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天（三）贼船
阿星忙问：“你和院长有仇？”
老邬长吁了一口气，瞥一眼阿星，缓缓说道：“阿珍的母亲是院长的未婚妻…”
阿星不禁一怔：“你…你睡了院长的未婚妻？”
老邬默默地点了点头。
阿星板起面孔，冲着老邬训斥道：“你真是个见色起意、抛妻弃女、禽兽不如的极品人渣！”老邬脸颊通红，害臊得厉害。
“是老邬吗？许久不见。快进来！”一道喊声又响亮又利落，中气极足，正如晴空霹雳，震得老邬耳鼓嗡嗡作响。
老邬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强作镇定，踏入院长室。
阿星一边走一边探头探脑地看，只见室内一尘不染，香烟缭绕，一名身体强壮，严刚方正，崖岸高峻的老者，阴沉着脸站在檀木纹龙办公桌前，脖子拧着，上嘴唇压着下嘴唇，光溜溜的下巴上窝出了一道深纹，似是压抑胸中的怒气。
老邬不禁脸上变色，倒抽一口冷气，说道：“云台兄，几十年未见，您还是老样子。”
院长龙云台嘴角带着冷峻的笑意，讥讽道：“相由心生。我行的端，做得正，心无挂碍，自然容颜不老。不像某些人，亏心事做的太多，一生都活在愧疚中。”
老邬心知龙云台是在暗讽自己，一时间，紧张、悲痛、焦躁，激动，各种情绪在心中搅动，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俱全。
龙云台将两手骨节捏得一声接一声的响：“我本以为你我永远不会再见面了。却想不到你居然主动来找我，怎么？你是来寻死的吗？”
老邬望着龙云台，眸子泛起泪光：“还记得这把刀吗？当年你我赴苗疆驱魔，你被血僵打成重伤，险些丧命。生死一线之际，是我用这把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以鲜血为诱饵，引开了血僵，你才能活下来！”
谈起往事，龙云台也觉得眼睛有些潮湿，别过头去，面对窗子，在淙淙大雨中仰望着深不可测的天空。
老邬喃喃地，仿佛在梦中呓语：“阿芳的事情我确实对不住你，老天已经对我做出了惩罚。二十年前，我被仇家打成重伤，眼睁睁地看着师门被屠。我心灰意冷，露宿街头，靠着算命打卦维持生活，过得人不人鬼不鬼！如今，我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寿命，我想在死前，还清欠下的债。”
老邬拊心攒眉，头有点神经质地摇着，痛苦到了十二万分，说着说着，已是泣下如雨。
龙云台转过身，望着悲痛不堪的邬思达，胸中愁肠百结，思虑重重。一时热血沸腾，一时又觉得好像掉进冰窟窿里，周身感到透骨的寒凉。
老邬望了一眼阿星，说道：“他叫阿星，我想让他成为捉鬼人，继承我的衣钵。”老邬突然眯起眼睛：“只要你让阿星成为捉鬼人，我便帮你除掉苗蛊尸王，助你完成累世功德！以此，还清我欠你的债。怎么样？”
龙云台听了默然不语，阴寒的光波在眼睑中无声地流动着，他悠悠地踱了两步，说道：“你真的会帮我除掉苗蛊尸王？”
老邬斩钉截铁的说：“我邬思达说一不二！”
“好！”龙云台从抽屉中拿出一本贴满黄符的牛皮册子，纸张泛黄，霉味刺鼻。
龙云台翻开册子，纸上绘着一副诡异的油彩画，淡淡如染，分上中下三层。上层画的日月星辰，山河大地，中间站着一个面目不清的人，下边是十八层地狱。一群面目狰狞的鬼怪歪七扭八地挤在一起，伸着手要拉上面站着的那个人。厉鬼们的凶狠、残暴，令人看了毛骨悚然。
龙云台拿印台，望着阿星说：“把你的手印按在画中人的肚子上。”声音虽然不高，却犹如金属撞击，丝丝颤动。
阿星望着画上的小人儿，越看越像自己，再一看小人儿脚下的厉鬼，不觉心里发慌，迟迟不敢按下手印，龙云台用碗盖拨着浮茶，慢条斯理说道：“不要怕年轻人，你我无仇无怨，我不会害你的。”
阿星浑似梦中一般，哆哆嗦嗦地按了手印。龙云台“砰”地一声合上册子，目光变得十分阴森可怖：“小伙子。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个老家伙命犯擎羊、陀罗、火星、铃星、天空、地劫六大煞星。你千万要当心，别被他克死！”话音刚落，猛听窗外阴风四起，乌鸦在树枝间惨叫，惊得阿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邬和龙云台相交几十年，素来觉得龙云台骨子里透着正气，从未见过他如此狰狞狠毒的目光，心知此地不宜久留，一拱手，说道：“多谢。阿星我们走！”
待老邬和阿星离开，龙云台端起茶碗，用碗盖拨着浮茶呷了一口，对身边的阿茜说：“先安排些简单的任务，让他们尝一尝甜头。之后…什么任务危险，就派什么任务给他们！”龙云台漠然一笑，自言自语道：“年轻人，我说过不会害你，但我没说过不会害老邬…是生是死就看你的造化了…”
医院走廊里，阿星倍加提防的盯着老邬，问道：“他说你命犯六大煞星？是真是假？我万一被你克死怎么办？”
老邬脱下鞋子，抬起右脚，只见脚底板上有六颗黑痣，“我的确命犯六大煞星，但我修行多年，已经将煞气化解。你不必害怕。”
阿星捂着鼻子，喑哑的嗓音带着颤声：“你快把鞋子穿上。你的脚臭比煞星还厉害，嗓子眼都被你熏冒烟了！”
阿星又问：“注册捉鬼人究竟有什么用？”
老邬卸下挂在腰间的铜烟枪，点着了猛吸一口，喷云吐雾说道：“没有注册捉鬼人之前，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而现在，你的灵魂上通天庭，下通地府，能感知到神明和恶鬼的存在。不信，你瞧一瞧四周？”
只见一间间病房，变成了一间间牢房，而病人们竟然都是张牙舞爪的山精怨鬼，露着白森森的牙齿，十分狰狞可怖！阴森狭窄的走廊里，叫冤声、哀鸣声此起彼伏，听得人毛骨悚然，身体发颤。
阿星惊呆了，拧歪了的脸上满是恐怖的神情，眼睛直直地一眨不眨，活似两个冻硬的僵尸，心悸得卜卜直跳，额前也渗出一层细细的冷汗。
老邬见阿星脚步有点虚飘打滑，忙上前扶了一把，说道：“捉鬼人的职责就是把游离于人间的孤魂野鬼送到这里，再由阴差们押回地狱受审。”
老邬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他拿起一看，微微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分派了任务。东华小区8栋15楼1502号，凶宅，佣金两千。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阿星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支支吾吾地说：“凶宅？对不起，我闹肚子，想回家拉屎，改天，改天。”
老邬看穿了阿星的心思，拽住他的胳膊说：“怕什么，有我在！让你见识见识我的真本事！”
阿星长叹一声，含糊不清地说：“唉…我算是上了条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