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干戈衰谢两相催
主楼大厅内灯火通明，酉时梆已经响过，各位留宿的王子世子们尚在等待夜半歌舞。
这是多年的定规，随着时间推移，节目越来越精致，来此地消费的贵人们越来越多，几乎天天爆满。
烛影摇红，夜阑饮散春宵短。当时谁会唱阳关？离恨天涯远。
今天的歌舞迟迟没有开始，淮王子赵严，苏王子赵仁，辽王子赵楷，关内侯赵灵，异姓侯定侯子路招，五人在二楼房间围坐一桌，正在商量要事。
辽王子赵楷酒已八分，脸色通红，说话时酒气四溢:“严兄长，这里真的没办法过了，规矩越来越大，几天就来查询人数，杀个人都费劲，还得悄悄扔后山去。”
严王子抿了一口葡萄酒:“小楷，你怎么回事，没事儿又杀下人干嘛，就不能憋几天？”
“那女人不识抬举，我就随便来一酒壶，谁知道她不经打。跟你说，我二弟这个月已经杀八个了，父王一句话都没说。这么下去，我这位置迟早是他的。我要回去。”
余下几位也纷纷说道:“是啊，也该让探亲了，已经五年多了根本没有旨意下来。”
“我们哪是什么世子，看似风光无限，趾高气扬，其实就是质子，都不让随便探亲，看个歌舞砍几颗脑袋，有甚干系？”
严王子道:“噤声。别埋怨了，我已经洽接了蓝妃，她现在能说得上话，可她说要一件纯白狐皮袍子。”
“那白色狐袍不就一件吗，已经送到府衙库房了。估计会献给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一天就和皇帝说三句话，别管她。我让卢吉去办这差事。”灵侯子道。灵世子今年四十二岁，比其他王子们大四五岁。由于位置低，一般不插话。
严王子赞道:“好，卢吉那身手，做这种事情恰当。今天就安排去办，晚上正合适。”灵世子应了让人安排。
一个随从过来禀报:“仙师到了。”众人纷纷起身，只见一个神仙模样的中年人缓步而来，他身材修长，三缕长髯更增加了几分出世气象，一身长袍一顶冠似乎是道袍，。又不是本朝的款式。本朝皇帝好道远佛，官府记名的神仙皆有御制袍服。此人正是前几天，几位王子在铜鼎街飞马疾驰，前去迎接的贵客仙人。
众人寒暄几句坐下说话，严王子道:“上仙，那岳小阳你怎么看？”
那仙人微闭双目，手捻胡须，半晌不语，仙人气息甚浓。
楷王子见他不说话，就说道:“我当时就仰脖子看那枪去了，等枪飞回来，那王茂已经撞石桌了。”众人点头称是。
仙人又沉默半晌道:“那枪是不是神枪？”
“不是，那把枪头钝了，好几年都没人用过，是这里的老枪。”莫不是仙人也仰着脖子看天了？
仙人又沉默半晌道:“歌舞何时开始？”
众位王子对视一眼，原来这位仙人还是个急性子。
“开始。”
严王子有点失望，声音有些低沉。
那仙人此时又道:“把岳小阳招来，先看看。”王子命人去了。
岳小阳正在烦躁不安，后山那个小女孩死活未知，让人担心，又没有合适的机会去看望，正在琢磨主意。恰好王子殿下派人过来招呼他去大厅回话。
大厅上歌舞表演已经开始，桐琴铁筝奏鸣声声，是当下流行曲《平沙落雁》，艳妆女郎们起舞弄清影，哪似在人间。各位贵人们指指点点，这个环肥那个燕瘦，评论热情很高。那位大仙也睁开眼睛，仔细观摩楼下的歌舞，犹如研究成丹妙法，很是专注，这王公子弟们就是会享受。
鬓飘蓬而渐乱，心怀愁而转叹。悉萦翠眉敛，啼多红粉漫。秋风起兮秋叶飞，春花落兮春日晖。春日迟迟尤可至，客子行行终不归。
歌甜人美，舞动心神，纵使仙人也动凡心。
岳小阳进二楼房间见礼，王子特意安排看座。淮王子道:“岳小阳，今天擂台赛打的好，精彩，有赏。”
随从端过来十个金元宝二十个银元宝，看样子是百两黄金千两白银，平时也就几十两银子赏赐，不知为何今天这么多。岳小阳眼睛一下就亮了:“属下谢过殿下，这下发财了。”
严王子手一挥道:“这算什么发财，只要在我身边，荣华富贵年年有。不过你得听吩咐。”
“只要有金银财宝，属下定当听话，上刀山，下火锅都可以。”这孩子还真是财迷，王子满意的点点头:
“道成王子让你去跟他几天，你愿不愿意去？”
“不愿意。我在这听殿下指挥，哪里也不想去。”
“胡闹。先去几天，过些日子再回来，去了以后，多长点心眼儿，我安排人告诉你干什么，你听他的。”
岳小阳眼珠转了转，又是卧底？这里的卧底还没开始呢，就又派出去了，呵呵，看来自己还是这方面的天才。
只见严王子微笑着说道:“你在邻海县木器巷的家人，我安排人去看了，你要听我的话，他们就会平安无事。你不听吩咐，他们就有生命之忧。”
这微笑还是有点吓人。
岳小阳苦着脸道:“那么远，你们也能找到？”
“这天下没有我们去不了的地方。”
“好吧，我听话我最听话。”“好孩子，银子拿着。”
乐曲换了一个曲调，变得急切亢奋，严王子道:“给小阳安排一个姑娘进来。”
进来一队美女，分别伺候各位爷。那位上仙一人拉了两个，情状颇有些不堪，各位王子只当没看见。
小阳身边来了一个金发碧眼，肤白貌美的高大美女，很有异域风情，没想到汉文也是熟练。
楷王子道:“哎呀，异域大美女怎么不在家嫁个如意郎君，来我中土为何？”
那女子操着老外特有的腔调道:“连年征战，已经残垣断壁，家破人亡，奴家女流之辈，能有甚法子。”
“看来风景中土独好。”
岳小阳一看那女子大方靠近自己，顿时慌了手脚，两手连摇:“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要。”
几位王子哈哈大笑:“原来还是个小孩子，别看个头大，还这么害羞。那个送水果的梅香来伺候吧，看你们年龄相仿。”
那小丫鬟才十一二岁，身形尚未长开，听令来到岳小阳身边，许是听命令习惯了，让干啥就干啥。
正在此时，忽听得厅外人声嘈杂:“有条大蛇过来了。”
众人赶紧出去观看，只见火把底下一条大蛇，碗口粗细丈许长，直游动过来，旁边已经有几个随从被大尾巴扫倒，不知死活。众人吆五喝六，均不敢上前。
王子们目光转向那位上仙，上仙捋了一下三缕长髯，稳稳说道:“无妨，勿惊。山人有驱蛇妙法，百试百灵。”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幸亏仙人坐镇，要不然不好办了。
只见那上仙左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旁边人太多，没一个听懂他说什么。就听到最后一个字:“疾！”
右手一个慢动作，飞出一张符箓，悠悠飘向巨大蛇头，那蛇愣了一下，停止动作。
众人高声喝彩:“好啊，仙法奇妙！”
没想到的是，那蛇稍微一愣神，一张大口就把那张符箓直吞进去，加速向上仙冲去，众人大骇，四散而逃。
岳小阳保护王子退后，一把从身旁随从手里抢过来一壶酒，一把向蛇口扔去:“滚！”
那大壶和酒一起飞进大蛇口中，直吞进肚，那大蛇一下停住了，吐了吐叉舌，摇了摇脑袋，扭头游走了，带倒身边花草树木无数
众人纷纷起身，有的包扎伤口，有的寻找鞋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位上仙也气喘吁吁跑了回来，楷王子也不称上仙了:“老道，你帽子歪了。”
上仙扶了扶自己的帽子，捋了一下三缕长髯，依旧是沉默半晌，然后解释道:
“这是殿下的家蛇，不听山人号令。”
楷王子笑道:“家蛇，我倒是第一次见，估计被一壶酒灌醉了。”
经此一闹，大家也没了看歌舞的心思，蛇虫常见，这次尤其巨大，遂纷纷解散，各回各家，本来打算留宿的也走了大半。
严王子看着岳小阳，微笑如春风拂面，看样子很是满意:
“真不想让你去。后日晌午，我送你去道成那里，听我吩咐行事。”
岳小阳有些担心地问:“后天走，用不用又饿三天？”
“为什么要饿三天？你有这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