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徒，妄制我
“对不起的，是我们。”十九轻声的说着，他离开了，没等伤口复原，就急匆匆地继续寻找着多利亚。
他小心地走近那栋建筑物，他顺着通道走进了昏暗的地下室，推开门，多利亚就倒在地板上。
“你还好吧？”十九将多利亚扶起来，“受伤了吗？”
“你是？”
“我是？”十九有些吃惊的指着自己，但很快的，十九的眼神突然变了。他看着多利亚，脸色有些异样。多利亚的眼神浑浊，神色悲伤，刚才的机器，已经使她的大脑受损，多利亚直勾勾地看着十九，眼中有些不解。
“你还记得我吗？”十九试探着。
“不认识，还有那个人，也不认识。”多利亚间断的吐出几个字。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对我说的话吗？”十九的手抚摸着多利亚的脸颊，有些心疼，“你说，即使离开，也不要忘记。”
“十九。”多利亚说出了他的名字。
“对，是我，十九。”
“唔。”多利亚捂着头，有些难受，“想不起来，但是，很重要。”
十九叹了口气，等着多利亚缓过来。
“我们走吧。”十九拉起多利亚的手。
“不。”多利亚有些抗拒“那个人，他打我，很痛。”
“我不会伤害你的。”十九蹲下去，看着多利亚的眼睛，“我是好人。”十九的脸上勉强的挤出笑容，就像是在面对一个小女孩一样，一改往日冷漠的脸色。
“那走，去哪里？”
多利亚顺从地伏在了十九的后背上，十九走出地下室，却发现城市中的大气生物数量减少了许多。十九往前走着，生怕剧烈的运动会使多利亚更加难受。速度不快，时间很长，但是多利亚趴在他的背上，非常乖巧的搂着他的脖子，这让他心头一暖。两个人走过了大片的废墟、燃烧的断壁残垣，残破的人体还有大气生物的残骸，仿佛人间炼狱，但是在他们的周围却是安静、平淡，就像是十九经历过的那些艰苦的岁月，最后都会在某一瞬间将之忘记。就像人类经历过的无数风雨，最终都会在一片太平之中迎来安定。
两人走出了灰黑色的结晶尘，多利亚身上穿着沿路搜刮的简易防护服。
十九的眼前，是巨大入云的阿尔卑斯城，十九心里一沉，随即在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在战机的攻势下，天空上的浮游虫以及伞状生物已经所剩无几，两个人在由细碎的结晶碎片组成的雨中慢慢走着，那些结晶折射着天上泛白的光，是七彩的颜色，这个世界已不再有落下的纯净的雨水，也不会有雨后的彩虹，但是所有经历过苦难绝望的人们，都看见了那些七彩虹光中渐渐浮现的人影。
人群之中爆发出阵阵喝彩，多利亚趴在十九的后背上，有些害怕。
看见了多利亚，日内瓦城幸存下来的人们便有了希望，在他们心中，多利亚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大姐头。
人们被陆续借到了阿尔卑斯城中，十九背着多利亚，走近那些撤离载具。
迎面走出来的是纳尔戈和穆尔芬恩。
“不要声张，立刻把多利亚送到医院治疗。”十九低声对着穆尔芬恩等人说，伊登娜也在，她见状立刻找来一个机械担架。
“我不要。”多利亚赖在十九的后背上。
“听话，他们都是好人，会好好照顾你的。”
“那你呢？”
“我在外面等你。”
多利亚不舍的离开了十九，在伊登娜的帮助下躺在了担架上。十九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离开的多利亚，才放下心来，关注到眼前的事情了。
“飞索被窃。”穆尔芬恩低声说道，他把十九拉到一旁。
“被谁？”
“哈尔多松。”
十九一听，脸色有些不好看。
“怎么，你有线索？”穆尔芬恩追问。
“刚刚在那边，我遇见他了。”
“你同他战斗了。”
“嗯。”
“不出意外，他死了。”穆尔芬恩沉声说道。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的神色异常复杂。
“算了，死了就死了。”他轻咳一声，“尸体在哪儿？”
“应该还在城北那边。”
“眼下最重要的，是安置好这边的人们，还有将大气入侵彻底驱散。”穆尔芬恩转变了语气，有些放松，“要不是你给我下套，我今天还就不过来了。”
穆尔芬恩把一张小铁片递给了十九，“你的东西，千万收好。”
十九接过铁片，把上面的链子挂在脖子上，嘿嘿一笑。
“我就知道，你还是不会放过任何监视我的机会。”十九似是有些打趣地的说，“循迹者，果然名不虚传。”
“我算是被你利用了，我看见这个铁片，用了一下能力，就立刻知道你的用意了。”穆尔芬恩心情也有些好受，“好奇害死猫呀。”
“结果是好的，毕竟。”
“进城里吧，商量一下怎么把飞索找回来……”
“求救！求救！前方遭遇敌对单体，请求地面支援。”突然发出的求救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一旁待命的巴洛克的通讯中传出了声音，声音急促而且充满恐惧，片刻，通讯终止，从天际出现了三架战机，两架战机拖着黑色尾迹径直坠毁，只剩下一架战机的驾驶员弹出跳伞。可他身后突然出现的奇异景象，令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一团向前延伸的无比洁白的云朵，突兀地出现在了天空中，那云朵越变越大，直到笼罩了整个天空，随后，那名在空中飘着的驾驶员突然开始挣扎，仿佛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没错，的确是恐怖的东西，一根桨状物体自那白色云层突然伸出直接将那名驾驶员拦腰斩断，半个躯体自空中落下，只剩下毫无生机的上半身随着降落伞飘着，在这凄惨而荒诞的景象之中，那个怪物终于露出了全貌，四根粗大的角、两侧的桨状物，还有一根蝠鲼的尾一样生长着结晶丛的尾巴。
那个百米长的怪物就这么从云层之中降临，静默的飞越着阿尔卑斯城。人们意识到了关键的一点，那就是渺小，渺小的发指，在这么宏伟怪诞的生物面前，仿佛一切反抗都是蚍蜉撼树，螳臂挡车。但是亚人们却不这么想，时钟塔亮起待命，人们的目光注视着利维坦从天空中越过，没有攻击的迹象，却像是在忌惮着什么东西。
突然，巨大的轰鸣声自空中传来，那是一种响彻天地的声音，仿佛是存在于这世上几千年、几万年的古老的战争号角。
紧接着在上万人的目光中，那个巨兽的身体周围亮起来橙色的火焰，仅仅是一条火焰，那火焰在空中舞动，围绕着利维坦，终于在某一刹那，那火焰自上而下穿过利维坦的身躯，那利维坦瞬间发出一声哀鸣，随着大地震颤，无数结晶微粒从地面漂浮而起，那是巨兽的死亡带来的大气共鸣，这共鸣并没有延续多久，却被那条火焰打断了，那火焰消失，只出现了一只长条状的，蛇形生物，那生物长着两个虚幻的角，两角在头部向后生长，在末端延续着两道闪亮的结晶尘组成的袋子，那生物仅正在靠近头部的部位长有两只利爪，整个身子覆盖着细密的鳞片，尾部没有实体，是缥缈的结晶尘。
人群中一些来自东方的人们身体颤抖，有些人甚至伏身跪拜祈祷。他们口中不约而同地吐出一个字眼：龙。
实在是太相似了，先前发出的龙啸、两角、利爪，除了长相有些出入，其余的体态、运动模式就和人们记忆中的龙如出一辙。
“龙？”十九有些疑惑，那是什么？
“好像是东方人口中的神兽？”纳尔戈解释。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十九心想，轻松秒杀了利维坦，那么毁灭阿尔卑斯城，应该也是时间问题。
那龙从天际纵身俯冲而下，快临近地面之时又转身腾跃向上，身体绕成一个8字在空中盘旋，忽然又身体向上，在上升的过程中，那龙的躯体和空气快速摩擦，变成金色，同时发出刚刚一样的龙啸，和远古时期记载的龙，一模一样。
就在龙向下的过程中，它身下降临的地区所有的建筑瞬间化为齑粉。随着而来的是令人发颤的冲击波。
龙在高空，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发出了蜂鸣声，并不刺耳，但是却让所有人身体僵硬，不能行动。包括那些亚人在内，人们都在这个蜂鸣声里面，与之共振、僵直。
唯一例外的，只有十九。
他从那声音中，听见了愤怒，那是极端的愤怒，又带着一种蔑视。龙的身影从天空降下，缓慢地下降，那种压迫感，令所有人呼吸困难，不敢直视。龙在下降的过程中，身体周围发散出一种力量，那力量排斥开周身的结晶烟雾，形成一层洁净的空间。阿尔卑斯城常尝试攻击，但是包括时钟塔在内的所有攻击，都在接近那生物的身体一刹那被化解开，能量攻击直接被吸收，动能攻击被反弹。
龙没有理会那稀疏的炮火，他的目光在地面上扫视，所有被扫视的人，都感到一种穿透身体的麻痹感觉，一些身体薄弱的人，甚至被这个目光压迫的趴在地上。
龙的目光来到了十九身上，目光对视，十九清楚的听到了一个声音：“小徒，妄制我。”
声音亘古幽深，音调难明。
瞬间，龙向十九扑来。
“受死。”龙的声音震撼心灵。
十九快速往空地上奔跑，想把这条生物带离人群密集的地方，却被那龙周围的屏障掀翻出百米之远。不过好歹是离开了平民。
十九艰难的从地上爬起，他七窍流血，浑身皮肤破裂。整个人的身体变黑，被自己的血液覆盖。他的他站起来，看着那生物，巨大的流线型的头部朝他直冲而来，张开了一张发着白色剧烈光芒的大口。
十九抬起一只手，面对着那条龙，他闭上了眼睛，生命如此脆弱，再顽强的人，也终有一天会消亡，这一天对于十九来说，来的不早，也不晚。
龙头以至，屏障的作用下，十九的手臂逐渐破碎消失，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感觉到解脱。
他的黑色的血液往空中飘着，无视着龙的威势。就在十九的眼前，他的血液开始结成一个个大小不均的血珠，血珠开始在空中像是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每一颗血珠飞行着，留下一条条轨迹，那些轨迹越来越多，视野逐渐被遮盖完全，没有一丝空隙。
这奇怪的异象，仅仅在龙头到达十九面前的两秒之内发生。
那些血迹，形成了一张网，先是抵挡住了那龙的冲锋，龙的速度在这张网面前，没有移动半步，网逐渐扩散，龙的神色有些诧异，它也延伸着屏障的范围，一人、一龙，就在战场上对峙着。
人们的身体逐渐恢复知觉，他们看着远处独身面对着那条异兽的十九，眼中尽是敬仰、惊异。
黑色的网，开始扩散，这使得十九的脸色发白，双腿发颤，但是他紧咬牙关，毫不松懈。网逐渐地覆盖住了龙的屏障，近乎要将整条龙包围。
忽然，就在那些结晶尘正在粉碎、钢铁化为尘土的一刹那，那条龙直接弹开，飞出很远，跌落在地上，盘踞着；十九倒在地上，毫无生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人眼中甚至泛出泪光。
那些黑血，从四周逐渐往十九的躯体里面汇聚，在所有人焦急的目光中，十九的身体恢复血色，从地面直接地拔起。他的残臂处，长出了黑血形成的一个胳膊，与其说是胳膊，还不如是一个不断变化的胳膊粗壮的绳索，从肩膀处慢慢地恢复着他的手臂。
龙再次发出蜂鸣，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捂住耳朵。
“一小子，竟能伤于我，何也？”那些声音，转换成了十九似懂非懂的语言。
龙从地面上浮起，周围的结晶也随着浮起，十九紧盯着它，观察着它的一举一动。没有预兆，那龙以违背物理规律的行为，直接加速冲来，速度突变。
十九反应慢了一点，让它占领先机。
“豁出去了。”十九一咬牙，那断臂的黑血突然转化成了一个锥形，十九迎面直刺在那个龙头上，那条龙也没有躲闪，任凭他冲来。
十九的攻击没有像龙的预想一般被弹开，而是直直地被扎进了龙周围的屏障，那些黑血逐渐聚拢，他的手臂逐渐恢复，十九的半条胳膊已经进入了屏障里面。
突然，那条龙向空中暴起，携带着十九飞向了所有人视野之外的空中。
“活着回来。”穆尔芬恩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嘴里念叨着。
“十九呢？十九呢？”秦黛从地下庇护所跑出来，艰难的在人群中钻着；做完手术，伊登娜就在士兵的护送下，带着秦黛进入了庇护所，所以两人都安全无恙。
秦黛终于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她发现了纳尔戈，秦黛跑到她的眼前，纳尔戈也认出了这个女孩，眼色有些异样。
“纳尔戈先生，十九在哪里？他怎么了。”
人群正在大规模地向城中转移，十九在人潮之中寻找半天，也没见他。
纳尔戈指了指天，说：“在天上呢。”随后摊了摊手。
“他……死了？”秦黛眼前发晕，有些站不住脚。
“你别误会了，他在天上呢。没死，应该吧。”纳尔戈尴尬的笑了一下，连忙解释。
“吓死我了，你说清楚好不好。”秦黛长出一口气。
她看着天上那片异常洁白的云朵，心里有些忐忑，她不清楚十九正在那里面经历着什么。
十九紧紧抓住龙的屏障，不被龙摔落地面。他将另一只手也扎进了屏障，双手青筋暴起，皮肤破裂，无数黑血自那些伤口中溅射四散。他大吼一声，双手向外一掰，那屏障在黑血的侵蚀下应声破裂，十九也失去支撑，往下坠去，情急之下，他伸手抓住了那龙的一只角。
龙瞬间怒吼，咆哮，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听见这个生物直接发声，那声音仿佛是这世上所有生物的吼声的集合，从地球诞生以来，所有在其上出现过的生物的声音，都汇聚在这条龙的嗓音里。
十九闭上眼睛，承受着这来自灵魂的恐惧，他不敢松手，因为身下就是万丈深空。
龙，还在往天上飞，速度极快，身体同大气摩擦出现金色的火焰，那火焰炙烤着十九，他已经是一个焦炭，但是在那奇异的黑血包围中，身体不断恢复着，一面是不断的燃烧、一面是持续的复原，他经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有几次几近昏迷，他的双手，已经失去知觉，只是在意念的支撑下，牢牢地握住龙角。
燃烧终于停止，十九的意识慢慢恢复，他看着眼前这个生物，没有丝毫畏惧或者敬畏。
“你也尝尝这个！”十九大喊，一手松开龙角，在漫无边际的云层中，一拳一拳的击打着龙的脑袋顶部，一拳一拳，一直到拳头崩裂、骨骼粉碎，黑血自里面溢出，这黑血接触到龙身，原本刀枪不入的龙，立刻有了反应，它哀嚎着、身体颤抖，十九定了定神，肾上腺素飙升已经让他忘记了疼痛。
黑血在龙的体内毫无阻拦，四处乱窜，原本光洁精致的鳞片已经被摧残的面目全非，露出了里面晶莹剔透的龙骨。龙骨坚硬无比，即使是黑血也很难伤及分毫。这骨头保护着龙的要害，让它还能清醒的向天上飞去。
一人一龙，都在经受着折磨。
直到突破云层，抵达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