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反派师尊(十六)
再次睁开眼时, 眼前便成了另外一番景象。
周围一片黑暗，充斥着无比浓郁的魔气，一轮昭示着不祥的血色圆月挂在中空,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魔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和宋许意体内的灵力相互撕扯，若是意志不坚定的修仙者,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很可能被魔气侵蚀, 彻底堕落成魔。
宋许意咬唇抬头，眼前是一双巨大的血色眼睛。
那双眼睛紧盯着宁惊羽，眼眸中充斥着刻骨的仇恨——
“宁惊羽，没想到你会再次来到这里！百年前你施展狡计，致使我妻子殉于你剑下, 这些年来我日夜诅咒, 恨不能啖你之肉食你之血, 今朝终于有机会大仇得报！”
这是一只如同小山一样大小的魔兽，声如洪钟, 声音里藏了明显的威压，震得宋许意喉头一阵腥甜，耳膜阵阵发疼，握着宁惊羽衣角的手一松, 差点坠到了地上——
宁惊羽转身抱住了宋许意，有什么东西轻柔地覆盖住了宋许意的眼睛，宛若春风化雨，笼罩着宋许意的威压登时消散。而几乎是即刻之间，宁惊羽身上也爆发出强大的威压，朝着魔兽压顶而去！
“待着别动。”
宁惊羽看了宋许意一眼，伸手将宋许意鬓角的长发拢到耳后, 转身面向魔兽时，宁惊羽又一次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可惜了。”
宋许意并不懂宁惊羽这句“可惜了”的意思。
她只感觉到身旁有一阵风掠过，魔兽发出阵阵哀嚎，呼痛声几乎要震碎苍穹，然而或许是宁惊羽做了什么，听着魔兽的痛嚎，之后的宋许意再没有那种头晕恶心的感觉。
等到宋许意再次恢复视力，随之而来的是“轰”的魔兽倒地的巨响声。
宁惊羽毫发无损，一袭白衣染血，不仅没有受伤，看起来似乎更加精神了一些。她仗剑站在小山一般庞大的魔兽尸体前，天际血月濯濯，宁惊羽身形清瘦如竹，黑发无风自动，回过头的时候，素白的侧脸上沾了一丝红色的血——
宋许意瞳孔一缩。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宁惊羽斩杀魔族，总觉得宁惊羽的气质看起来如妖似魅，美得恐怖又强大，让人心神震颤。
再次看过去的时候，宁惊羽已经漫不经心地擦掉了颊边的血，拉起宋许意的手继续往前走。
宁惊羽颊边残留着一点血渍，这点血迹在宁惊羽白玉般的肌肤上显得尤为醒目，宋许意看了几眼，没有忍住，拉了拉宁惊羽的衣袖让她停下，直起腰擦掉了宁惊羽脸颊上的血。
宁惊羽愣了愣，仔细地看着宋许意的动作，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忽的眼尾弯了弯，冰冷的眼眸里渗出了一点笑意。
宋许意刚开始的时候没有察觉，被宁惊羽这么专注地注视着，宋许意心中莫名地便生出了一些羞赧，竭力保持着镇定，宋许意擦干净血迹之后装作若无其事一般放下了手，脸上却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烫。
宋许意缓缓地吐了口气。
这样的宁惊羽才是自己熟悉的宁惊羽：貌美强大，看似冷漠如若高岭之花，然而细节之中自有温情，永远是最耀眼的存在。
前方的道路仍旧一片黑暗崎岖，有宁惊羽输送灵力，宋许意不适的症状缓解了很多，原本宋许意心中无比担心，然而见过宁惊羽三下五除二杀了魔兽的操作之后，宋许意也对这条看起来困难重重的道路恢复了一些信心。
没多久二人就遇上了另一批魔族。
这次是有五只魔族堵住了二人。
宋许意心中的猜测落到了实处：外界的魔族和黑水潭里面的魔族联合了起来。
其中两个魔族满脸阴沉，脸上刻画着古老的图腾，而另外的三只魔族却打扮得无比妖艳，笑得媚态横生。
“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宁仙子吗？居然又一次回了黑水潭。”
“早就听闻你功法盖世，可惜百年前我二人闭关无缘得见，今日可要好好会一会你！”
“等会可莫要直接杀了宁仙子，毕竟我三人垂涎宁仙子已久，可要好好玩玩……”
倚仗着人多，魔族们开始肆无忌惮地说着浑话。
宋许意听着对方的淫言秽语，咬唇握紧了手中的剑，几乎忍不住就要冲上前去：宁惊羽这样高洁傲岸的人，哪能由得他们这般折辱？
然而一旁的宁惊羽看起来却神情淡淡，似乎这些人口中污言秽语的对象说的不是她一般。
宋许意还没来得及出手，便被宁惊羽裹在了阵法里头隔绝了魔气和威压，也不知道宁惊羽使了什么手段，宋许意眼前又像是蒙上了一层纱根本看不出战局，只能听到周围呼呼的风声和打斗声。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魔族忽然惊恐地高呼着‘怪物’，然而话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
这次宁惊羽作战的时间长了一些。
等到宋许意再次能视物的时候，五个刚刚还在叫嚣着的魔族已经化为了尸体，而宁惊羽的脸色似乎又好了一些，整个人身上那种妖异的感觉愈发浓厚。
宋许意望了一眼那些魔族的尸体，总觉得这些魔族的尸体有些古怪，看起来显得尤为干瘪，正打算细看，便又被宁惊羽牵起了手继续往前走……
“小心看路。”
宁惊羽垂头望了宋许意一眼，提示宋许意避开脚底下的石头，宋许意闻声抬头，正好对上了宁惊羽黯沉漆黑的眼眸——
心脏猛的一颤，宋许意忽然就想起了宁惊羽带着自己去魔宫的那一次：那一次回程时有一瞬间宁惊羽显得尤为魅惑，让宋许意差点都没把持住生出一些大逆不道的念头，此时的宁惊羽浑身的气质和那时候类似，甚至更为强大魅惑，总引得人莫名地想往她身上看，多看一眼，双腿便不由自主地发软。
宋许意深吸了一口气，红着脸低下了头，指甲掐了掐掌心，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不断地在内心告诫自己“这是自己的师父，绝对不能对师父生出龌龊的念头……”，再没心思思索那几只魔族的异样。
而没多久，两人便又碰上了第三波魔族。
这一次的魔族数量有十人。
这些魔族也不像之前的魔族那般轻敌，望着宁惊羽的眼眸饱含着警惕，看着宁惊羽和宋许意拉在一起的手，其中一个魔族似是恍然大悟一般感慨出声：“原来如此！”
“难怪先前的那些人丧命在了你剑下！估计是听信了你旧伤未愈的传闻，毕竟谁都知道你这些年都在疗伤，谁能想到你养了个绝佳的疗伤材料在身旁，这些年来，估计没少采补吧……”
宋许意瞪大眼，没想到这个魔族会以为自己是宁惊羽的疗伤炉鼎，还来不及反应，宁惊羽握着宋许意的手一紧，手中的剑忽然飞出，化作无数幻影朝着那位开口的魔族刺去——
魔族仓皇逃避，却仍然被刺中了胳膊，而宁惊羽这一出手，其余的魔族也朝着宁惊羽攻击了过来——
宋许意下意识望了宁惊羽一眼：宁惊羽红唇紧抿，望着那位魔族的眼神饱含着杀意。
对比起之前那一拨魔族的污言秽语，这句话听起来显得不痛不痒，宋许意也没想到宁惊羽会因这位魔族的话而生气。
然而还来不及仔细思索，紧接着宋许意眼前又是一片熟悉的朦胧。
和之前两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宁惊羽也屏蔽了宋许意的听力。
幸而时间不长，没多久之后宋许意就落入一个带着淡淡血腥味的熟悉怀抱，宁惊羽带着宋许意走了一段时间之后才解除掉对宋许意视觉和听觉的屏蔽——
宋许意眸色复杂地望了宁惊羽一眼，垂下了头，似是什么也没察觉，跟之前一样拉着宁惊羽的手往前走，只是脑海中无数思绪翻涌：
宁惊羽这种做法实在是太刻意了，是那些魔族的尸体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地方吗？
宋许意回顾着这些年来和宁惊羽接触的点点滴滴，从宁惊羽残忍的训练方式，到她这些年来的深居简出、闭门疗伤，还有前段时间愈发苍白的脸色，宁惊羽身上魔龙的血统和如今越来越如妖似魅的气质……
宋许意心中忽然间生出了一种猜测：是宁惊羽压制不住身体里的魔气了吗？
依照三界形势，若是宁惊羽压制不住魔气的消息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怕自己察觉出异样，所以宁惊羽才不想被自己看到她斩杀魔族时候的模样……
宋许意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正确，也愈发心疼宁惊羽。
屠魔之人最后成魔，这对宁惊羽来说该是多大的打击？
……
宋许意鼻子一酸，忍不住就握紧了宁惊羽的手，或许是担心自己知道了什么，宁惊羽的手倏地一僵，脸色也比平日里更加冷凝，看得宋许意愈发心疼：“师父，等以后三界形势稳定，咱们就找个地方隐居吧！”
这样就没人知道宁惊羽压制不住魔气了。
宋许意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可行，忍不住便多说了一些，跟宁惊羽描绘起隐居的美好生活来：“师父，人间有很多漂亮的风光，有不同的民俗，有各种各样的吃食话本，到时候我们可以踏遍每一寸河山，一起春日泛舟，夏日赏荷，秋日观枫，冬日踏雪……”
这番话似乎有用。
听着宋许意的话，宁惊羽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
她转头深深地望了宋许意一眼，纵然宋许意自诩坦荡，对上宁惊羽黯沉眼眸的时候仍是不由得有些心颤，仿若像是被猛兽忽然盯上，宋许意几乎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但害怕宁惊羽会觉得自己是在嫌弃她，宋许意生生克制住了转头的念头，勇敢地直视着宁惊羽。
宁惊羽望着宋许意白净的脸颊，忽的便笑了起来：
又是这种笃定、充满信赖，仿若能照亮一切黑暗的眼神——
徒儿这么聪明，她肯定察觉到了什么吧？
可她下意识就将自己往好的方向想，永远都在偏心着自己，所以自己才会不受控制地将她放在心上，想要每日都能在她的眼眸之中看到自己。
可宁惊羽比谁都明白——这一切都是偷来的。
徒儿对自己好的前提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是个一心护佑苍生的英雄。
然而……自己从来就不想护佑这苍生，甚至想着毁了这天下。
可是……
若是假装正道可以换来徒儿口中的游历天下的美好生活的话，宁惊羽忽然觉得：或许自己可以一直伪装下去……
“好！”
“你说的，”宁惊羽哑声开口，浑身如妖似魔的气质在这一刹悄然卸下，再次变成了宋许意熟悉的那个清冷熟悉的师父模样，她深深地望了宋许意一眼，握紧了宋许意的手，像是郑重地和宋许意达成了某种盟约：“我记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卡点更啦。
最近的忙碌差不多告一段落了，接下来一周应该可以日更（希望这个flag不会倒……）
么么哒，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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