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转移的梦魇
二人在元聆的高峰草地上,承受了一夜的痛苦,看着圆月落下,朝阳升起……
那一缕阳光映照到戴月的身上,他感觉到,体内的冰寒与疼痛在缓缓散去。
期雪盘在戴月的肩膀旁,她从来到极意宗,便没有什么动作,像是冬眠了一般。神奇的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从戴月的肩膀上掉下来。
戴月站了起来,他感觉他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或者说,是身体重了很多!
他转头去问有着同样遭遇的元聆:“师姐,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这高峰曾经是强者陨落之地,冤魂不散。”
元聆起身后,打理着她的长发,低着头道,“师弟,看来是师姐害了你。这鬼影,是我从小到大一直背负的东西,也是我的父亲留给我的唯一。”
戴月叹了一口气,一边查探体内的变化,一边再问:“我不怪师姐,这种痛苦,你独自背负了这么多年,本身便是无妄之灾。况且师姐一路护我到此,能帮师姐分担一些,也不算什么。可你说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这背后之因……我能够为师姐当一回倾听者吗?”
元聆沉思片刻,道:“你今日也是被传染上了这种未知症状,全赖我没有考虑周全,因为你是第一个来到我这座高峰的人。背后的原因,你当然有权知晓。
我的父亲,他是极意宗的上一任宗主……”
戴月愕然,不由既惊叹而又自嘲,“师弟我真是命中有大缘,未到极意宗,便结识了上一任宗主的亲女儿。刚来到宗门,又招惹了现任大长老的亲孙子,这运气真是不可谓不独特!”
元聆被戴月这自嘲的玩笑逗得浅笑一声,继续将故事娓娓道来:“我的父亲,于七十年前,在一处秘境中寻得一本圣典,可令人遗憾,那一本圣典并不是人族的圣典,而是鬼人族的至尊强者留下的鬼圣典。
就在宗门众人为此可惜之时,我的父亲不顾众人劝阻,以人之躯体强修鬼圣典,十年之后,居然真的修成了!”
“自那以后,借着圣典之威,我的父亲打遍风回大地无敌手,让当时摇摇欲坠的极意宗得以继续稳坐三大势力之首。
而正是在那十年,父亲他受鬼圣典反噬。虽然鬼人族是人族的一部分,但终究种族有别,父亲他在五十年前,再也压制不住身体中的鬼神之力,将要被其吞噬,而后在宗门强者的协助下,他与那鬼神同归于尽……”
戴月听完,有敬佩也有感叹,有时候,为了变强,得到的力量很有可能是一把双刃剑,并不只是对敌人致命。
不过他想到了一个疑点……“师姐,先宗主在五十年前仙去,那为什么你今年才十三岁……”
元聆解释道:“因为,在他与鬼圣典衍生而来的鬼神同归于尽之前,将自身修来的鬼神之力,注入了还是胎儿的我身上。
长老们说,他是期望有朝一日,他的孩子能够收服这鬼神之力,也算是完成了他未竟之事。而我与鬼神之力融合了多年,直到十三年前,方才降生……我的母亲,也因此遭厄。”
“可笑的是,此后便只剩一个身负这除去折磨、毫无用处的鬼神之力的我,一路至今!
我从未觉得这所谓鬼神之力的用处何在,可能唯一的用处便是早早给我斩掉亲情,以待日后入道吧……”
元聆轻轻说来,平淡而仔细,让刚染上这怪症的戴月也是有些心疼,他走上前去,拍了拍元聆柔软的后背,“师姐,辛苦你了,我仅仅染上一晚,便如此难受。而与从小便背负在身上的师姐对比起来,我……”
元聆轻笑着打断他的安慰,面带忧色,“师弟啊,你怎么感觉像是我兄长一样?倒开始安慰起我来了,你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变化?虽然我从来都只是在夜深无人时爆发寒痛,可到了你的身上,师姐没有把握它会不会有更多危害!”
戴月已经用体内灵力循环检查了数十次,自己的体内没有何处有损伤。只是,好像全身都多了些看不见的力量……
那力量并不能为他所用,而是死死地下压,他只能道:“损伤危害没有,可是,我的身体变得重了!”
他运转万有风力,依然快速地闪现在各处,但他回来之时,沉重说道:“确实,运转身法,我需要用比之前更多的灵力来支撑,否则,影响身法的质量!由此推测,我战斗的持续性会有所下降。”
身体变重了是什么回事?本身就灵息薄弱的戴月好不容易能得到龙鳞淬身,如今这优势也要没了……
元聆皱眉:“什么!那你还说没有什么危害!若是它随着每夜的寒痛爆发,而变得越来越重,难道那时你才意识到时危害吗?让我看看!”
元聆幻化虚灵,金书照耀着戴月,尽管圣灵之力涌入,可戴月身上的凭空重力依然没有变轻一分……
半天过去了,元聆又开始吞服聚灵丹药,她已经为戴月净化了一上午,可始终,无效。
戴月吸收了大量圣灵的力量,体内灵力高涨,整个人更是龙马精神,除了那无人能知晓一二的体内重力。
“算了,师姐,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重量,我实力提升起来,很快便能无视它的影响。”
二人作罢……
傍晚,元聆没有丢着戴月一个人在外边,她和戴月都提前躺在高峰的草地上,期待今夜的花前月下……主要是寒潮与痛苦。
二人闲聊之余,戴月一直盯着远处的天边,待到夕阳完全退去,月儿出现的时候,便是第二晚的苦修。
他在天色漆黑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上有光影闪动,可他也没有什么激动了,“今夜比昨夜更痛,而且我看到了真正的影子,师姐。”
元聆扭头过来,望着闪动的影子,“我也看见了,而且,我的疼痛感,又减小了……师弟……”
戴月闻言,忘却了那鬼影和疼痛,扭头来嘀咕,“师姐,我看这并非传染,这分明是传递!看来我欠师姐的人情,要提前还清喽……”
戴月心中更是嘀咕,要是哪天他死了,绝对不是吓死的,也不是疼死的,因为……这些一次次的出现,他都已经能够免疫了!
翌日,戴月艰难起身,他悲声道:“师姐,我的身体比起昨日更要还重!师姐你果真猜对了!”
他不正经地和元聆玩笑话,可他的心中,已经万分焦急,却又毫无办法。
他要突破这片苍穹,他要成为仙人中的帝王,他要重启神圣之声!可,怎么一路上净是这些要人命的折磨……
戴月不甘地望着天,若非元聆在他身侧,他定要对这苍天怒吼一声“你就是这样对待本圣人的?”
元聆不知所措,她没有想到好心引戴月来极意宗,中途会遇上禁区联盟,让他失了同伴。
不顾众人眼光,接戴月上来她的洞府,却又是让戴月染上她背负已久的怪症。
她自责,但不知该讲些什么,只能是双眼担忧地看着戴月。
“师姐,我这样下去,明天可能站起来都费劲儿,后天,便会被压得无法站立,到大考之时,我可能就已经被死死钉在这草地上了吧……”
戴月悲从中来,他已经可以承受被人无故截杀,但这算什么!?自己只是没有休息,彻夜苦修,都会遭遇灾厄!
戴月转到另一边,望着天空,喃喃自问,“所谓圣人之言,上天眷顾努力的人,眷顾到何处去了?你如何答我?”
闭上眼,又想起戴云公给他的告诫,“父亲说要么孤独成仙,要么身死半道,果然是没错的吗?我有志同道合的好兄弟,现在没了,我本以为我可以带着他的遗志一起向前,可这具躯体却又得此怪症……”
“我做错什么了吗?当真如此残酷,像易寒师兄说的那般……”
易寒当日在禁水水面上跟他说的“尽快适应吧,这残酷的世界。”
这些话原来都不是随口一说,这条路真的步步凶险啊,让人无法预料……
元聆在戴月身后,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已经眼眶含泪。
泪目完全聚焦在戴月身上,她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很复杂,并且,她很想把这个比她小三岁的少年揽入怀中。
“师弟……”
“师姐,我没事儿……师姐背负这种痛苦那么久,我只不过是两个晚上而已,要怪只怪,我太弱了。才会承受不得这种重量……”
戴月沉声打断了元聆,他似乎猜到了元聆要说什么,这能怪她吗?自己都能感觉到她的担忧……
他又艰难地将手抬起来,搭在头上,盖住紧闭的双眼,“就跟在那片云层中的时候一样,一直都是这样,没有变过……都怪我太弱了,都怪我太弱了,都怪我太弱了!”
无言的一夜又过去……
正午时光……
在这座高峰中,却是悲凉环绕,与下方人来人往的人间仙境,构成了黑与白的对比……
第四个夜晚……戴月平躺在草地上,将身下的草地压得低陷了一指,他和她都没想到,戴月体内重力的增长会那么快……
别说起身,戴月动一动手指都再也难以做到!
元聆跪坐在戴月身侧,她脸上是未干的泪痕。今夜,她已经毫无寒痛的感觉,可她的心却不能自控地痛了起来……
摆脱了在她心海放映了十三年的噩梦,她却提不起一丝喜悦。低头望着戴月,这位把自己从噩梦中解救出来的小师弟,她心中悲情已是高高升起,
“师弟……”
戴月没有再讲话了,那样会快速耗尽体内的灵力……
“若是灵力都没有了,那我会被直接压死吧?呵呵呵呵,这是什么死法……”
他从小到大遍读万千书籍,就没有听说过有被自己的体重压死的,荒唐!离谱!
戴月越想越气,气这恶疾,气这一路感伤,气这所谓的命数,
“可,与其屈服于它,等待这低劣的死亡,不如……”
戴月的魂灵开始飞快挥舞虚灵,体内的灵力猛然暴乱,他用炙热的灵力冲撞全身经脉,带动着全身都抖动甚至开始抽搐!
痛!痛极了!
但是,就这样撞下去,他能站起来!
灵力调动的越来越快,他转动眼睛看向跪坐在旁边的元聆,一直看着她的朦胧双眼,仿佛要说些什么,而后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她懂了,他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硬撑着,要安慰她不用自责与担心……
元聆幻化虚灵,圣灵绽放,她在将浑身灵力都传输到戴月身上,因为,戴月想站起来!
在元聆灵力的辅助下,戴月那变得过分庞大的灵力将他体内经脉撞得濒临破碎!
嘴角溢出鲜血,他缓缓侧身,一手撑地,慢慢跪趴在地上,而后一只手离地,膝盖缓缓伸直……
终于,他站起来了!
戴月挺直了胸膛,脊柱却被压出裂声,昂起头来,脖子也传出异响……
可他,终究是站了起来!
元聆泪流满面,仰望着这个少年,她知道,他做到的这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有多难。
她模糊的视线中,戴月嘴唇颤动,而后一句话伴随着道道骨裂声,重重吐出!
“无论你是什么,你可以压得死我,但,休想把我压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