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白银教会小银止懂得去外头大小便后,就耐心等着韩维止回家了。
可是有些人真难等,她都快要开学了,他还是没有回来,她看了那一列只有自己在说话的对话栏,心里拔凉拔凉的。
为什么有些人回了一趟家里而已,立即就变得冷冷的,连话都不愿意与自己讲了。
她明明记得那天他醉酒,从身后抱住自己的时候,身体那么温暖火热,现在发觉那些都是骗人的,还有那天他离开的时候,她站在玄关强吻他的时候,虽然是她主动,但她都能明显察觉到他身体是有反应的。
他现在却不再搭理她了。
她和她的小情狗吐槽韩维止:“也不知道是哪里惹他不开心了,他竟然一个信息都不回复我。都快要一个月了。”
她很是忧伤的趴在桌上画画。
小小的边牧犬已经能察觉到主人的忧伤,她一难过它也趴在她脚边,蹭了蹭她的腿,想要安慰她,但是主人又好像不太搭理它。
韩维止是和大哥去医院检查身体的时候,看了一眼家里的监控,就看到白银趴在桌子上。
他早发现家里最近莫名其妙的多了一条狗,起初他以为是隔壁欧阳阿姨的,但是慢慢的他觉得很奇怪,这狗在家里待的次数也太多了点。
他正想发信息问白银到底怎么回事。
侄儿韩志冲过来靠在他身边说:“叔叔,这个姐姐是上次在手机视频里被人打的姐姐吗?她现在是在你家里吗?咦,我看到一条小狗!我想摸摸它的脑袋。”
韩维止嘶一口气,感叹侄儿的联想力。
韩志扁了扁嘴:“叔叔,我想和我妈妈视频聊天。”
韩维止看了一眼时间,那边是晚上,而韩志眼神期待的看着他。
他觉得大哥还得隔一会儿才出来,所以先在线上和包婉说了声,接着开了个视频给韩志与包婉交流。
包婉在手机里头答应儿子,等有时间就带他去摘草莓。
她或许只是随意的一说,但是韩志记住了。
结束了聊天后,韩志从缠着他开视频,变成缠着他带他回国去摘草莓。
“妈妈说,最近是国内草莓盛开的季节。”韩志小小年纪,却很会做计划了:“叔叔,你可以现在带我回国吗?是这样的,我想先和妈妈去果园摘草莓,之后两天我希望你带我去一下上海的迪士尼。事实上你也知道,我的生日愿望是把全球的迪士尼都玩一遍,香港的我已经去过了,现在就只有上海的我没去过。”
韩维止看他侄儿一眼,笑说:“你还真会打算。臭小子,你忘了你上次回国就住了半个月的医院,你爷你奶没把我剁了。”
当然了,那一次也是事出有因,多亏了白银这个弱智,否则韩志也没机会住那半个月的医院。
据说那半个月医院韩志住得还挺欢乐,因为认识了国内的第一个小朋友,那小朋友与他年纪相当,他们都有共同兴趣爱好,也同样患有季节性哮喘病。
两人在医院认识后已经迅速变成了好朋友,并约定以后要经常见面,可毕竟年纪还小,俩人分开后,都不知道如何与彼此联系,但是韩维止挺细心的,他把那小朋友的爸爸的联系方式保存下来。
别小看小孩子的友谊,他们的友情比任何人都真。
也别看韩志只是个小孩子,事实上他对于任何人都特别上心,他也特别敏感,知道自己是个有异于常人的小朋友,也知道自己的父母离异,所以他格外珍视那些出现在他身边的人。
从回来到现在,他不止一次问过韩维止“那个你手机里被人欺负的姐姐还好吗?”之类的问题。
只是见过一次的人,他却也时常上心。
韩维止时常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他。
他应该告诉侄儿,白银这个弱智现在在他叔叔家里的地毯上,坐着吹暖气、画画、背诵英语单词吗?
又或是,他应该告诉侄儿白银这个傻子正想着如何色诱你叔叔我,并想方设法的往叔叔床上爬呢。
韩维止觉得有必要告诉自己唯一的侄儿,那是个坏女孩,所以别惦记她。
但是韩志显然对于坏女孩完全没有概念,他时常很关切白银当日的状况,害怕她逃不出那个房子。
为此他做了几个关于白银逃不出房子的噩梦,并将自己的担忧,转述给他的爷爷奶奶、与最近身体状况越来越好的爸爸。
韩维止也是到此才深切的体会到,为什么电视上要宣传让孩子远离危险视频了。的确那会在小孩的心里形成或大或小的阴影。
…
这日陪伴大哥韩星沉在医院做完检查后,大哥忽然在车里问他:“小志说的那个姐姐是你的女朋友吗?他最近时常和我说,有个送他一束花的姐姐,在房间里被人毒打遭受危难。”
韩维止一时语窒,“没有的事。”但话也仅到这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大哥的问题。
事实上,他和大哥的关系一直有一层很深的隔阂,虽是亲兄弟,但成长的十年里他们是陌生的。他们感情并不深厚。
韩维止七岁那年,因为父母工作忙碌,被送至孑然一身的叔叔家里,那是个种植葡萄的地方,他在新疆一个小酒庄里一待就是十年。
十七岁那年,父母不顾他意愿,以及病重在医院的叔叔,执意将他接回家,因为那年他面临高考,人生的十字路口,父母都坚定认为他应该回来准备高考。
但是韩维止再也不是七岁的小孩,任他们摆布,他十七岁,在新疆日光的沐浴之下,长成了一米八六的高个。
他和只懂种葡萄的叔叔养出了很深厚的感情,别说叔叔健康时他不愿意离开他们的葡萄庄园,更何况当时的叔叔罹患癌症,在医院里吊着最后一口气,他说什么也不能这样丢下叔叔。
就在父母也拿他没办法的时候,比他大七岁的大哥韩星沉出马了。
当时的韩星沉已经参加工作,并有了一个女朋友,他那时脾气可不太好,见着了自愿放弃前程的弟弟,先是将人揍了一顿,之后将叔叔安顿好,请了护工照顾叔叔,之后请了几个人帮忙将韩维止押回去,准备参加高考。
韩维止刚落地就要逃,一次又一次的被韩星沉揪回学校里,有一次下雪了,韩维止又想起了叔叔,想起了他们的葡萄园。
他和同学借钱买好了火车票,搭车就要去新疆的时候,韩星沉追上来了,那是韩维止好不容易借到的钱,他说什么也想回去看叔叔一次。
然而穿过马路就快要到列车站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刺耳的汽车刹车声。他直觉道出事了,回头一看,就见到向来人高马大的哥哥躺在计程车前面,韩星沉被急速驶过的计程车撞伤了。
大哥在这个车祸里失去了一只腿。原因是为了追他不争气的弟弟回去参加高考前冲刺。
从那之后,这成了韩维止永远不敢回顾的过往。
他既害了大哥失去一只腿,也再没有见过叔叔,直到叔叔过世,这么多年,他也从来没有勇气回那遥远的地方看一眼。
大哥的腿在他心里成了永远不能触碰的伤口,连着这个伤口,叔叔也成了他这么多年都不能直视的记忆。
他时常想,假如不是因为要去见叔叔大哥就不会残废了,假如哥哥不出事叔叔就不必在孤独的寒冷之地等待死亡了。
后来又发生了许许多多并不愉快的事,韩星沉在失去一条腿后,人生并不顺利,他当时的女朋友包婉,因为伤心过度为他流产过一次,很快他们有了第二个孩子,就在他们打算奉子成婚时,包婉的家里出了一系列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之后的事情,韩维止是在国外读书期间,断断续续听父母讲的。包婉将他们的孩子生下后,答应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而大哥也彻底的消沉,他的人生再也壮丽不起来,从此那个追着他过马路,意气风发要将他抓走的大哥彻底消失,他彻底的死在了那条追赶韩维止的马路上。
韩维止把一切悲剧的源头归咎在自己身上。
那些年到这些年,他从一个被新疆日光浸泡出热情的大小伙,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连笑脸都欠奉的阴沉男人。
陆启颜再一次见他的时候已经认不出他,她坚定认为,他不是当年哄着她救她一命的哥哥,也拒绝任何与他该有的联系。
当所有人都逐渐走出旧日阴霾,就连韩星沉也开始在韩志的笑脸之下,逐渐接受新的人生与际遇。
他却始终还沉浸在昨日之中,韩维止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自己内心的想法,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刻都不能忘记。
每年叔叔的忌日,包婉离开大哥嫁给其他男人的日子,都叫他难过愧疚,他曾经想,假如自己不曾出现就不会有这一切的悲剧。
他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要如何挽回这一切悲剧,他希望大哥的日子回到从前,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大哥过得很好。
因此也加倍的疼爱自己的侄子,有时候看着韩志他就想起了叔叔,那个他死后他到现在都没有回去看他一眼的男人,他却在心里疯狂的思念他,他用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
他时常想,或许要等自己死了才会再与叔叔相遇。
他知道即便所有人都缄口不语,但他清醒的了解到,所有的悲剧都是因他而起。
…
车子开到了家里,依旧健朗的韩爸爸出来帮忙开门,接大哥下车。
韩星沉笑容爽朗的说:“我自己可以,爸,你就在家里坐着,我又不是真残废,我还有一条腿。”
事实上,韩星沉有两条腿,他做了假肢,目前在gwu大学里任职当教授,他年轻时就是学霸,念了北城大学的心理学后,后来他又继续申请心理学课程。
现在他不仅是大学的心理学讲师,也给很多大型企业员工做心理辅导,年后他还受邀到中国,去给一家全世界连锁公司做企业员工心里测试。
总之韩星沉虽然失去了一只腿,但是生活基本能自理,收入虽然没有高到年薪千万美金,但几百万美金是不在话下了。
以他的能力,足以把他和包婉的孩子养好,甚至再负担一个新的家庭都可以,这些年爸爸妈妈也有给他安排过相亲,但是韩星沉再也没有结婚的念头。
韩维止很清楚,他只是还没有忘记过包婉。
韩维止时常在面对大哥的时候感觉很难受,所以除非是重要日子,他都会选择不回家。
但是韩志逐渐长大了之后,他开始学会单独与韩维止交流打电话,并要求韩维止带他去玩。
一般来说,韩维止极少会拒绝自己的侄子。
当韩志在吃晚餐的时候,又一次提出想要回国见妈妈去摘草莓时,韩星沉笑了笑:“带他回去一趟吧。他那么想见她。”韩星沉搁下刀叉,“所以你还没回答小志说的女孩是否你的女朋友?”
这是大哥第二次提出这个问题了。
韩星沉是了解这个弟弟的,假如韩维止认为不是,他第一次就会否认,断然不会不回答。
所以这个女孩的身份更可疑了。
韩维止眼眸沉下说:“只是认识而已。”
韩星沉笑了一下,心却一下子就明白,肯定不止“只是认识”的关系。他太了解韩维止了,他说只是认识而已,那必然是认识得七七八八了,还让人住进了家里,那至少是不讨厌的。他弟弟无法忍受与讨厌的人同一屋檐。
不管如何,韩星沉认定了韩维止这是金屋藏娇了,但也不说破,只在结束晚餐时,单独把韩维止叫到了书房里。
韩星沉要和他聊聊,最近疯传的,关于他要娶陆家老头子女儿的事情。
这件事情家人们都不知情,很显然韩维止还有意隐瞒,不想让父母知道。
但是不巧,他还是知道了,听一个在国内的朋友提起了。
当大哥问他是不是真的想娶陆启颜时,韩维止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一句:“大哥,你别把这事放心上,一切还没定论。”
“所以你把你未来的婚姻当做是一场交易吗?”韩星沉直接问到问题的重心,“你实话告诉我,你答应了陆老头子什么了?”
韩维止仍是那句话:“哥,你放心,我绝不吃亏。”
这是吃亏不吃亏的问题吗?这是态度不端正的问题了。
但是韩星沉也知道弟弟长大了,就和韩志也渐渐长大了一样,很多事情是管不了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他早在包婉离开他的时候明白,人的力量是渺小的。
他只能奉劝弟弟好自为之,别搞得一切难以收场,更别想着要为他报复。
韩维止保证:“当然不会。”
韩星沉相信他不是这么幼稚的人。
但他在得知弟弟国内的家里有一个女孩在等他回去时,他给韩维止创造了一个提前回国的机会。
“你带韩志回国一趟吧,他想和他妈妈去摘草莓,等年后我再去把他接回来,之后他就要好好准备上一年级,算是他上学之前的奖励。”
韩星沉知道,自己弟弟也不愿意在这个家里久待,他很不自在,他都知道,这些年他一直愧疚像是背负罪状的人,但是身为哥哥又只是个残疾人,他能为弟弟做的实在不多,他只能尽量让他心情轻松。
第二天,韩维止就带着兴高采烈要回国和妈妈一起摘草莓的韩志,踏上了回国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