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讨厌人类
虽然它有很特别的构造，看起来不像是相对落后的地球现代科技产物，流线型的车身，反而与废土格格不入。
但是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例如他之前所说的绿洲和这辆车根本没有什么关系，既没有庞大的车身，也没有那么高科技的内核，总之，令苏逸很失望。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绿洲吗？”
苏逸明知故问。
石子相嘿嘿一笑，语气坦诚平静：
“不，没有什么绿洲，这里只有这一辆小型穿越车，绿洲是我编的，我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要是有，也不用待在这里了。”
苏逸愣住了，蓝倒是什么反应，池图则满脸震惊绝望。
他一时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石子相怎么这么干脆就说出这种话，坦诚表示自己就是在撒谎，仿佛毫不担心苏逸恼羞成怒一枪崩了他一样。
但是转念一想，在这样的场景下，他说什么都好像合理起来。
“……老大，既然没有绿洲，那你让我们下来是做什么的？”图驰憋不住问道。
“做什么？既然下来了，那就当然是帮我做事呀！这辆车说实话，没有汽油了，汽油不够用就跑不远，最终还得是死路一条，想活命我们就必须要把集聚地所有的汽油集中起来，才够允许一车的人长途跋涉，所以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去把集聚地里的汽油都找过来。”
他冷静极了，仿佛在说一件极为平静的事，然而他这句话却决定了所有人都为他的生存而丢掉生命的结果。
苏逸浑身发冷，看向了一旁蓝手中一直抱着的无人机，直播一直在继续，画面始终被苏逸刻意保持在低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下半身。
直播间的观众通过对话和有限的画面，将事情大概都推测了出来。
一个与地球世界完全不同的废土世界越发鲜活地展现在观众们眼前。
苏逸没去管评论区关于人性与是非对错的混乱争执，因为在石子相说完之后，四人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响动。
同时扭头看去，居然是踉跄着身形的三昆走了进来，他显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惊疑不定的眼神在他们之间飘忽。
石子相一脸不耐烦。
只听“咔嚓”一声，他手中的枪已经上了膛，并且对准了池图和三昆两人。
“好了，既然又多了一个人，那我也不多废话，你们快点去完成我刚才安排的事情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记住了！不要暴露自己的行动，否则我立马就会离开这里，这里是有特别通道的，离开聚集地只需要半分钟。”
说完他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对苏逸说：
“我看上了你手中的枪，还有你的机器人，只要你跟我一起走，我们两个的存活率会大很多，所以，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有这辆车，我完全可以带上你一起。”
他说这话时，全然当旁边人为无物，仿佛他们完全不会威胁到他一样，能够令他肆无忌惮的说一些大胆的谋划。
而且在他的言语中，完全没有把蓝当作一个人，仿佛她只是苏逸的所有物。
虽然这是事实，但苏逸一直把蓝当作自己的伙伴，因此感觉有些不自在。
苏逸明白了，石子相压根从来没有考虑过带所有人的离开这个可能性，而是满心满眼只有他自己的死活。
他把大家都支开，并且把唯一能够带大家离开的汽油全部都集聚在一起，仅供他一人使用。
这样一来就是整个集聚地的生命都用来供养他一人了。
这种可怕的人，一时令苏逸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他和蓝面面相觑想要辩驳些什么，但是又说不出口。
反倒是池图忍不住开口了。
“老大你怎么能这样？大家都等着你救命呢，你骗大家，这算怎么一回事呢？”
他咄咄逼人的样子，石子相脸色不太好看。
三昆却咧嘴笑：
“石哥，如果我找来了汽油，你会带我走吗？我绝对不给你惹事儿！”
石子相点点头：
“去吧，找来，我会给你你想要的，昆子是个明白人。”
然后一声炸耳的枪响，他在苏逸眼皮子底下穿破池图的腿，他伤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整个人狼狈的倒在地上，脸色苍白，难以置信地望着石子巷。
蓝眸子睁大，在他开出下一枪之前就挡在池图的身前，与石子相怒目相对。
苏逸也看不下去了，高声喊道：
“石子相！你这样就过分了，就算他不愿意帮助你，你也不应该开枪打他。”
“抛弃整个集聚地，或许是无奈之举，但是你在离开之前还要伤害他们，我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在我眼前。”
他才来到废土第二天，就算经历了再危险的事情，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丢掉数十年以来的道德观念。
如果人类在废土上就注定变的蛮横冷漠，为了生存可以随便厮杀同类的话，那与野兽也没有区别了。
苏逸怕死没错，但他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更希望能够坚守住自己的底线。
显然蓝作为一个机器人，还比石子相更有人情味。
石子相有些诧异，残忍地说：
“我这是为了我们好，他不听话，如果出去报通风报信的话，受伤的只会是我们俩，我们要在人最少的时候离开这里，否则你将会看到，人比老鼠还可怕的多。”
“你是从大城市来的吧，看你这单纯的样子，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落难少爷。”
石子相嗤笑一声：
“但是我要告诉你，荒野上可没有城市里那套规矩，只有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你不想活就不要拦着，我要活。”
“如果你想活，我愿意带上你一起，因为你可以帮助我活下去，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忍，老弟，这都是石哥教你的。”
他语重心长又面带讥笑，仿佛真的是一个长辈在教训涉世未深的晚辈。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是我和你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我们互不干涉，当然，如果我们目的冲突，那就不得不产生一些摩擦了。”
苏逸冷声说完之后，转身关切地去询问：
“池图，你没事吧？”
池图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浑身发冷，神情恍惚。
两秒后才迷茫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你不用救我了，我今天应该就要死在这儿了。”
他颓唐地说。
石子相有点想笑：
“看吧，连他自己都放弃自己的生命了，你们还要拯救他，真是闹笑话了！”
他仿佛真的在看一个笑话，哪怕知道苏逸是城市里的人，也觉得有些奇妙，还会有这样奇怪的人吗？把别人的生命看得这么重要。
蓝却摇了摇头。
“你想活下去吗？池图。”
她这么问道。
池图犹豫着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嗫嚅着嘴唇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现在思绪已经彻底混乱了，死亡的恐惧威胁着他，一个废土上坚强活了这么多年的人，此刻居然显得如此脆弱。
或许正是因为经历过数次鼠潮，对变异鼠认知清晰，他远比苏逸更清地知道鼠潮的可怕之处，知道在废土上生活下去的不易。
知道这种时候被石子相放弃，代表着什么样的后果。
“石哥，汽油……所有的汽油全部都在这儿了！”
三昆提着一大桶汽油，摇摇晃晃地走下来，浑身冒汗，气喘吁吁。
他现在居然已经恢复正常了，刚才分明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此时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仿佛没有受过伤一样。
除了身上的血迹还在证明着先前他与石子相的激烈斗争，但此时他们又勾肩搭背好得仿佛亲兄弟一般。
危险是个神秘奇妙的东西，像是磁铁一般，它会让人们在关键时刻反目成仇，也会让人们在反目成仇之后瞬间和好如初。
石子相不再关心他们三人的状态，接过三昆提来的汽油。
他自顾自将车加满了油，然后把剩余的汽油放到了车的后备箱里。
打开车门后，按了按喇叭检查着车子状态，发动车子后发出轰鸣的声音，确定没有问题之后，直接关上了车门。
三昆也眼疾手快的，拉开后车门坐到了后车位上。
“你们来不来？不来我就走了，最后问一次，我不会再给机会了。”
“顺便一提，我离开后这个地方会发生爆炸……希望能炸死一些臭老鼠。”
石子相严肃的看向苏逸，他的表情证明他确实没有说假话，这一定是他最后一次询问了。
“可以……可以带我走吗？”
旁边传来池图微弱的声音。
“我还不想死。”
他这么说道。
地面突然传来轰隆的声音，震耳欲聋的声响仿佛万马奔腾从天顶上靠近经过，让人感觉铺天盖地都是那样可怕的声浪。
或许在地表还不会有太大的震感，身处地下的他们则感受更深，有一种直面灾难降临的即视感。
苏逸知道，这是鼠潮要来了。
“你不是说要天亮才会来吗？”石子相皱眉沉声问。
三昆抹了抹额头的虚汗：
“可能我看到的是后来的景象，现在听着动静大，其实离得还挺远的。”
“你还能走吗？”蓝熟练快速地用破布将吃土的伤口捆住止血，然后问道。
池图连连点头，生怕说迟了一点就让蓝觉得他活不了了。
他仿佛已经从死亡的恐惧中恢复了过来，重新燃起了对生的希望。
蓝的反应和行为，让他觉得他好像还有生存下去的可能，于是紧紧抓着蓝的肩膀。
说道：“你救救我，我不会拖后腿的，我会帮你们，我鼻子有用的！”
正如上一次面对苏逸的死亡威胁时一样，他又一直快速反应过来，努力证明着自己的作用。
“现在最快的老鼠距离我们，还有十三分钟的路程。”
“你们带上我，你们带上我，我有用的！”
他眼含泪花，语气匆忙，抓住蓝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苏逸看着眼镜里不断闪过的评论。
“干什么赶紧走呀，一会儿鼠潮来了是要死的，你不想活蓝还得活呢！”
“对啊，负责人不应该优先保证偶像的生命健康安全吗？现在有这种机会还不跑，不会是想拯救全世界吧？”
“虽然我承认放弃别人有点残忍，但是这个时候这么紧急，我还是希望蓝可以优先活下去，负责人要是死了直播间是不是就没了？”
“急死我了，这到底是不是剧情啊？怎么拍成这个视角，好像记者偷拍似的！”
“这个视角好有代入感……盲猜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他在直播。”
“快跑别管他们了，如果是我肯定先保命。”
“不会还想带上池图这个累赘吧，是不是有剧情有点狗血了？”
“呜呜呜废土也太可怕了吧，有没有什么转机能够救一救别的人呀？不想看着大家都死！如果我在里面，肯定会是废土上第一批死掉的那一些人。”
“上面那些人说话怎么这么残忍，我都不敢想象这是文明社会，难道就因为一个剧情就让你们彻底放弃了人性吗？”
“别幼稚了，废土上还说什么人性？求生的本能，会使人无所不用其极，这就是真正的人性！”
……
“老大，鼠潮来了！”
“老大，你们好了没有？”
“可以下去吗？”
“老大就是从这里下去的，我刚才听见枪响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下去看看！”
不等他们作出反应，甬道里已经出现了一些细碎的声音，大概是有人从上面下来了，还有逐渐靠近的脚步，匆忙混乱。
那边石子相的油门轰隆作响，原本四面墙壁中其中一面，像一扇自动门一样缓缓往上打开，显露出一个宽敞的通道来。
通道缓缓上延，仿佛通到一个充满希望的世界。
车轮子飞速旋转，直接冲向外面。
三昆正咧嘴笑个不止，下一秒却听噗嗤一声，车子被人狠狠的打爆了车胎，左右剧烈摇摆，撞到了通道两侧的墙壁上，摩擦出两道漆黑的痕迹。
苏逸身旁，蓝缓缓将枪放下，神情淡漠：
“我最讨厌背叛同类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