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心意
奚清甚至丝毫没有怀疑凌云的话，或者可以更为精准的理解成是威胁，警告，因为他一定有这个能力让奚清悄无声息地消失。
世间妖魔千千万，像凌云这种能将妖气完全隐藏的，实力绝不可小觑，如果不是他不小心露出来的剑印，或许奚清真的会以为他是海外散仙，永远被骗下去……但是凌云既然有这么大能耐，又怎么可能会疏忽到犯这种低级错误，除非……除非他是故意暴露的！
不是不小心，那他为什么要把身份故意暴露出来？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奚清思来想去，除了能想到是过去的仇人找上门，再找不到其他能说服自己的答案。
凌云好整以暇道：“你觉得我会有什么目的？你可以猜，猜对了……”
“猜对了你就帮我实现三个愿望？”奚清略微带着戏讽口吻问道。
凌云微笑着说：“猜对了就算你厉害。”
“既然你没有简单粗暴地要抓我或者是杀我。”奚清说道，“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斗胆认为我对阁下是有利用价值的？”
“利用？不。”凌云有些不认同地皱了下眉头，用商量的语气说，“我觉得我们之间可以称之为合作。”
无论是利用还是合作，后者无非就是个美化词，对奚清来说他处于绝对劣势，出言稍有不逊，激怒这家伙的后果就不好说了，斟酌一瞬后他假装妥协道：“好的，合作。请问，阁下说的合作是什么？”
凌云轻笑一声，眼睛里带着似有若无的真诚，看着他回答道：“其实最开始就告诉你了。”
“我会帮你找你要找的，事成之后，你只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奚清下山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找回四颗灵珠，让人细思极恐的是这消息凌云是如何得知的。世间术法众多，不排除有人会透视，读心之类窥破他人的秘密，但九云山方圆百里设有重重法障，专为防止外人利用某些手段偷盗旁窥仙门秘辛，所以绝不可能会发生泄密这种事……
九云山百年来陆陆续续有派出弟子寻找灵珠，但因为做这件事的特殊性和危险性，每次行动都是机密，参与者少之又少，奚清也不例外，除了七长老再没有人知道他的任务。而凌云第一时间就在山下等着他，这一点极不合理，唯一的可能就是九云山有他安插的眼线。
奚清原本也有所预料，不该太过恐慌，可真去细想还是难免会为此紧张：“……什么条件？别告诉我是把找到的东西交给你，想都别想，我是不会答应的。”
凌云摇头，回答：“不，我不需要那种没用的东西。”
呵，自古谁人不想拥有神力，他说这话就像贪婪的人说自己不喜欢钱财一样虚假。
奚清动了动嘴角，问道：“那你要什么？”
我的命？可我的命也没这么值钱，值得他亲自帮忙寻找灵珠为代价的条件会是什么？
凌云笑容愈深，眼里泛起容易打动人的温和笑意：“我要的不会扯上旁人，肯定也不会是害你的，相信我。我可是很有诚意在请求你的同意，否则也不会花这么多心思让你明白。”
奚清暗自翻了个白眼，心道：“有吗？有花什么心思吗？”
凌云轻声道：“怎么样？”
“能让我想想吗？”奚清十分礼貌地回应道。
凌云表示理解地一点头，负手转过身体走开几步，背对他耐心等待着。
看样子他对奚清的掌控非常有自信，不管他耍什么花样也逃不出自己的掌心。
奚清没有打算逃跑，即便跑也跑不出丹心镇，所以他老老实实呆在原地认真思考，只不过他思考的不是要不要答应那个条件，而是在揣测凌云的真实身份，还有，九云七老跟他打起来取胜的几率有多大，该不该把他镇压在万象塔下……
不多久，凌云转过身态度随和地询问：“想好了吗？”
“哦，嗯。”奚清立刻回过神，长袍之下的双脚无声地动了一下。
凌云默认他是同意了，欣然道：“好，那就跟我走吧。”
“不，你别误会，我是说，”奚清平静地看着他，“我想好怎么对付你了。”
似乎是预料之中，凌云脸上并没有任何心迹流露的表情：“好吧，接下来你想怎么对付我呢？”
他的语言竟有点意味不明的惯溺，就像个放纵孩子在面前胡来的长辈。
奚清有些拿捏不准他这是什么意思，高兴了？还是愤怒了？妖魔以及一些神经质的人就是这样，笑不一定是笑，哭不一定是哭。
奚清忽然心底微微发怵，稍定神后他坚强道：“不管你是何方神圣，我绝对不会与妖为伍，别以为你拳头硬我就会屈服，这里可是丹心镇，九云山不会任你为非作歹，识趣的话就赶紧离开，谅在你帮过我的份上不追究你的一切行为……”
凌云无声轻笑，锐利的目光紧盯奚清，任何事都逃不出他的眼睛：“想拖延时间？你是在等人来救你吗？”
他轻蔑地说着，奚清眼角一跳，有种不好的感觉，让他刚才坚定的气势瞬间变成心虚的后退。
“放心，你的援兵一时半会赶不到。”凌云迈着略显沉肃的步伐一点点逼近，右手从身后放下，垂在身侧，通常来说这是要有所动作前的准备姿势。
奚清深感危机来临，正一筹莫展时，街边的酒楼里扔出来一名吃霸王餐的，伙计们围着他拳打脚踢，反抗时撞翻了沿街的摊铺，商品滚落满地，街上秩序一下被打乱。
奚清趁着这个机会挤入慌乱的人群，大步流星转进某条巷子，没出多远，他身子忽的一僵，左肩上多出了一只按住他的手，这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只需稍微用点力就能把他肩膀卸下来。
“跑什么？”凌云的声音在他耳朵边上幽幽响起，奚清背脊一凉，脱口而出喊道：“救……”
但他只短促喊出了半个救字，便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凌云的右手从他左肩移到右肩，动作自然从容，以一个十分亲密的姿势邀着奚清，小声说道：“你这么干倒是合了我的心意，免得再去做那些磨人的功夫，走吧。”
好啊，装都不装一下了，打算撕下虚伪的外表露出歹毒的面容了。
奚清眼神十分抗拒，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跟着凌云穿梭在人群中，乍一看，这二人勾肩搭背就像感情要好的兄弟。
奚清开始还能朝路人挤眉弄眼，引起了一两个人的注意，不过很快被凌云发现，现在连表情都做不了，也就是说，拥挤的环境里不会有一个人察觉到他被控制挟持了。
就这样，奚清被“顺利”带到了渡口，宽广的江面行船如云，来往船工从他身边路过，他却无法表露出一丝求救信息。凌云“押”着他右转又继续走，路上遇到几名眼神怪异的大汉，但最终还是没有人上前阻拦，来到渡口最边缘，这里没有商船，也没有人，只有江边停泊的几艘小船簇拥着华丽画舫。
画舫结构复杂，做工大气，黑柱青瓦，檐端反宇，俨然是一座水上阁楼。二层甲板可作为很好的观景台，有以红漆栏杆围绕，微风吹拂下，从窗户飘出来的白色纱帐显得柔软而和谐。
画舫上唯一一名船工架好跳板，奚清上了船目光一瞥，发现这名船工正是昨日见过的那位男子，他对奚清的遭遇表现出一副冷漠的样子。
“开船。”凌云刚上来就对那男子吩咐道。
“去哪？”男子视线在奚清身上打转，好像看出了端倪。
凌云目光一凝，男子吓得身子一缩，不知明不明白他意思便低下头道：“是。”
凌云不再管他，继续“邀请”奚清往船舱深处走，上了二层，进入一间房。
这房间倒是布置得精致，地上铺着厚厚的华毯，主副两室之间没有门做隔断，各有一榻，主室榻上玉案放着小小鎏金香炉，炉中升起淡淡紫烟。
房门关上那一刻，奚清感觉全身顿时一松，旋即跨步就要往外冲，结果那道门被上了法印，是打不开的。
他转身背部紧贴大门，因惧而生怒，壮着胆子吼道：“你要干什么？！”
凌云不急着回答，自顾自坐到屏风下，悠闲地开始煮起茶来，而后双眸一扫奚清，淡淡然说道：“过来，坐下。”
奚清一愣，品不出凌云刚才的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某种情绪，鬼使神差的他安安分分在凌云对面坐下。
水壶开始咕噜咕噜冒着热气，这声音将静默的氛围衬得格外紧张，而香炉里放置的不知道是何物，散发出来的味道淡雅而悠远，泠泠香气缭绕满室，奚清因此变得冷静下来。
他想了想，轻咳了一声道：“我觉得可以考虑你之前的条件，呃，合作，对，是个不错的提议，你说呢？”
“我突然又改主意了。”凌云不紧不慢倒出开水冲刷一遍青瓷杯，头也不抬道，“因为我发现对某些事或是人，越简单的手段越管用，所以你也不用浪费时间去找那堆没用的东西了，是不是很完美？”
“不行！”奚清站了起来一拍桌子，对方却无动于衷，又悻悻坐了回去，凌云抬眸扫了他一眼，推过去一杯茶。
奚清这时候根本没心思管他送上来的“殷勤”，问道：“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可能是他问到点子上了，凌云扬起嘴角再次笑了起来，答道：“好地方。”
奚清嘴角抽搐，简单三个字，甩给他的却是迷茫，困顿，疑惑以及对一切未知的本能恐惧，他望向窗外，短短几刻钟，船已经离岸来到江中心，一点摇晃的感觉都没有，稳当得竟令人毫无察觉。
正当他忧虑愤懑时，窗外传来一阵空灵般的熟悉嗓音：“贵客来访，有失远迎，可私自拘我九云山弟子是何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