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想逃离到没有她的地方
苗炼坐到车上，奚云慧沉着脸，什么话都没说，调整车的方向，开进公路，平稳行驶后，她从车内后视镜观察苗炼。
苗炼偏头看向车窗外，余光能感受到她妈妈在盯着她，她猜测着她妈妈有没有听到乐络络的话。
她妈妈耳朵比兔儿还灵，平时她妈妈在卧室，奶奶在楼下客厅小声向她爸爸抱怨两句，她妈妈都能听到。
“络络说你对人家有意思？对谁有意思？”
果不其然，奚女士听到了。
苗炼提起心，头皮硬住，否认：“没对谁有意思……络络误会了。”
她依然看着车窗外，默念起车窗外掠过的那些店名，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淡定。
心底则默默祈祷，奚云慧不要继续这话题。
“呵，你是跟人家暧昧了，才让络络误会了吧？”奚云慧揶揄。
她从车内后视镜看到女儿转过头看她时神情复杂，她无法判断出她女儿在想什么，但她捕捉出其中有惊愕的情绪，她猜想自己肯定是说中了女儿的心事。
奚云慧不禁将事情往复杂的地方想，并越想越焦虑，语速发急：“我跟你说明白了，禁止早恋，上了大学也不要谈。”
苗炼冷笑，她本来就从没想过谈恋爱，在她眼里，学业比什么都重要，如果能找出比学业更重要的事，就是，快点离开这里，去奚女士管不着的地方。
那次听了穆敬睿的讲述，她同情穆敬睿的遭遇，再看到奚云慧时，觉得奚云慧亲切不少，谁想奚云慧马上给她泼冷水，她被浇醒。
她没经历过穆敬睿那样的痛苦，可自己从小到大经历的零零碎碎的打击，累加在一起，常没法让她释怀。
马上要16岁的她，或许要到16的双倍年龄才能顿悟很多道理，现在的她，即使想让自己成熟点，还是难以做到心平气和地面对很多事，尤其是触及她怒点的事，她就难以控制情绪。
“你的另一半必须我来挑。”奚云慧的话偏偏在这时刺激到她的怒点，“要么入赘，要么家庭条件可以协助咱们壮大家业，比如事业有成的大老板。”
苗炼藏在口袋里的手指，攥得发疼。
这不是要操纵她一辈子的人生？连婚姻都不放过!明明以前什么都不管，却已把她的人生都安排了……
“我以后想找什么样的人……”苗炼语气生硬，几乎要爆发，“不要你管!”
她的声音在颤抖，连呼吸都抖得厉害。
她四肢百骸都没忍住颤抖。
奚云慧稍怔，她很久没见到苗炼这样对她说话：“呵！不要我管？你以为自己长大了？告诉你，你长多大在我眼里都是我的小孩!”
“你现在记起我是你的小孩？想管了？”苗炼气得笑起来，缓了两口气，泪腺却不争气的发酸，“对哦，你该管的从来都不管，不该管的，你老爱管。”
奚云慧将车停到路边，转过身，问道：“那你说说，什么是该管的，什么是不该管的？”
苗炼语塞，她没想到奚云慧突然来这种问题，即使她知道答案，此时也不想回答奚云慧，况且奚云慧的语气是不耐烦不情愿的。
她急促叹了口气，露出鄙夷的笑：“你参与我的成长了吗？”
奚云慧没想到女儿用傲慢无礼的态度对她说话，而且还说出这样让她觉得不服气的话，她怒了，几乎吼道：
“我怎么没参与？！天天给你讲的那些道理，你没听进去吗？你吃喝穿用的，哪一个没有我参与？！这些不说，远的也不说，近的，不久前，参加你家长会的是谁？你还不满意？！你想得寸进尺什么？你这白眼狼!”
“我是白眼狼，不懂满足的白眼狼……”苗炼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涌出，她急忙抬起眼皮收自己的眼泪，没忍住带着哭腔继续说，“因为真正需要填补的那个地方一直空缺着……你敢说你是发自内心的关心过我？”
眼泪随着这些话疯狂涌出，仿佛多年压抑的情绪也随着泪水倾泻而出。
车内只剩下苗炼抽泣的声音，她也想停住，可就是停不下来。
她努力透过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想要看清她妈妈此刻的表情，她希望能看到她妈妈脸上透出的哪怕一丝的心软和自责，希望她妈妈能对她说：“妈妈错了，咱们好好聊聊……”
可是，她只见到奚云慧转身坐直，再次开起车，并用不可理喻的语气说道：
“哭什么哭，矫情!你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不知道你妈我小时候过得有多不容易，哪像你现在这样幸福？还不知足……
你外婆只是得个不怎么严重的病，家里连买药的钱都掏不出来，最后拖成恶疾，很早撒手人间，我从小到大，去哪里索要妈妈的关心？你外公也只管我们不会饿死就行……
完全靠我自己摸爬滚打吃了很多苦头，你今天才能享福，还不知足地哭……成天想着那些虚的什么关心不关心的事，不如让自己更强大，以后赚大钱，钱比什么都靠谱，要想别人看得起你，就必须有钱，要想收到更多人的关心，也必须有钱……
还有，要想我不管你，可以啊，你自己有本事，赚更多的钱来让我心服口服。”
苗炼的泪水止住，她眼神冷了下去。
她很早以前从奶奶那里听过，苗家本就有点家底，她爸爸是机械设计专业毕业的大学生，以前在公司上班月工资都是万元以上，后来为了她妈妈能全身心创业，她爸爸辞去工作，帮忙照顾孩子和老人，还要帮忙处理公司事务。
不用她妈妈那样拼命工作，他们的生活也能过得去，可她妈妈那话说得好像没有她，他们就穷苦得过不下去……
苗炼的视野终于没那么模糊，她拿起近旁的抽纸，抽出几张，擦干眼泪，擤干净鼻子，眼神变得坚定冷漠：
我确实是矫情了，也蠢，一直都知道在奚女士面前哭无用，还抱着希望……在奚女士面前，我那大大小小的难事都不是事，连中考发烧也只是小事而已……
中考前一天，苗炼觉得身体不舒服，她将此告诉家人，苗锦要带她去医院，被奚云慧拦住：“马上要中考了去什么医院，多喝点热水睡一觉就好，她就是太紧张。”
中考第一天早上，苗炼顶着昏沉的脑袋对家人说：“我好难受，可不可以不去中考……”
奚云慧回：“不行!这种关乎命运的事怎么能放弃？你没那么脆弱，忍一下可以撑过去。”
苗炼在考场上强撑着考完试，走出考场，只看到爸爸和奶奶在等她，在家见到奚云慧，奚云慧只关心她考得怎样，完全没有询问她身体状况。
从那时起，苗炼对奚云慧心灰意冷，想要逃离到没有奚云慧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