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
受父母舅舅以及身边亲戚影响的关谨从小便立志于要报效联邦、洒血战场。
所以这一次, 在面对着身边同学随时都有可能陷入危险之境，联邦那里暂时还未有好消息传来的时候，关谨觉得, 在这种情况下, 他身为关家的人, 身为夜星大人的右护法, 一定要把大家都安全地带回去。
所以，他把自己身上的珠串拆下，私下里一个一个地分给那些同样从其它星上来读书的学生。
他当然知道这样的行为在本就是泥沼的利奥星上, 还混杂着恶魔的奥特军校会有多危险。
在他能看到的地方, 他依旧无法准确辨别出对方是敌是友。或许夜星大人给他的珠串最后会被用来救一个险恶之极的敌人, 但是其它送出去的那些珠串却会让几十几百人都能一起回家。
奥特军校是深渊，他带回去的或许就是深渊底下的怪物。
可是难道因为害怕这些，就让其他无辜的人和这些怪物一起永远待在深渊里吗？
或许他这样的行为会很快引来怀疑, 但是他还是做了。
他要带大家回家，而那些怪物, 也注定会在被带回联邦后而无处遁形。
于是, 将身上带着的最后一串珠串给刘立戴上后，关谨想了想还剩下的不到三十的人, 顿时觉得眼前一片光亮。
只是他没想到，意外会来得这么快。
利爪穿透他的腹部, 强力的一击震碎了他的光脑, 连呼救都来不及便被人死死踩住了脖子, 眼前已经因为窒息而开始发黑，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不断抽离。
朦胧中，耳边传来一声巨响，在女人恼怒的声音, 短暂的打斗之后，一道陌生的气息陡然靠近，他被抱起，而后便有风吹起了他的头发。
身体因为剧痛而有些无力，但却依旧可以感受到抱着他的人身体的剧烈颤抖。
他的眼前有些恍惚，等到视线聚焦，一切变得清晰起来的时候，他这才发现抱着他的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女。
身边的光线陡然变暗，耳边是‘滴答滴答’的落水声同时鼻尖传来一股难闻的味道。
身下的人一个跳跃，他被轻轻放在一个隐蔽处环形的突出上。
“谢谢……”关谨捂住腹部的窟窿，那里，鲜血在不断往外冒出。
“我叫樊香，”少女身体颤抖地不成样子，她撕开自己的外套，将布条绑在关谨的几个伤口处，想要减缓它们往外涌血的速度。
“我的弟弟叫小圆，虫兽出现的那一次，联邦的人救了他。”樊香的眼中逐渐出现水雾，她声音哽咽。
因为违背了高级兽种的命令与意愿，刻在骨子里的基因让她浑身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关谨靠在石壁上，想起了那天被夜星从亚伯手里救下的幼孩。
“那天联邦的人走了之后，蒙将军下令处死了他。”
关谨的瞳孔放大，他看着她，最后眼眶逐渐变红。
樊香的眼前一片模糊，她用袖子抹去泪水，哑声道：“我妈妈她很感激你们，我们真的，真的不是故意想要隐瞒绾灵鸟的事情的，我们也，我们也试过去反抗的……”
她抽噎着，将最后一个绳结打好。“我们的身上不允许携带光脑，刚刚我哥哥拖住了洛莉莎她们，所以追兵暂时还追不上我们。但接下来，利奥星的守卫队一定会再到处寻找你的踪迹。洛莉莎为人狠毒，她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会暴露他们的不稳定因素。”
她说完，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决绝，她看着关谨，郑重道：“她们是幻面族的长老，你一定要记住，洛莉莎她们的能力不是变幻身躯，而是……”
“噗——”樊香吐出一口血，她的身体开始剧烈痉挛。
“樊香！”关谨忍着疼痛，想要伸手去触碰她。
“咳咳咳……”樊香捂着胸口，身体四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她们的能力不是变幻，而是复制……复制外貌，记忆，甚至于……能力……噗咳咳……”
“你别说了，你的身体……”关谨脸色着急。
而面前女孩的面容身躯却开始不断变化，直到最后，另一个他慢慢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关谨的眼睛微微睁大。
“如果可以，能帮我给当时那位救了小圆的大人带句话吗？”樊香吐出一口血，而后眼睛红肿地看着关谨。
“可不可以让她，不要讨厌我们，我们真的有好多同伴，他们都是好人……所以，别放弃我们，好吗？”
关谨眼里逐渐蒙上一层水雾，他不住地点头。
樊香含泪笑了笑，而后她说道：“在你们联邦的队伍没来之前，你一个人在这里，千万不要出声。”
樊香擦去眼泪朝着他一笑，而后跳下环形凸台，朝着外面逃去。
“樊香！”
空荡的地下水道里，只剩污水珠不停从上壁滴落下来的滴答声。
周遭没有别的声音，寂静地让人心底发寒。
关谨就在这一片污浊之中靠着石壁放缓了呼吸努力撑着。
身上好几处伤口不断透过布条往外渗着暗红色的血液，尤其是腹部的位置，即便有布条阻止，鲜血却依旧不停地往外流出。
关谨闭着眼，胸口发闷，他开始不停地喘气。
蓦地，之前司盛泽和他分开时，把那颗玉石塞进他上衣口袋里的场景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他有些艰难地抬起手臂，从自己几乎被血污沾满的口袋里拿出了那被击碎得只剩下一半的玉石。
玉石的效用大大减少，但还是有点点白光不断汇入关谨的体内。
伤口处不断涌出的鲜血终于有了减缓的趋势。
白光一点点被吸入，玉石开始变得黯淡。
看着手里那逐渐没了颜色的半颗玉石，关谨那因为失血过多而渐渐带上了一抹苍白的嘴唇抿了抿。
他将最后那还剩一点点异能的玉石重新放回口袋。
伤口愈合的过程就此终止，关谨转头看了眼起遮蔽效果的藏身所外，那里一片昏暗，什么也没有。
但是他的眼里依旧有希望。
他知道，舅舅跟夜星他们一定会来救他的。
即便一开始他们或许会被那个偷袭他的冒牌货迷惑，但他们那么聪明，肯定能很快看出不对的。
而夜星大人曾说过，只要附着了她治愈术的物品，无论有多远，有多微弱，她一定能够找到它。
而现在，玉石还剩最后一点治愈术，他相信，夜星大人她一定会找来的。
她一定会循着这最后的气息，成功找到他的。
他相信他的夜星大人。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腹部没有完全愈合伤口从不断往外渗血到慢慢红肿发炎。
关谨半阖着眼，他的脸因为发烧而变得通红，又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和饮水，本就苍白的嘴唇泛起了干皮，他的眼前发黑，意识昏沉一片。
“滴答——”
“滴答——”
水珠不断滴落的声音好似带着催眠的功效，关谨的眼睛闭着，唯有胸口那一点点微弱的起伏还能证明他还活着。
他睁开眼，黑褐色的眸子里是一片死寂。
他不能睡……
他左手的手指微颤，他强撑着，艰难地挪了挪身子。
眸珠空洞地盯着一个位置，关谨抬起手，轻轻摸向了腹部。
那里，已经发炎的伤口被轻轻一碰便剧痛无比。
关谨咬了咬牙，而后用力拉扯了一下已经完全干涸粘连在伤口处的布条。
“……”
他仰起头，喊叫遏止于喉咙，混沌的意识终于有了一丝清明。
他喘着气，额上满是因为剧痛冒出的冷汗。
如果睡着了，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夜星大人就快来了，他一定要撑住。
他还有，好多情报要带回联邦，他不能睡……
他都还没见，还没见大家最后一面……
“队长，这里面真的会有人吗？”
陌生的声音突然穿过一切阻碍回荡在关谨的耳边，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原本都快要停止的心跳此刻也骤然快速跳动起来。
“洛莉莎大人说了，被我们解决的那个根本就不是那个联邦学生，让我们继续搜查，这周遭都找遍了，就只有下水道还没完全搜过。”
“这里味道这么难闻，谁能在这里待得住啊……”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快点去搜！”
分散开来的凌乱的脚步声在整个下水道开始不断回响，关谨强忍着疼痛往里靠了靠。
耳边是不断靠近的‘哒哒’，关谨的呼吸开始沉重，微微颤抖着手艰难地伸向自己的口袋。
一旦被发现，那就耗尽玉石里最后的治愈术，然后……和他们同归于尽。
从不同方向回响着的脚步声一刻不停地响着，关谨的喉咙有些艰涩，他睁着眼，死死地盯着那唯一一个可以看到他的方向。
一个不停着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循着过来的士兵渐渐进入了他的视线范围，两道目光相撞，关谨明显看到了他眼里的震惊。
呆愣了一下，那个士兵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而后立马转身朝着大部队跑去。
关谨闭上了眼，脸上的表情有些哀戚。
可惜了……
还是没能见到他们最后一面……
不过如今这样，也算为联邦捐躯了。
就是希望最后，舅舅夜星妈妈他们，别太难过就好。
手缓缓伸进口袋，关谨闭上眼。
然而——
“队长！管道处正常，无任何发现！”
“队长！回流道也没有发现！”
“队长！……”
“所有人集合！下一个地点继续搜！”
“是！”
士兵们集合离开的脚步声逐渐远离，关谨挂在口袋上的手无力地垂下，他的鼻尖微微泛酸。
时间又过去了许久，关谨的浑身开始不正常地泛着潮/红。
他的双眼半阖，眼皮不停打架，意识一点点被黑暗侵蚀。
大概是……等不到夜星大人了吧……
真遗憾啊……
“关谨！”
焦急的女声强硬地将他从虚无中拉出。
夜星大人……
“关谨！关谨！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看看我啊！”夜星紧紧抱着他，白光不停地汇入他的体内。
“夜星……大人……你终于来了……”关谨艰难地睁开双眼，鼻尖酸涩。
“对不起，对不起，”有温热的液体滴在关谨的脸上，夜星不停地抹着他脸上的血，声音发哑，“我来晚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就知道，夜星大人一定会来救我的……”
“嗯，嗯，我来了，你不会有事了，我带你回家，带你回去见关队长他们。”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夜星的眼中流出，关谨伸出手为她抹去，笑道：“我都不哭了，你这么还哭啊。”
“对不起，对不起……”夜星哽咽着。
“不哭啊，我没事的。”关谨笑着，一直紧绷着心神一松，积攒了许久的疲惫感一股劲地全往上涌，他的眼皮渐渐沉重。
“夜星大人……”
“怎么了，你说……”
“我可以睡个觉吗？”关谨笑了笑，眼睛控制不住地缓缓闭上。
夜星抱着他，眼睛通红，故作轻松道。“当然可以了，你尽管睡，等下我抱你回去。”
“这多不好意思啊……”
均匀的呼吸声自耳边传来，夜星低下头，少年的眉眼间满是疲惫，但嘴角却微微上扬。
夜星深吸了几口气，胡乱地伸手将脸上的泪抹去，她将关谨抱起。
“好了，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