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柳兰心走了，背影拐过山道消失不见，夏辛脑海中却还印着她方才那抹笑容，有些飘飘然。
人美心善已不足以形容柳兰心，这般大度温和，不计前嫌，简直就是天仙降世。
她能和这样的美女做朋友，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夏辛踏上回程，想起柳兰心赠给她的玉匣子，忍不住摸出来看。
这小匣子乃是上好白玉制成，质地清透，想必价值不菲，能用这玉匣盛放的东西，又该如何贵重？
夏辛宝贝地摸了摸匣盖，心头唤道：系统，看看匣子里面是什么？
等了将近半分钟，系统才慢悠悠地回答她：清神丹。
夏辛眨眨眼，她匮乏的知识贮备里没寻见这种丹药的名字，不由追问：什么是清神丹？
系统：地阶中品灵丹，有助于碎婴成神。
夏辛张开嘴，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世间天材地宝依其效用皆笼统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每一级又细分为上中下三品。
五行之精稀有，但修为到了元婴境，积攒了些财帛，再花些时间，也基本能弄得到，乃是地阶下品的宝物。
夏辛猜到了柳兰心给她的赠礼不普通，没曾想竟然超过五行之精一个品级。
同一品级的宝贝也有优劣之分，跨过品级界限，价值百倍增长，通俗一点来说，柳兰心送她这枚清神丹，粗略计算，大约相当于一百颗五行之精。
有一瞬间，她想说要不还是退回去，这真真真的太贵重了，但这个想法下一秒就被她打消。
美女师姐送给她这么贵重的礼物，更显出这份情谊厚重，她把东西还回去才显得生分了，恐怕叫师姐寒心。
绝不承认她穷，没见过多少好东西。
夏辛美滋滋地收起清神丹，藏好，财不外露。
回玄阳宗，途经五座城，倒了三次传送阵，距离山门还有一千三百里。
地理位置偏僻，可以说是荒无人烟。
玄阳宗五代以前还出过大乘境的高手，但到了这一代，掌门人只有合道境修为，宗门实力沦为三流，没落到只能接点零零散散的委托。
连宗主都穷得叮当响，门内弟子过得更是煎熬。
不怪夏辛出门只有一套衣服，就那破破烂烂的血衣，她还没舍得扔，得洗干净了缝缝补补再拿出来穿，至于清神丹，她更是连听都没有听过。
玄阳宗宗主之所以愿意接手刺杀方墨辰的任务，还不计损失派出那么多高手远赴凌天剑宗，原因朴实简单，因为给的钱实在太多了，光是定金都够门中弟子改善改善生活。
起先从原身的记忆中读取到这些信息时，夏辛还不以为然，直到她自己亲身站在玄阳宗的山门前，才真正深刻地意识到，这个宗门有多穷。
山门前的石碑年久失修，颜色都掉得差不多了，“玄阳宗”变成“幺日宁”，门口柱头还倒了一根，简直惨不忍睹。
夏辛满心感慨地踏进山门，循着记忆往自己住的小山坳去。
刚走到一半，便有同门迎面朝她走来：“夏师姐，掌门人叫你过去！”
这么快就知道她回来了？夏辛啧啧称奇，这是生了千里眼还是长了顺风耳，比现代消息还灵。
左右她也没什么回屋要整理的，于是改道直接去后山。
玄阳宗掌门人，人称丹祖，大多数时候都在后山闭关修炼，不常在人前露面。
夏辛记忆中也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百年丹道大会，他当众炼制天阶丹药失败，沦为修仙界笑柄，再一次就是上回派她去刺杀方墨辰。
据夏辛与他短暂两次接触的经历来看，此人性格古怪，一穷二白。
听说他是上上任掌门最喜爱的徒孙，也是唯一一个完整传承上一任掌门衣钵的弟子，原本是备受瞩目天之骄子，背负振兴宗门的厚望，却不知因何缘故沦落至此。
刺杀任务失败，不知这位掌门人会如何震怒，而她又将遭受什么样的惩罚？夏辛有点紧张。
临近掌门人闭关修炼的洞府，夏辛愈发忐忑，脚下步子变缓，三步一停，两步一顿，长吁短叹，左顾右盼。
“这不是夏辛夏师姐么？”清脆爽朗的招呼声迎面而来。
夏辛打眼看去，不远处的缓坡上站着个姑娘，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听说夏师姐任务失败了，真是可惜啊。”
她嘴上说着可惜，眼里却淌着明晃晃地嬉笑，一点也看不出来同情。
夏辛皱眉，凝神思量片刻，想起来，这是隔壁山头齐长老座下弟子，好像叫周小泠。
周小泠比夏辛小十来岁，修为却与夏辛相仿。
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周小泠一直以来都和夏辛不对盘，什么都要跟她抢。
就拿感情来说，夏辛自认容貌虽远远不及柳兰心，但也算小家碧玉，不扎眼，还挺耐看，以往并非没有同门师兄向她示好，但基本不出三天就会被周小泠撬了墙脚。
就连周小泠那位师父齐长老，原本也是想收夏辛为亲传的。
而今，周小泠接受齐长老的指点已经三五年了，夏辛却一直独自修炼，再没有长老收她为徒。
夏辛原身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中艰难生存，心理扭曲在所难免，看谁都怨气冲天。
见夏辛不说话，周小泠得寸进尺，朝夏辛走来，步子轻快：“要不要师妹我在掌门面前帮师姐说两句好话？”
夏辛心道：你能说什么好话？不恶意诋毁就不错了。
玄阳宗接下刺杀方墨辰的委托，周小泠却不知在哪里见到了方墨辰的画像，立马到掌门人面前主动请缨，没曾想掌门人非要一意孤行，派了夏辛去。
这也是唯一一次，分到夏辛脑袋上的东西没让周小泠抢走。
思及此，夏辛不由感叹掌门人不仅脾气爆，连眼光也不咋好，如果换周小泠去执行任务，说不定这事儿已经成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这小姑娘天赋不错，根基也好，虽然心性不稳，嚣张跋扈，但还有可塑的空间，这任务不论成败都是九死一生，掌门人不舍得让她去冒险。
夏辛撇撇嘴，不冷不热地瞅周小泠一眼，心里为刚才的想法酸得冒泡。
“我任务失败，该罚便罚，不劳烦师妹操心。”
说完，夏辛目不斜视地走向掌门人洞府。
与周小泠擦肩而过时，施展微澜步，不着痕迹地撞向周小泠的肩膀，嘭一下，把周小泠撞退好几步。
周小泠一愣，随即盛怒，连名带姓喝道：“夏辛！你干什么？！”
“嗯？”夏辛站定，睨她。
无形中腾起一抹煞气，惊得周小泠下意识噤声。
等夏辛走远了，周小泠才回过神，背后被冷汗湿透，傻站半晌不吭声。
以前夏辛可不是这样。
夏辛性子软，从来不敢明目张胆地反抗她，就算被欺负了，也咬咬牙自己把委屈咽下肚。
怎么出去一趟回来，竟像换了个人似的。
周小泠心有余悸，却越想越气，区区一个夏辛，竟然敢下她的脸，如果不是……她怎么会来玄阳宗受这种气！
瞪了眼夏辛远去的背影，周小泠攥紧拳头，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夏辛走到洞府门口，背后那道幽幽的视线才散了去。
她揉揉鼻尖，心一横拱手扬声：“掌门，弟子夏辛前来拜见。”
没一会儿，洞内传来回音：“进来。”
短短两个字，嗓音低沉而有磁性，像带钩子似的，挠得人心肝儿发痒。
夏辛下意识抓了抓耳朵，若仅凭声音判断，这位玄阳宗掌门人必定生得俊美无双。
先前丹道大会，夏辛站得远，依稀只扫见一抹轮廓，上次被派出去执行任务，她始终低着头，不敢也不能细看，所以记忆中，她对掌门人的印象非常模糊。
她抬步走进洞府，眨眼间眼前景色一变。
与其说是洞府，不如说这里是一方独立的小世界，仅在入口处通过空间阵与外界相连，未得到洞府主人的允许，旁人不得进入其中。
入目是一片青翠，周围鸟语花香，蓝天白云一望无际，更远处笼罩着水蒙蒙的雾气，便是这座洞府的边界。
满目葱茏之间仅有一块空地，当中立着一座半人高的大鼎，鼎中炉火正旺。
此时，大鼎前坐着一人，背对夏辛。
听见身后脚步声，男人从沉思中回神，手指身旁不远处的蒲团，招呼夏辛：“过来说话。”
夏辛依言走过去，绕到掌门人正面，规规矩矩坐下。
如此，她方有机会看清此人真容。
玄阳宗掌门人和传统仙侠小说里清风霁月的宗派掌门不大一样，他一手托腮，坐姿懒散，虽然身形颀长，但骨骼纤瘦，身上衣服破破烂烂，与洞府清幽高雅的环境格格不入。
那一头乱发随便拢起，拿根玉簪簪着，棱角分明的脸孔今日尚未打理，眼旁灰青，唇边还冒了一圈不显眼的胡茬，浑身透着股颓气。
从姿态到长相甚至衣着，哪哪儿都不像个掌门人。
但是痞帅痞帅的，夏辛流口水。
“任务失败了？”掌门人抬眼，语气慵懒。
夏辛被他声音惊醒，赶忙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冷汗，心虚地两眼四处乱瞟，口头上则应道：“嗯。”
这种挨批的严肃场合，她竟然因为领导长得好看走神。
没救了，她走得很安详。
掌门人捞起身侧几节枯枝扔进药鼎，好半晌没说话。
夏辛不敢再分心，挺直背坐得端端正正，双手下意识拧着衣摆，气氛沉重，令她心跳如鼓。
不知过了多久，掌门人又道：“西边药田无人看管，你去那儿领罚，找王执事给你安排。”
夏辛愣住。
掌门人皱眉，见她不应声，还坐着不动，催她：“你可以出去了。”
夏辛倒吸一口气，张嘴：“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