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乔言在家住了七天, 重了三斤,她默默走下体重秤,寻思着自己该复工了。工作很多, 只是她还打着石膏手, 不适合出席活动。
乔言挨在门边,看乔月如洗菜:“妈,我明天回市区好了,看看石膏能不能拆掉。”
乔月如系着围裙, 站在水池前:“别急,《错步》不是有不少动作戏?再弄伤怎么办?”
“月如。”院子里传来一声, 就见一个中年男人走来,他戴着太阳帽, 提着红色水桶, 衣着整洁干净,像个体面人。
这一声“月如”叫得亲近,乔言敏感地捕捉到什么, 下意识站直了。
“钓了两条河鱼,给言言炖汤喝。”男人掀掉太阳帽,面容周正温和, 哪怕是提水桶这种事, 也有淡淡的书卷气。
“怎么突然来了?”乔月如嗔怪一声, 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目光微微窘迫,“言言,这是秦叔叔。”
秦愉安微笑,眼角叠着细细的皱纹:“周末清闲和老刘一起去钓鱼,总算看到言言本人了, 我昨晚还在看你演的《夜歌行》呢。”
乔言一脸空白,叫了声:“秦叔叔。”
秦愉安放下鱼就走了。
乔言特意留意了他开的车,大众辉腾,应该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经济不差,性格温和,是妈妈愿意相处那类型。
“认识小半年了,”乔月如说,“业主联谊会认识的,他住后排尾巴那栋别墅,b大文学院的教授,丧偶,有个儿子,人不陈腐,说魏晋文化挺有趣。”
乔言白茫茫的脑子缓缓找回一丝清明,说:“外婆年纪大了,我又经常不在家,妈妈也需要人陪伴,他要是好就处处看呗。”
乔月如稍显放松:“这个年纪了,不着急。”
“他要是敢欺负你,我收拾他。”
乔月如笑道:“我怎么生了个这么懂事的女儿。”
门外喇叭滴滴响,顾天姿来了,她给外婆做的那件旗袍的腰围松了点,周末过来帮忙改。
乔月如说:“来得正好,中午喝河鱼汤。”
顾天姿看了眼桶:“我可是有口福了。”
到书房,外婆正在翻一本厚厚的相册,乔言和顾天姿凑过去看。
“乔阿姨年轻时真好看,你亏得是像妈。”
“这是外婆自己画的水墨画吗?”
“这大罐—”顾天姿话语一顿,“—的花纹真好看。”
“这青花缠枝莲纹大罐是你外公拍来的,我说太大了摆家里不好看,他非得买,后来养了一盆水莲——”外婆往下翻了一页,“这张。”
外公穿着对襟云裳,侧脸清瘦,弯着腰摆弄盆栽的小莲花。
外婆嘴角带笑,眼里载满回忆,平静而依恋。
改旗袍的时候,乔言趁外婆不在,问:“刚才你想说什么?”
“明天有一场慈善拍卖会,清单上我看到这只大罐。”
当年外公破产的时候,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典当了,流落四处,现在被拿来拍卖也正常,乔言问:“明天?我想去看看。”
“都是明星、名人捐赠的物品,拍卖款用来建设希望小学,”顾天姿点开拍卖行发来的清单,看了眼乔言,“这只大罐是林惜捐的。”
乔言:“?”
她放大图片细看,确实是家里原来那只,不禁怀疑:“怎么会在林惜那儿,不会那时候趁家里混乱,林正峰偷走的吧?”
顾天姿说:“听说林惜去求沈凝了,沈凝还是心软,沈家没再继续打击林正峰的星辉娱乐,星辉娱乐又获得注资,算是苟活下来。”
乔言默默不说话,蒙亦干的,他的zm资本和星辉娱乐签了对赌,现在他是大股东,要是星辉娱乐没在限定时间内营收十亿,会失去公司的控股权,还得补上缺口。
“林惜现在买惨虐粉,做慈善洗白,发微博说捐赠的大罐是爷爷送她的私藏,评论里全夸她人美心善。”
乔言:“我外公的,怎么转眼成爷爷的私藏了。”
爷爷在县城做小营生,那个年代的县城十几二十万能买一套房,怎么可能有价值百万的藏品。
林惜可真会慷他人之慨。
“林惜有拿得出的作品,还是有很多事业粉的,她现在时不时发些凡赛尔的微博,又不明说,网友都在猜她是什么低调的世家小姐,娱乐圈这种身份很吸粉。”
乔言刷了林惜最近的微博,顿感无语。
顾天姿:“你也感觉到了吧,她把自己包装的有点像你特别是那件汉服,有人扒出是‘乔云一锦’制作的。”
“都是我妈玩剩下的,我妈年轻时心血来潮想推广汉服,用自家上好的云锦,又请了裁缝师手工缝制,但那时候汉服小众,价格又高昂,在市场上没推广开,也只缝制了百来件就没做了。”
“对呀,我做服装的会知道,件件都是孤品,难求啊。”
乔言心口滋滋冒火,呛得她想骂人:“我怀疑林正峰离婚的时候,搬走我妈不少东西不对,他包养沈澜十四年,可能婚内就把家里的东西往外搬。”
顾天姿也很无语:“极品凤凰男啊”
乔言说:“我待会儿和你一起回市区,明天的拍卖会我要去。”
下午,乔言去医院拍片,骨头恢复得不错,直接拆掉石膏,身上的挫伤没全消除,医院开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药。
晚上和顾天姿吃吃逛逛,看到一副袖扣,乔言挺喜欢,买下打算送给蒙亦。
晚上九点回到家,敲隔壁的门,没动静,她第一次用指纹解锁进他这屋子,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喝了半瓶的红酒放在吧台上,乔言拔掉木塞,给自己到了半杯,坐上高脚椅给他发信息:[在加班吗?]
乔言喝完小半杯酒,他才回复:[下班了。]
乔言:[在干嘛?]
蒙亦:[刚洗了澡,处理几封邮件。]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还说都住西江湾,她居然信了他的鬼话。
乔言洗干净高脚杯,用食指勾起装袖口的小袋子,回到隔壁,洗好澡窝上床,手机里躺着三条他的未读信息。
蒙亦:[怎么了?]
间隔十分钟。
蒙亦:[言言?]
间隔五分钟。
蒙亦:[人呢?]
乔言回复:[没事,就问候你一下。]
蒙亦看着这行字,总觉得不对劲,他回忆这几天的行程,没做什么破格的事,又搜索了自己的名字,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报道,可她突然问候,多么令人不安。
爷爷奶奶今天回国,家里小辈都回老宅吃饭,楼下还闹哄哄的,他不好吃个饭就走,今晚住在老宅。
蒙亦打字:[给你定制的手链做好了,回来的时候送给你。]
乔言:[好呀,我也送你个礼物。]
蒙亦点开日历,没节日,生日没到,他思索片刻,应该没忘记什么纪念日。
女朋友突然关心,还送礼物?他没问题,莫非是她心虚?
蒙亦问:[你在家里生根,不打算回来了?]
乔言靠坐在西江湾公寓的床头,狗男人并不在隔壁,还来质疑她?哪来的底气?
乔言懒得和他聊:[你忙去,晚安。]
蒙亦:[]
被说到点上就逃,她大概是真的不打算回来了。
蒙亦打电话给朱意群,林董承诺给乔言的四大刊,其中一本是中博旗下的《时尚zl》,他让朱意群和主编打声招呼,安排乔言拍摄最新一期。
第二天,乔言和顾天姿到拍卖会现场,签名时看见林惜和沈澜。
林惜目光闪了闪,很快恢复镇定,沈澜一派从容,半点看不出心虚。母女俩挽着手臂,轻巧地从乔言身边走过。
顾天姿将签字笔递给工作人员,和乔言咬耳朵:“我以为能从她们脸上看到一点不安和羞愧,看来高估了她们的羞耻心。”
找到位置坐下,等到青花缠枝莲纹大罐拍卖,乔言提起精神。
拍卖师拿着小锤子站在台上说:“青花缠枝莲纹大罐起拍价260万,280万,300万,1223号客人出价360万400万,还有要加价的吗?”
众人竞拍一会儿后,乔言举牌:“五百万。”
拍卖师:“加到五百万还有谁要试试吗?五百万一次——”
这时,一位之前没动静的男士举牌:“六百万。”
乔言:“六百五十万。”
男人:“七百万。”
这是较上劲了,乔言侧目看了眼,觉得男人有点眼熟。
顾天姿小声提醒:“这是林惜坐大腿那导演的儿子的助理。”
一些名人、明星不方便自己到现场,会让助理来,或者电话竞拍。
刚才乔言余光瞟见林惜和男人嘀嘀咕咕,想必林惜知道她想拍回大罐,故意抬价,要是她捐赠的藏品高价拍出,又可以借势炒作一波人美心善。
乔言继续叫价:“七百五十万。”
顾天姿轻轻拽她:“你疯了,他明显是故意的。”
朱意群代替蒙亦来现场,坐在一角静静观望,寻思着乔言顶不住,或者两边僵持不下时,他再一锤定音,替boss拿下青花缠枝莲纹大罐。
果然,男人继续气定神闲地叫价:“八百万。”
乔言淡定举牌:“八百五十五。”
顾天姿按了按额角,心说乔言倔强起来,脾气是真硬,虽然她拍戏收入颇高,但一千万买个罐取悦外婆,好像也没豪到那程度。
朱意群也准备叫价了,一千万是心里预期的界限,快叫到顶位了。
男人继续跟价:“九百万。”
拍卖师看向乔言,乔言静坐着,没举牌的意思。
安静。
周围众人看向乔言,顾天姿和朱意群也看向乔言。
乔言淡笑着,泰然自若。
林惜和男人对视一眼,脸色微变。
拍卖师喊:“九百万一次、九百万两次、九百万三次,成交。”
男人侧头,小声提醒林惜:“我可是帮你叫价的,我一助理买不起这个,我老板也没计划拍这个。”
林惜黑了脸:“知道,闭嘴。”
沈澜小声责备:“我让你保守一点,能卖出就好,非得抬价,自己捐的东西,现在花三倍半的价钱自己买回来,想想回家怎么向你爸交待。”
顾天姿提高的心,哐当一下砸回心口,她心还有些晃:“林惜想抬价,反而被你抬价了,小样儿,演得挺逼真,我都被你骗了。”
乔言笑:“忘了我的职业?”
顾天姿悄悄冲乔言竖起个大拇指:“奥斯卡小金人颁给你。”
乔言估计自己叫到九百五十万,对方不会跟着叫价了,超过一千万,林惜也不敢保证乔言会不会不计成本地拍下,乔言索性提前一步停止叫价。
顾天姿说:“不过可惜了,没法送给外婆。”
“无所谓,”乔言说,“外公那盆莲花死了后,这大罐就拿来插伞了,也不是非要不可。”
顾天姿:“”
乔言这姑娘,看着平平静静的,可有主意了,毕竟是富贵窝里长大的,哪怕落魄过,仍旧有魄力。
拍卖结束,乔言站起身,窸窸窣窣离场的声音里,对上林惜恨不得咬死她的目光。
乔言微微一笑:“能盖好几栋希望小学,青花缠枝莲纹大罐还是自己的,一举两得,林小姐不仅人美心善,计划也很周全。”
林正峰的公司刚转危为安,林惜大量掉资源,本就资金紧张,现在又要掏出一大笔钱买自己捐的东西,血亏。
林惜板着脸哼笑一声:“不就是九百万,只要有本事,轻轻松松挣回来,倒是你,现在靠蒙亦,等他和易家长女结婚了,你拿什么嚣张?”
“我靠自己照样活得很好,不是谁都挖空心思靠男人上位,”乔言一脸无害,“走了,不耽误你付款。”
林惜还欲争辩:“你以为蒙亦多好,还不是整晚在外面浪,他那种人会专一?”
乔言:“”
走远了,乔言问:“我那狗男人是不是经常去夜场?”
顾天姿憋笑:“也不太经常,闲着的时候会和朋友出去玩玩。”
这个玩玩的概念很广,可以单纯只是玩,也可能浪到起飞。
“晚上张劲攒了局,蒙亦大概率会在,我们一起过去?”
乔言:“好啊。”
有些应酬很私密,只认可自己圈内的人,如上次在海边那餐饭。今晚就是出来开心的,朋友带朋友,伪名媛、网红、小演员尤其多,最后莺莺燕燕总有一屋子。
乔言和顾天姿走进包厢,各种声音立马充斥入耳,闹得她头晕,一扇屏风后清净些许,蒙亦正坐在那打牌。
他松松咬着支烟,眉眼放松,熟稔抽出两张牌一丢,旁人说了句什么,他嘴角勾起点笑,痞痞的,一副混不吝的散漫劲儿。
他身后还站着个美人,看穿戴就是另外来的,不是会所里的。
蒙亦在自己面前顶多抬抬杠,多是纯良的,乔言差点忘了他也是混迹各种场所都游刃有余的公子哥。
牌桌上,张睿说:“蒙亦最近没怎么出来玩,攒了一个月的手气来赢我呢?”
张劲一笑:“人家最近忙着谈恋爱,哪儿有空理你。”
“易疏冉吗?这么快就和她好上了?不过她是真不错,要是你娶了她,里里外外一把好手。”
桌下,张劲踢了张睿一脚,同时瞥了眼蒙亦,示意他别乱说。
偏偏张睿几杯酒下肚不会看人脸色:“怎么了,还不让说啊,早晚的事,你公司那么多女星,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总不至于流连忘返吧。”
“对了,你前几天好像为了那谁和家里闹不愉快,再好看的皮囊,谈谈恋爱就够了,娶妻还是要娶贤。”
张劲的位置正对门,看到乔言和顾天姿走来,他在桌下踢了蒙亦一脚。
蒙亦咬着的烟积攒了一截烟灰,被他这一踢,烟灰断落,砸在大腿上碎成粉。
身后那姑娘,正准备给蒙亦添酒,看到他裤子上落了灰,弯下腰徒手帮他撇灰。
“不用。”蒙亦拿下烟,往旁边微微倾身,一抬头,毫无防备,对上乔言的目光。
他就这么捏着烟定住了。
张劲低头笑,心说兄弟我刚才提醒过你,仁至义尽了。
张睿茫然四顾,怎么了这是突然就安静了?
那姑娘将将站起身,面前就走来一人,还算客气地说:“麻烦让一下。”
她下意识后退两步,盯着乔言看了看,心一跳,这不是那个明星?
乔言捏起蒙亦手里的烟,在烟灰缸上弹了弹,再将烟递到他嘴边。
蒙亦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咬住烟,乔言站起身时,他握住她的手腕,也跟着要站起来。
乔言挣开手,用一根手指按住他的肩膀往下压:“别啊,大家正在兴头上,你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 乔言:够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