“父皇，儿臣和驸马的礼物您还没看过呢，怎得只赏二姐二姐夫？”
香凝帝姬本就是帝姬中最年幼的，如今虽然已为人母，但是面对武璋帝时，还是一副小女儿态，让武璋帝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亲昵感。
自从曼宁帝姬的事情后，两位帝姬都是甚少入宫，像是躲着武璋帝后一般。
武璋后生前甚是为此忧心，但是此次万岁节，武璋帝却是感受到了来自女儿的亲昵，使得龙心大悦。
“好，咱的香凝和驸马要送何惊喜给咱？”
武璋帝一脸的慈爱，笑得合不拢嘴。
香凝帝姬给驸马督卫孔德襕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自约两尺长的匣子里，捧出了一副丝绢卷轴。与香凝帝姬一同展开后，竟是……
“这……这是……”
武璋帝看到那展开的卷轴上刺绣的图样，竟是惊得站起身来，颤颤巍巍的顺着台阶走下，来到了那卷轴前。
香凝帝姬和驸马督卫见状，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由帝姬开口：
“父皇，儿臣的这份寿礼，你可喜欢？”
武璋帝已经控制不住身体的微颤，伸手去抚摸着绣图上一个个人像——
没错，香凝帝姬送给武璋帝的寿礼，便是她幼时的一副“戏春图”！
御花园中，武璋帝正考教几位亲王的武艺，庆宁帝姬和香凝帝姬正在扑蝶，武璋后怀中抱着襁褓中的逸王杨湙，坐在一旁，由曼宁帝姬为她画像……
这副绣作中，唯一的“纰漏”便是逸王杨湙乃是武璋十年降生。而这画中的情景，实际上应当是武璋三年时发生的事情，却是被香凝帝姬添上了杨湙，便成了武璋帝后一家唯一的合影。
“好……好啊！”
武璋帝虽然觉察到了香凝帝姬的“用心”，但是他却是不愿深思，而是沉溺于这场景之中。
而两位帝姬今日之所以送上这样的寿礼，便是出自林青鸾的手笔。
在杨溯年前被“逐出”应天府，赴北疆驻疆开始，她便是筹划了这次万岁节的事情。
两位帝姬因着帝后对曼宁帝姬的事情处理，便一直对帝后心有芥蒂。她们甚是畏惧，现下帝后如此冷漠的对待长姐，那么日后对自己又会如何？
晟王杨澄并没有关注到两位妹妹的内心焦虑，但是肃王杨溯却是因着担心两位姐姐，多有派人前去安抚。
杨溯被赶去北疆时，两位帝姬听闻消息甚是担心，赶忙命人备车去追，却是没能追上。
林青鸾出宫见到马赫听闻此事，心下便有了主意。
让马赫派人告知两位帝姬提前预备了这两份礼物，等到时机成熟便是送到武璋帝面前，激起他心中的一丝“慈父”之心。
而今天的这次万岁节，便是林青鸾看好的“时机”！
武璋帝将亲王都赶去驻疆，未免没存着让皇长孙杨炯为储之心。
再次入宫后，林青鸾在坤宁宫见到武璋帝还是会为武璋后潸然泪下，便是决定了，要以亲情攻势出击。
虽不见得能让武璋帝放下疑心，但是或许能使他对几位驻疆亲王的监视不再那么缜密，给杨溯争取更大程度的“自由”。
武璋帝有些失态，众臣都垂首不敢偷看。
杨炯有些尴尬，不知道此种情形下，他是否该出面劝慰皇祖父一番。
内心也是极为埋怨两位皇姑：今儿这是作甚，竟是故意勾起了皇祖父的“伤心事”。
毕竟还是当着朝上文武百官和外国使臣的面儿，武璋帝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脸上又挂上了和蔼的笑容，重赏了两位帝姬。
而后便是由孙辈献上寿礼。
杨炯身为先太子长子，也是武璋帝所有孙辈中，年纪最长者，自是由他带着一众弟弟妹妹一同向武璋帝敬献寿礼。
杨炯寻来了一株一人高的珊瑚树，枝叶粗壮，色彩鲜丽，甚是华贵精美异常。
武璋帝瞥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皇次孙杨炜送上了一株翡翠玉白菜摆件，这翡翠玉白菜是由天然翡翠雕琢而成，叶儿鲜嫩翠绿欲滴，菜帮子处则是由羊脂白玉雕琢，细腻柔和。
将此两种完全不同的玉质，经过雕琢镶嵌后完美契合为一体，这匠人的手艺也是相当的精细。
武璋帝微微颔首，依旧没有说话。
皇三孙杨烨送上的则是一本手抄书，他这份礼物看上去显得甚是简陋，但是当武璋帝展开看时，却是惊住了——
这……这竟是以血书写的孝经！
自从吴良娣被武璋帝下令送往安乐堂“休养”后，杨烨在宫中的日子便无复往日那般“优待”。
身为庶出的皇孙，没了爹娘的庇佑，杨烨终于明白了，原先娘让自己发奋努力，不是没有原由的。
以往他在宫中的份利，多是太子杨淙私下里将自己的一些份利划给了他们娘俩，所以才能使得他们的日子过得如此舒适，完全不亚于太子妃肖淑珍及皇长孙杨炯。
可是，如今太子杨淙薨世，亲娘吴良娣又再见不到。虽说宫中并没有奴才敢欺负他，只是按照他应得的份利分给他。杨烨仍是感觉受到了轻视慢待。
他也是有找过福泉公公，希望皇祖父可为自个儿做主。
结果却是被常林那个老太监给“教育”了一番：
“皇三孙，若是当真有太监宫女胆敢克扣皇孙的份利，老奴定是会严惩不贷，扒了他们的皮！
但是，皇三孙，这并非奴才们的错儿，奴才们都是按照宫里的规章制度办事，并无纰漏，也不存在皇三孙所说的奴大欺主之恶行，还请皇孙慎言。
以往皇三孙的份利便是如此，主子们的吃用摆设都是根据身份有着相应规制的。先太子殿下对皇三孙的照拂，皇三孙总不能让奴才们凑钱予主子吧。
什么人，在什么样的位置上，享受什么样的待遇。皇三孙还是早日看明白些好，也省得一直沉湎以往，贪恋些不该你得的。
皇三孙还是请回吧，就莫要扰了陛下，以免陛下听闻震怒，伤了龙体，老奴也是不依的。”
看着杨炯和杨炜两个嫡出的兄长，因着武璋帝对太子妃及其父礼国公等愧疚，而多加照拂恩宠。杨烨不由咬紧了牙关，心中暗暗发誓定是要争口气。
这卷血书的孝敬，便是杨烨发力的第一击！
但是，因着四位皇叔和两位皇姑“珠玉在前”，杨烨这血经寿礼并没有让武璋帝有太多的感触。反倒因着听闻杨烨几次偷到安乐堂外，下意识的感觉杨烨之所以选择孝敬，或有深意在其中。
虽然也是笑着让赏了，但是脸上的笑容便是不那么真切了。
而后晟王嫡子及怀王庶子的寿礼，也都是王府中奴才们给精心准备的。
没办法，亲王的子嗣都还幼稚，能被王府中奴才穿戴送上宴会给武璋帝磕个头，便已经不错了。
指望着这些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皇孙当真给他们皇祖准备寿礼，那还不出了妖了？
皇孙皇孙女们之后，便是一众新封的后宫嫔妃们送上的寿礼。
多是些绣品，依次给武璋帝磕了头后便回到了后宫，她们的宴席便是设在了交泰殿中，由位份最高的绛珠负责主持，內监副总管福泉负责帮衬着。
等到她们重新坐好后，福泉便是传了武璋帝的口谕。
说是趁此万岁节大喜，大封后宫。从五品的顺仪绛珠，晋升正四品婕妤，其余人皆进一级。
顿时，这群女人们便都对绛珠道喜，而绛珠却是一脸倨傲，仿佛她并不只满足这一小小的婕妤位份。
“福泉公公，怎得便只得陛下这一口谕？不是说正五品及以上位份都有册封仪式的吗？”
福泉被曹婕妤（绛珠）忽然点名提问，陪着一张笑脸：
“婕妤有所不知，因着现下还是万岁节，所以只是先传陛下口谕，让婕妤和众小主都乐呵乐呵。
等万岁节后，便会择吉日吉时，为婕妤准备册封仪式，届时授予婕妤金印、牒纸，及相应的服饰和摆设。”
曹婕妤这才满意，脸上也有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