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神仙姐姐王姑娘
姑苏燕子坞, 鹿鸢躺在室中榻上，书卷盖脸，不知是睡是醒。
“来了来了！”阿朱跑进来, 口中念叨着。
鹿鸢一激灵，以为家那边来人了，紧忙把脸上的书卷扯下来，坐起身。
“表姑娘, 公子回来了。”阿朱像对待小妹妹一样，替鹿鸢整理起衣裙和头发。
虚惊一场，鹿鸢哦了一声, 就要往回躺。
“你不去迎迎？”阿朱笑问。
鹿鸢翻了个身, 捡起丢开的那本书卷，随手翻看一页, 闷闷地说：“不去，表哥才没工夫理我呢。”
“谁说的，公子一回来就问起姑娘了呢。”
鹿鸢盯在书页上的眼珠转了转，细声细气地哼道：“真的假的”
“真的。”阿朱在她耳边说,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鹿鸢嘴一抿，突然发出一声欢呼，扔掉书卷，像小鸟一样跑了出去。
“表哥。”
她欢呼着跑进慕容复的住处，直奔卧室, 中间阿碧拦了一下, 没拦住。
“表姑娘, 公子换衣哎！”
“表哥？”鹿鸢的小脑瓜从屏风后面露出来，笑盈盈地看着慕容复。
“表妹！”匆忙穿好衣服的慕容复没好气地瞪乐鹿鸢一眼，从里面走出来, 一边走一边摇头，“不像话。”
鹿鸢跟在慕容复屁股后面，没心没肺地说：“表哥，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快想死你了。”
“想我？哼，你是想我回来给你打掩护吧。”慕容复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转身，板着脸问鹿鸢：“秦嬷嬷一罚你，你跑到我这躲清静这是第几天了？”
鹿鸢不说话，专心欣赏起摆在角落里的一盆兰花。
看到阿碧在后面偷偷竖起的三根手指，慕容复长叹一口气，再次摇头，又是一声“不像话”。
他拂袖往外走，鹿鸢很自然地跟上去，挽住他的胳膊，可怜巴巴地说：“表哥，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我娘不疼我，任那帮老太婆折磨我。”
慕容复好笑地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鹿鸢，“叫你做点针线，就是折磨？”
“这回不是因为做针线，这回是我晚上肚子饿，去厨房吃了点东西，被那老太婆发现，好一顿发作。”
慕容复听了，想起曼陀山庄那几个上了年纪的刁奴，不禁沉下脸，对鹿鸢正色道：“你要是饿，就让阿朱阿碧做些点心，藏在房间里。”
“我不想吃点心，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想吃菜，荤菜。”鹿鸢小声嘟囔，低着头百无聊赖。
慕容复失笑，亲密地拍了拍她的手。
不知不觉行至码头，慕容复率先上船，然后站在船头把手递给鹿鸢。
“她们还说我”鹿鸢嘴上忿忿，任慕容复把她拉上船。接着阿碧也跳上来，撑篙离岸，随着小船的摇晃，鹿鸢才意识到不对劲，她回头看着远去的燕子坞，喃喃问：“这是去哪儿？”
“去拜访舅妈。”慕容复欲拉她坐下，可鹿鸢哪坐得下。
“好呀你。”她甩开慕容复的手，跺跺脚，船晃得更厉害了，“你不回来才好，你不在我和阿朱阿碧过得好着呢。”
慕容复索性自己坐下，展开折扇轻轻摇，“哎？刚才谁说想我来着？小狗吗？”
鹿鸢气了会儿自己就好了，她挨着慕容复坐下，挽着胳膊黏过去，“表哥，下回你出门把我也带上吧，好不好？”
“不行”慕容复想都没想便拒绝。
鹿鸢并不意外这个回答，她一把推开慕容复，身子扭向另一侧，半是气恼半是得意地说：“你不带我我自己走，反正干了坏事就报你的名。”
快靠岸时，恰逢曼陀山庄有船驶离，两船交汇，相隔不远。鹿鸢见母亲与仆妇站在岸上，正自烦恼，慕容复留心往那船上扫了一眼，只见里面坐着几个梳着高髻的女人，不似中原常见的打扮。
王夫人与姑姐慕容夫人不睦，对慕容复也没有好脸色，这次慕容复问完安，连坐都没让他进去坐，在岸上就把人赶回去了。
夜深人静，慕容复正要睡去，忽然窗框被什么东西挠了几下。
“谁？”他合上眼，淡淡问。
“表哥。”窗外的人幽幽道。
“你！”慕容复一跃而起，转瞬出现在窗前，打开窗看到鹿鸢本人后，不禁怒道：“成何体统。”
鹿鸢搓搓手，可怜巴巴但很干脆地对慕容复说：“表哥你有钱吗？给我点钱呗。”
她这几十年都在曼陀山庄，从来没用过钱，出了事才发现，她手上一两银子都没有，首饰也竟是些发带丝绦什么的。
“你要干什么？”慕容复发现鹿鸢肩上背着一只鼓囊囊的包裹，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鹿鸢向四周看了一下，回过头小声说：“我要去西夏。”
“外婆来信，要接我去西夏，娘答应了，但要秦嬷嬷狠练我一个月规矩，再送我过去。”
慕容复听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不知道该在鹿鸢异想天开要去西夏和她突然冒出个外婆这两件事上先消化哪一个。
“表哥，钱，给我钱。”鹿鸢催促。
“不，行。”慕容复生硬地挤出两个字。
“不行算了。”鹿鸢板起脸，嘴一撅，扭头就走。
不出她所料，没走几步就听到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慕容复追上来。
“表妹，别胡闹，外面世道乱得很，你一个人出门不安全。”
鹿鸢不理，继续往前走，慕容复这时才看到她腰上还挂了把剑。
慕容复拦住鹿鸢，柔声劝道：“舅妈会担心的。”
鹿鸢梗着脖子冷哼，“她才不会担心我呢。”
“我担心，我担心。”慕容复苦口婆心，只希望鹿鸢看在他这个表哥的份上赶紧回去睡觉。
鹿鸢油盐不进，嘲弄道：“你担什么心，在自己家看奴才脸色的人又不是你。”
慕容复直叹气，想他姑苏慕容行走江湖，难逢敌手，偏偏这个小祖宗他对付不了。
“好好好，你不是要去西夏吗，表哥送你去。”说完，慕容复失笑，心说自己也是昏了头了。
鹿鸢的脸又是一变，喜上眉梢，她拿拳头捶了捶慕容复的胸口。这一捶不要紧，慕容复穿着单薄的寝衣，鹿鸢的手又是热的，就如直接捶在他的肉上。
“谁在那儿？”不远处的小路上亮起一盏灯火，来人听到动静，从花柳中间钻过来，口中数落，“大晚上的不睡觉”
鹿鸢不甘示弱，笑着回道：“包三哥，你不也没睡觉。”
来人正是慕容家的家臣包不同。
“王姑娘？”他看到鹿鸢，揉揉眼睛，再去看鹿鸢身旁的慕容复，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最后挠着脑袋干笑，“公、公子爷，哈哈打扰打扰。”
包不同灰溜溜地走了，慕容复静静站在原地，从包不同出现那一刻起，他就是一座雕像了。
有凉风吹来，灌进衣领，慕容低下头，不动声色地拢了拢半敞的衣襟。他出来的匆忙，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在表妹面前也就罢了，这会儿表妹脑袋里都是她的小主意，哪会在乎他穿多穿少。
被包不同看到可就不一样了，他们半夜私会于礼不合，岂不叫人笑话。
慕容复看鹿鸢的眼神愈发复杂，突然赞同起秦嬷嬷对鹿鸢的管教。表妹这般任性，将来如何做慕容夫人，又如何做大燕皇后。
“走吧，表哥。”鹿鸢可不管那么多，拉起慕容复的手就要走。
慕容复纹丝不动，幽幽问：“不带钱了？”
鹿鸢恍然，非常丝滑地掉头。她怎么给忘了，不止要带钱，表哥还得把衣服穿上。
慕容复见机说道：“你先在燕子坞住一宿，咱们明天早上起程。”
鹿鸢有些不愿意，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大半夜把阿朱阿碧折腾起来，已经穿戴整齐的慕容复让她们领鹿鸢下去睡觉。没成想第二天天一亮，鹿鸢人没了，被褥整整齐齐，一看就是连枕头都没沾过。
她在桌上留了张字条。
表哥：
我想了一下，明天娘肯定会派人来燕子坞抓我，我不能等你了。娘不给我钱，你也不给我钱，我在外面只好当乞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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