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番外
是冬天, 新雪压在枝头,产房传出两道婴儿啼哭,冷冽的白光泛起喜悦, 两辆推车床一前一后被簇拥着推去病房。
新生的婴孩被放入保温箱, 小小两只,左右并排,连脚腕上系着的小牌牌都是连号。
两间病房是隔壁,两家老爷子抱着孩子凑在一块对比:
“你们家言言这大眼睛, 滴溜溜的,像妈妈, 长大了是个美人胚子。”
“你们家小蒙这小鼻子挺的,真会长, 爸妈的优点都长一块儿去了。”
蒙老爷子乐呵呵地开玩笑:“俩孩子一块出生, 不会抱错了吧?”
乔老爷子逗逗孩子:“那就让他们结婚得了,横竖都是自家人。”
两家距离不到五百米,两位妈妈经常在一起打发时间, 小言言和蒙小亦放在地毯上,让他们自己玩,你来我往地说着婴言婴语, 居然也能沟通。
小手牵小手, 踉踉跄跄地学走路, 小言言爱笑, 蒙小亦好动,他摔跤了,砸东西了,她就咯咯笑。
有一次,蒙小亦一把抱住小言言, 在她嫩生生的小脸上吧唧一口。
乔月如乐坏了:“小流氓,占我们言言便宜。”
向钦玉也笑:“没事,我们会负责的。”
周岁宴上,蒙小亦抓了个金算盘,蒙老爷子很高兴,自家的基因就是会挣钱。
另一边,小言言抓了个小皇冠,乔老爷子抱起她:“我们家的小公主,外公抱抱。”
这些事,蒙亦毫无印象,都是大人闲聊时听到的,久而久之,他脑子里补充出了画面。
蒙亦从小就知道自家显贵,长大了也是要经商,而隔壁家的小公主,永远就该快快乐乐,有人宠着,潇洒肆意地过一辈子。
大人们常拿他们的婚事开玩笑,他也理所当然地觉得,他和乔言以后会水到渠成地在一起。
读幼儿园起,妈妈就交待,你是男孩子,要多照顾言言。
乔言其实挺淘气,敢和他们几个男孩去山上“探险”,和他们偷偷去乐园玩,张劲最皮,一次意外掉进人工湖,水很深,七八岁的孩子,大家都怕,乔言飞快推来个废弃轮胎,扑通一声丢下去,一边喊:“你抓住,你抓住!”
张劲抱住轮胎在水上飘了十分钟,被路人救起。
所有人回家都被训斥了,唯独乔言被表扬了,她外公十分宠溺她,好在她心眼正,没被宠坏。
一年级时,爸爸的情人在眼前跳楼,蒙亦精神受刺激,闭上眼就是那女人躺在血泊里的模样,大病了一场,患了惊恐症,不敢上学,抗拒所有人。
乔言每天来陪他,被骂、被赶出房间也不生气,第二天抱着零食漫画照旧来,告诉他今天课上到哪了,有哪些作业。
她像个小太阳,源源不断地给他传递正能量,如果没有她,他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出阴霾。
大人们都说,他是男孩子,要照顾她,其实他对乔言的依赖更多一点,悄悄的。
她永远不知愁,也不知怕,会哄人、会撒娇,扎着个马尾细瘦秀气,却有用不完的能量,长辈都喜欢她,从幼儿园到中学,她身边总围绕着各种朋友。
她很忙,给宠物猫洗澡、陪朋友买发夹,永远比学习重要,完事了就来找他要作业抄。
如果没有他,她似乎也能过得很好,他有时故意怄气,冷冷说你不会找那谁谁要作业抄吗。
她一脸的理所当然:“可是你学习好啊。”
对上她明净的眼睛,他一准心软。
他也挺爱玩,她总以为他轻轻松松就能考好,他背地里下的功夫,她从不知道,他只是好强,对于成绩亦是如此。
初中后,有女生给他送情书、巧克力,她从不放在心上,只会顺走他的巧克力吃。
她对他很好,可她对谁都好,他时常觉得自己是可有可无的一个。
唯有一次,她吃醋了。
初二参加数学竞赛,他和一个女生经常在老师办公室补课,课间一起研究竞赛题,后来两人都拿了奖,在升旗仪式上被点名表扬了,同学传言他们在一起。
那天放学,他喊她一起回家,她鼻腔里哼气:“怎么不和你的王怡然一起回去?”她看都不看他,走得飞快,马尾一摆一摆。
他有点高兴,原来她也会吃醋。
她走出七八米,发现他没跟上,一回头,看见他正看着自己笑,恼羞成怒,脸都红了。
他走到她面前,说:“你和别人玩不搭理我的时候,我也挺生气。”
她表情一滞,十分诧异,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倒是服软了,乖乖和他一起回家。
第二天,她把抓周的小皇冠送给他,装在玻璃盒子里,阳光下,皇冠上的钻石闪闪发亮。
她说:“这个送给你,只给你一个人。”
拿着小皇冠,他有种奇异的使命感,想她一辈子做自己的小公主。
可惜他的金算盘被妈妈锁在保险柜里,拿不出来,最后定制了一条手链送给她。
自此以后,他们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偶尔碰到手,她的耳朵会变红。
情愫悄然萌生,毕竟年纪小,没有出格的举动,只是比以往更亲密些。
他们一起学击剑、马术,吃着薯片看漫画,无忧无虑说着明天时,并不知道乔家大厦将倾。
乔言搬走后,爸爸不让他和乔言往来,妈妈沉默着不说话,他第一次看到成年人的世界如此薄凉。
他去找她,小巷子道路泥泞,大白天竟然有老鼠蹿过,平房一楼见不到光,处处简陋局促,她抠着衣摆,眼睛红红的,目光微微闪烁,随后笑了一下说,我们出去走走吧,笑比哭难看。
他请求妈妈收养乔言,希望乔言回到原来的学校,希望她继续衣食无忧,高中毕业后他们一起出国留学,像过去计划的一样。
妈妈开始说,你还小,不懂。后来气急了,说我们不是养不起一个孩子,乔言走了,你让乔阿姨怎么活?
他无法反驳,很无力。
他每周末都去找她,她闷闷不乐,什么事都不和他说,曾经没心没肺的乔言不见了,她变得刻苦学习,认真、较劲、敏感,他远远看见过她在小卖铺里拿出一根冰棍,犹豫片刻,又放回去。
他视若珍宝的人,怎么过得如此窘迫。
可她不要他的帮助,也不想见他,总是推脱说不在家,后来她身边多了个男孩,她挺依赖他的。
慢慢的,他不再去找她了。
最后一次去看她,是高考后,听说她的分数蛮高,为了省钱打算报考免学费的师范,他觉得可惜,骨子里就认为她喜欢什么就该拥有,而不是因为钱妥协。
小巷的路灯很暗,猫叫声空空传来,夜晚凄清,她房间的碎花窗帘里有人影在动,挨在窗边,或许她又偷偷往外望,或许没有。
他站了会儿,转身离开,带走自己排山倒海的感情,万般留恋,每一步都艰难,很快,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追出来,他回身,她又躲了回去。
刚到国外的时候,沈喏告白,朋友们起哄,他觉得自己和乔言没可能了,试着和沈喏交往,很快发现自己没心思投入另一段恋情,这样对沈喏也不公平,不到一个月,草草分手。
他没想到她会出道,回国后想过签她到中博,后来得知她仍和樊阳在一起,就算了,不再关注她的消息。
直到那天,她站在他的车外,哭得那么委屈,路人跑来围观,她无措的表情陌生又熟悉,他情难自禁,拉她上了车,平静地坐在她身边,心跳有多快,只有自己知道,听到她决定分手时,他发现自己仍然想念她。
这一年,他们二十六岁,分开整整十年。
她没小时候开朗,不会没心没肺地笑,缺乏安全感,容易焦虑,一个人静静坐在那时,眼里像转着首孤单的小夜曲,但她不说辛酸,从未抱怨,只是往前走,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是笑。
他依旧爱她,这次换他给她陪伴和温暖。
之后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很庆幸,她还在乎他,可对于她和樊阳的七年,他嫉妒得发疯,却也只能坦荡,成年男女,有过一两段恋情,并不过分。
直到知道她遭受过校园暴力,是被欺负成什么样了,自小有教养的她,被逼得动手打架。
他释怀了,理解了她的难处,如今她依旧正直、坦诚、坚韧、勇敢,至少证明,在最糟的那段日子里,她身边仍有好人陪伴,她从没被打趴下。
他们在一起,熟悉的温柔很快回来,每一次亲吻都心动,每一次亲密都契合,兜兜转转、有分有合,他始终觉得,他们命里就注定该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过去这段本来想一章写完的,可写成了蒙亦独白,现在番外多一章乔言的。[笑哭]给他们的故事一个以后,明天下午三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