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反向布局挑拨关系
太子太子妃出殡后，武璋帝也将晟王杨澄放了出来，刚一入春，便责令晟王和怀王前去驻疆。
看似武璋帝好像是不打算从自己儿子中挑选日后的储君，打算好生培养自己的孙辈了。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武璋十六年的春天，武璋帝接受了信国公李维虢的建议，接受了选秀充实后宫的这一办法。
并提出了“日后天子、亲王、皇族宗室妻妾，慎选从五品下良家女子，进者弗受！”
还将此款刻于谨身殿铁牓上，一时间引起天下哗然——
要知道，只此一条便是绝了勋贵之女入皇家之路，可偏生武璋帝之前还将卫勇侯府大小姐、三小姐赐婚给了皇长孙与皇三孙，这婚事还算数吗？
武璋帝也不解释，由得满朝文武去议论，只是让礼部着手准备册封典礼，他要册封绛珠为正四品婕妤。
因着绛珠为太子杨淙宠幸一事，并未上彤史，也并未带回东宫予以位份，内宫外朝的知情人都被处理掉了，所以并没有谁知道武璋帝的“新宠”曾是太子杨淙的“枕边人”。
更何况，一道选秀旨意下了，所有人的关注点更多的集中在了选秀上，关注于卫勇侯府两位嫡小姐与皇孙的婚事还能否成行。
难得的，身为丞相忙得不可开交的二爷林雍骕来了康安斋给霍老夫人请安。
林青雀和林青鸾都侍奉在霍老夫人身边，看着林雍骕的到来，她们的脸上都没有丝毫的诧异，仿佛早已预料到他必有此行一般。
林青鸾亲自给林雍骕上了茶，而后又依偎在霍老夫人身侧为她按摩着手上的穴位，林青雀则是一直为霍老夫人按摩头颈，二女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
林雍骕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母亲，如今陛下下令选秀充盈后宫，更是言明‘日后天子、亲王、皇族宗室妻妾，慎选从五品下良家女子，进者弗受！’
现下咱们林家雀姐儿和凤姐儿的婚事正与此相冲，不知母亲如何看待此事？”
霍老夫人半躺在软榻上，享受着两个孙女儿的侍奉，眯着眼睛，捻着手中的珠串儿，似乎并不在意一般。
“不怎么办，听着陛下旨意去做便好。纵使陛下将赐婚圣旨作罢，我们卫勇侯府又不是养不起两个姐儿，若是你不愿清誉受损，那便将凤姐儿也送到东苑来，这里多的是院子，让她陪着老婆子一同修佛便是。”
林雍骕蹙眉：“母亲莫要玩笑，此事怎可如此？”
霍老夫人睁开眼睛看向林雍骕，勾唇笑了笑：“此事如此办未尝不可。这赐婚本就是陛下说有便有，说无便无的，莫不你还想着让鹏哥儿和你一道儿辞官去爵，换这两个姐儿的婚事不成？”
林鹏霄是正二品卫勇侯，从三品定远将军，林雍骕是正一品丞相，二者绝对不在武璋帝铁牓上新添的第二十五条选秀规矩之内。
“儿想以母亲的名义，上奏折给陛下，询问陛下的意思。”
林雍骕这才说明了自己真实的来意。
霍老夫人却是眉头一蹙，眼神凌厉：“可是你那岳家给你出的馊主意？只怕是你那折子都写好了，来找老身要印信的吧！”
林雍骕被母亲说中了，微微垂首不答话，这便是默认了。
“糊涂！”
霍老夫人坐起身来，林青鸾和林青雀便是住了手，站起身立在了软榻两侧，乖顺的紧。
当着两个小辈的面儿被霍老夫人如此斥责，林雍骕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忙辩解道：
“母亲，如今陛下心思莫测，朝中官员皆猜测我林家是否失了帝心，要被陛下悔婚。此时唯有母亲，看在兄长的面儿上，陛下不会为难母亲，也可让儿……”
“让你做什么？让你和你那好老丈人看看陛下的反应，以便于你们揣测圣意，谋得更大的利益吗？简直不知所谓！”
见林雍骕面色不虞，还欲狡辩，霍老夫人指着林青雀，道：
“事关雀姐儿和凤姐儿的婚事，老身难道不会上心？到底是分了府，老身这康安斋丞相大人少来，也忘了为娘自幼对你的教诲了！”
霍老夫人之所以说话句句带刺，只因为她们祖孙三人刚刚说完此事，就连林青雀都分析的头头是道，反倒是这自幼便天赋绝佳的二儿子犯了糊涂，这让她怎能不恼？
林雍骕听出了霍老夫人语中所指，狐疑的看向霍老夫人。
“母亲有话便直说，没得让儿着急。不知母亲有何高见？还请母亲明示。”
霍老夫人见他还有些不服气，嗤笑了声，瞥了林青雀一眼，让她告诉她这被“利欲熏心”、“糊涂还不自知”的二叔。
林青雀娴静开口：“二叔莫急，先喝口茶，听青雀与二叔慢慢道来。”
林雍骕恃才傲物，近两年来官路顺畅，少有挫折。
其中岳家助益颇多，但是他仍未忘了自己母亲也是那智慧女子，原先兄长还在时，他没少得母亲教诲。
只是大哥林雍骢死后，他因着岳父提点，让鹏哥儿不袭爵换他前程，得罪了母亲，便再没受老夫人待见。
此番林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他或多或少心里也是有所忐忑的。
陛下本留着他是予太子杨淙为肱骨，但太子薨世后，陛下却是对他又冷淡了许多。且陛下性情如今更是阴晴不定，令人捉摸不透。
他老丈人李载垕提议他以安国夫人名义上奏折，探知陛下心意，而后及时做好调整，以防止再有何变故发生。
可看霍老夫人这意思，却是她已明白帝心了？
瞥了一眼一旁垂首不语的林青鸾，林雍骕有些后悔当初将她过继给三房了。
旁的不提，单他如何被擢升丞相，那些治疗疫症的药方，他可是知道皆出于林青鸾之手！他与沈雁秋的事情，也是这青鸾从中斡旋，让他再无后顾之忧。
当然，他也问过沈雁秋，青鸾出手帮他们，是有何所求。
沈雁秋一句“四小姐说要让二夫人不痛快”，让林雍骕都有些难以置信。她如此费心费力，便是想让李氏不痛快？
但是想想李氏对庶出子女的态度，林雍骕也是了然。
耐着性子，林雍骕端起了一旁的茶盏，也想听听经过自家老娘调教过后的林青雀，有何“高见”。
“二叔，你可有想过，陛下亦是想借此事，探看咱们林家的态度？”
林青雀一语中的，节国公李载垕也是如此分析，林雍骕也是如此想的。但是林青雀之后的话，却是与他们的想法背道而驰了。
“二叔，陛下现下之所以如此反常，或许因为满朝文武，他信不过任何人了！陛下本就多疑，常揣度人心，之前还有皇后和太子从旁劝说，现下二者都不在了，况……”
林青雀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太子或有逆陛下之意的心思，故而陛下现今对任何人都无法再信了。”
林雍骕蹙眉：“青雀不可妄自揣度圣意，陛下与太子父慈子孝，你从哪儿听得的浑言，说太子对陛下有异心？”
林青鸾笑着看向林雍骕：“看来节国公并未与二伯父如表面那般推心置腹，竟是连此等重要消息也未告知二伯父啊。”
林雍骕面色顿时不善：“青鸾此话何意？”
霍老夫人嗤笑了一声：“还能何意？便是说你这丞相是个傻的，被你老丈人一家蒙的团团转，殊不知成了人家的马前卒！”
“母亲！”
“二伯父，本来陛下欲留青鸾于乾清宫侍奉，但因青鸾被人下毒，损了身子，所以陛下怜惜，暂送青鸾回家休养。二伯父可明这‘暂送’之意？”
林雍骕被霍老夫人怼了，刚要急眼，却听林青鸾发问。
“暂送？”这他倒是不知。
“没错，便是暂送。想必不过多时，青鸾和长姐、三姐姐便要被召进柔仪殿学规矩了。”
“你是说……”林雍骕似乎听明白了，但又有些不懂。
林青雀笑道：“二叔也是被朝中大臣们说的乱了心思，既是圣旨赐婚，那么陛下亦不会做出撤回赐婚旨意悔婚之事。
陛下这旨意在选秀，以及日后嫁入皇家的女子，与咱们林家是无关的。我们姊妹三个，因着那双凤之说，也断然不会流于他处。
陛下要看我林家的态度，那我们便没有任何态度，因着陛下的态度就是我们的态度。这般做，才是最好的。
二叔若要成为陛下心里的诤臣，那便拿出态度来，就如同那继二叔之后接管了翰林院的王怀贞，入了翰林院成了学士的温友仑，他们的立场不就很是明确吗？
太子已薨世，那么二叔效忠的便只能是陛下，或是陛下要二叔效忠与谁，二叔便听命是了。
这天下是大乾的天下，这大乾的主人是陛下。二叔铭记这点，又何惧陛下心思变幻莫测？”
正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林雍骕脸上的惊诧之色，更是让霍老夫人嗤之以鼻了。
“想明白了？”
林雍骕连忙颔首。
霍老夫人一脸嫌弃的盯着他：“老身也不道你那岳家不好，只是你那岳父属莲藕的，满肚子心眼儿。他为你好时，是真好，但你也不能完全不设防啊？
你道他当初铁站太子一边，便是没有旁的心思吗？为何就连鹤哥儿的婚事他都插了一手，唯独他家嫡亲的孙女却是都双八年华还未许人家？”
林雍骕蹙眉：“不是说沁嘉执拗，一心……”
话刚出口，林雍骕便瞥了林青鸾一眼，赶忙收口。
林青鸾笑道：“二伯父有甚好避讳，不过便是那李大小姐钟情于肃王殿下，要和青鸾争一争这侧妃之位。是也不是？”
林雍骕愕然：“你……你怎知？”
林青鸾看向霍老夫人，笑意加深：“祖母，瞧，鸾儿说的没错吧？您也莫怪二伯父了，他哪里是那节国公一家子的对手，早就被人给算计昏了。”
霍老夫人叹息了一声，恨铁不成钢的看向林雍骕：
“你可知，鸾姐儿身边儿那大丫头白芷哪儿去了？为何肃王府将鸾姐儿的丫鬟送回来，让个川穹顶了白芷？”
林雍骕摇头，他却是不知，甚至他连林青鸾身边的丫鬟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林青鸾笑道：“白芷被鸾儿送去肃王府后，有一日竟是离奇失踪。肃王殿下一番好找，最后竟是在华夫人嫁妆庄子上寻得人。
不过那丫鬟不忠，私自对外泄露了青鸾的喜好，及日常习惯，已经被殿下给处置了。
陛下这旨意一下，约莫李大小姐和节国公的打算便已落空。二伯若是还想不明白，便可将此事说与节国公，看看节国公与二伯是否同心。
没得二伯为了节国公府，一次次出卖自家子侄侄女，甚至连老娘也要利用，最后却是人家根本就是当你是个傻子诓骗，处处隐瞒。”
这话说得当真难听，不亚于抡起巴掌狂扇林雍骕的脸。
但林雍骕却是被林青鸾这番话刺激到了，有了些觉悟。
林雍骕是个聪明人，但他的聪明只用在了读书上，他还很自私，为了自己的前程，不惜断送自家子侄的前程。他还很寡情，或许说，除了他自己，他谁也不在意，谁也不在乎。
但究其这种性格的养成，和霍老夫人的引导有失不无关系。
他自幼聪明好学，且特别会读书，林老太爷林海奎便亲自教习他学问。林老太爷早逝后，霍老夫人也未对他多加管束，只是偶有提点。更多的，都是让林雍骕与书院先生学习。
待到林雍骢投了义军，林雍骕也娶了李氏，那时的李载垕并未像现在这般锋芒毕露，还是个老阴逼，就连霍老夫人都未曾看透他真面目。只当林雍骕有岳家照顾，或许更有利于他仕途。
更何况，那时的霍老夫人满心沉溺于长女林赤霞的死，不能自拔，也无心过问太多。家中事情都是交给了江氏和李氏两个儿媳，也就是对自幼体弱的三爷林雍骐多看顾了几分罢了。
但今生一切从林青鸾的出现就变了，她将霍老夫人引出了那思女情节，让老夫人展露了锋芒，压制的李夫人无法翻身，最后更是一招分家，让长房和三房不再被二房所控。
也正是如此，她才能看出节国公的“真心”，以及二爷林雍骕的“私心”！
而林青鸾此次行为，便是为了让林雍骕和节国公府产生间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