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天(一)你妻子是鬼
夏日炎炎,晌午时分,街上行人稀少,却都很匆忙。太阳晒得柏油爆裂,脚一踩就陷进去,留下一道亮晶晶的裂痕。阿星翘着二郎腿,迷迷糊糊地坐在片场外的长椅上,头上是青天白云,周围是晒得发黄的小树。
“小伙子。你妻子是鬼。”一位白发苍苍的算命先生,突然出现在阿星面前。
阿星上下打量了算命先生一番,此人干巴精瘦,已是花白了的胡子梳理得一丝不乱,眉下一双瞳仁炯炯有神,显得深不见底,只一脸麻子有点破相,清癯的面庞一脸庄敬之色,左手握着一本《易经》,右手拿着一面八卦镜,腰间还系着一吊铜钱。
阿星不耐烦地搔了搔耳朵根,掏出一百块钱,塞给了算命先生,“拿着。老伯,这一百块钱给你,去街边吃碗面吧,别在干这种装神弄鬼的事情了,碰上脾气不好的人,真的会揍你。”
算命先生随手掏出五百块钱,塞进阿星手里,正色道:“拿着,我给你五百!你听我把话说完。”
阿星望着手里的五张百元大钞,怔了怔,悄悄塞进了兜里。
算命先生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直盯盯地看着阿星:“今天早上,你妻子暴毙而亡,出于某种原因,她变成尸鬼,并对你下了诅咒!”
阿星听算命先生说得声情并茂,煞有介事,心里也犯起了嘀咕,不禁咽了一口吐沫。
“记住。回家之后,不论看到何种血腥恐怖的画面,都不要表现出惊恐失色的神情,并且在你妻子面前,要装出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一旦你表现出恐惧,或让妻子察觉到,你知道她已经死了,她便会杀了你。”
“停停停停。”阿星打断了算命先生的絮叨,玩笑道:“按照你说的,我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装下去?”
算命先生扳着手指头算了算:“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你妻子就会魂飞魄散。你只要坚持下去就能得救!是生是死就看你的「演技」了……”
片场里,胖导演半躺在竹凉椅上,一手挥扇,另一手攥着凉毛巾擦汗,口中大喊道:“今天不是有演员来面试吗?人呢!”
“人早就来了。一直在外面等。我这就叫他进来。”瘦骨嶙峋的副导演喊着阿星的名字:“邹星星!邹星星!进来面试!”
阿星“噌”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啦!”
阿星举着手,一路小跑,奔到胖导演面前,深鞠一躬:“导演您好,我就是邹星星。”
胖导演见阿星一身西服领带,热得满头大汗,头昏脑胀,笑得咽着气道:“38度的天气,你穿一身西服,不嫌热?”阿星斟酌着词句说道:“您是大导演。穿西装是为了表达我的诚意和对您的尊重。”
胖导演松弛地一笑:“好!会说话!学会拍马屁是进入社会的第一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报告导演。我叫邹星星。”胖导演上下打量着他,自言自语道:“长的不错,身高也凑合。不知道台词功底怎么样。你现场朗诵一段诗歌听听。”
“朗诵诗歌?”阿星眼里闪过一丝怯懦,旋即冷静下来,轻咳了两声,朗诵道:“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
胖导演接过助理手中的冰可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有…有一只海豚,在高傲的飞翔!”
胖导演“噗”地喷出一口可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神他么海豚!海豚会飞吗!那是海燕!”阿星胆怯地看了他一眼,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紧张了。口误,口误。”
胖导演说:“声音也不错。我要考验一下你的演技。假如你老婆死了,你该怎样表现内心的悲伤?请表演出来。”
阿星赶忙说:“可不可以换一个题目?我很爱我老婆。我不希望他死啊。”
胖导演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冷峻得像挂了一层霜。瘦子副导演私下收了阿星的钱,赶忙打圆场:“邹星星!导演让你怎么演,你就怎么演。废什么话!”
阿星连连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演。”他“扑通”一声跪下,左手捂着心脏,右手假装擦眼泪,口中又哭又喊:“老婆!老婆!你为什么离我而去呀!为什么!”
胖导演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停停停。毫无演技,浮夸至极,你不适合做演员。”
阿星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瘦子副导演连忙笑嘻嘻地说:“导演,依我看啊,他虽然没什么演技,但人还算机灵,相貌也不错,不如留下他,碰上简单的角色就让他试一试,全当招个龙套。”
阿星说:“是啊导演。演技不好,我可以学。给个机会吧。”
胖导演歪着头瞧了阿星一眼,突然说:“月薪八百。”
阿星为难地说:“八百…太少了点。”胖导演绽起满脸横肉,轻蔑地看着邹星星:“要干就干,不干就滚!”
瘦子副导演凑到阿星耳边说:“钱不重要,重要的机会!你在片场跑一段时间龙套,学习演技,未来说不定能一举成名!”
阿星低头想了一下说:“好吧!八百就八百。我干!”
胖导演舒展了眉头,笑着说:“这就对了。年轻人,人生最重要的东西不是钱,而是机会。今天下午片场放假,你回家准备一下,明天早上八点来片场报道。”
阿星走出片场,算命先生早已离去,他松了松衣领,透了一口气:“总算在演员的梦想上迈出了第一步!现在,回家!”
天气说变就变,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一道道闪电划破黑压压的乌云,大风把树叶刮得哗哗摇落。一声令人胆寒的炸雷,震得高楼大厦都籁籁发抖。
“你的妻子是鬼…”望着阴沉的天空,阿星回想起算命先生的话,仿佛三九天一盆冷水兜头泼下,身体一阵阵打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