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战舰降落在第一星域外的场地, 他们改为换乘悬浮车前往研究部。
岑星第一次见到这么繁华的都市。
和传言中的第一星域一样，高耸入云的建筑，深不见底地下城区，浮空的交通工具, 陆离光怪的的彩灯和许多他叫不上名字的神奇东西, 看得他两眼发直。
最重要的是, 生活在这儿的人似乎都不用为食物发愁, 哪怕流落街头，也有温暖舒适的衣服穿。
路上岑星没来得及细看，就抵达了研究部。
他跟着同龄的小朋友一起站成队列, 警惕的四周环顾。
冰冷的工业风建筑内，有一股很浓烈的消毒药水味, 灯光惨白, 惨白的到有点瘆人。
阿弥呢？
岑星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小医生的身影。
正张望着，突然来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
“请各位小朋友排好队, 我们要进入实验室进行第一轮实验了。完成之后，就会给按照约定给你们分配住所，发放美味的食物和衣物。”
岑星不敢询问，只能跟着人群, 一起走进实验室。
实验室内，陈列着两排立式培养舱，每个舱位只能容纳一个站着的人。全透明的舱位, 里面都是空的, 岑星好奇的看着培养舱。
很像用来装死人的棺材，不过是竖着的。
“拿着。”正好奇，突然有一个机械人移动过来, 塞给他了一个彩色包装的糖果。
糖纸上画着一个可爱的小仓鼠，粉黄配色，看起来十分诱人。
他回头，发现别的小朋友都争先恐后的吃着糖果。毕竟他们从小连饭都饥一顿饱一顿的，哪里经得住糖果的诱惑。
“吃了它。然后走进背后的舱位。”面前的机械人发话道。
岑星将信将疑的吃掉了糖果。
甜甜的奶香，很好吃。
吃完糖果，他按照指令，走入了透明的立式培养舱。
转头，周围的小朋友也都进了培养舱，所有人都乖乖遵守指令。
舱门瞬间闭合。
岑星正探索着舱内狭小的空间，突然，脚底传来湿润粘腻的触感。
他低头，淡蓝色的营养液已经迅速没过了小腿，水位还在持续上涨。
短短十秒，液体已经上升到了胸口的高度。
“救命！！！！”
“放我出去！！”
周围，已经有比较矮的小朋友开始疯狂的敲打舱门。
岑星惊慌的看着自己脚下液体越漫越高，又求助似的看了看外面的机械人。
机械人无动于衷。
“———！”液体淹没了口鼻。
窒息的感觉瞬间上涌。
一呼吸，进入鼻腔口腔的只有冰冷的液体。
奶糖的甜味还在口中没有消散。
挣扎慌乱的时候，岑星瞥见周围已经有小朋友泡在营养液里不再动了。
这种死亡降临的慌措感，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窒息的感觉持续了不知道多久，岑星突然感觉到能够呼吸了。
冰冷的营养液还是会随着呼吸进入鼻腔，很不舒服，但是意外的，能维持正常供氧，大脑也渐渐重新开始运作。
他漂浮在狭小的培养舱里，用手划了划周围粘稠的营养液。
确实可以呼吸了。
过了大概十分钟，舱外，走来一群军官。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岑星记得，就是那个哄骗他加入的上将。
旁边还有一个长相标志的金发中年男人，以及一个穿着白大褂架着金丝眼镜的青年医生。
培养舱内隔绝声音，岑星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知道他们在交谈。
回头，那些机械人已经开始处理舱内没有动静的小朋友。
明明在战舰上的时候，大家还一起做游戏……
现在却被机械人拖着离开培养舱，一动不动。
即便是对生死见惯了，看到这幅画面，湛蓝色的眼睛还是不禁瞪大。
被放出来的时候，银白色的头发贴着单薄的身体，打湿之后，更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岑星跪在地上无助的咳嗽着。
能呼吸到空气的感觉真好。
“这还没开始试验，存活率就这么低？”
“没办法，不能适应培养舱的孩子留着也没办法继续进行改造。这几个足够了，至少能成功一半。当年林佑之的实验环境那么恶劣，都活下来了……”
“……”
岑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四周环顾着。
阿弥呢？
趁军官说话的间隙，岑星才忍住咳嗽，开口问道，“请问，阿弥在哪儿？咳咳咳咳咳——”
听到他的声音，军官们齐刷刷的转过头看向他。
还是那天那个邀请他的军官，先一步蹲下，笑盈盈的看着他，从助手手里拿过毛巾递给他，“你是问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少年吗？”
“嗯。就是他。”岑星接过毛巾胡乱的抹着脸。
“他身体不好，我们暂时把他安置在休息室，给了他一些药物。如果你肯配和我们的实验，他会得到最好的治疗，当然，如果你的实验失败了……”
“我知道。”岑星点了点头，“请务必多给他一点药物，我会努力的。”
他不会让阿弥有事的。阿弥照顾他了那么久，把他当做亲生弟弟一样照顾，还教他认字，给他裁衣服。如果没有阿弥，那天可能已经……在那种地方待得久了，岑星早就知道那些“伤害”指的是什么，也隐约知道分化成mega之后散发出的信息素是什么作用，他不敢想象阿弥遭受那些的时候，有多痛苦。
来到下一间实验室的时候，刚才还能站成一排队列的小朋友，现在只剩下了零零散散的几个，十个指头都能数的出过来。
机械人端着医疗托盘朝他们走来。
每个托盘内，都陈列着数十支针剂。
“放我回去吧！我想继续流浪！”
“我也回去！”
“我也想！”
“……”
岑星没和他们一样鬼哭狼嚎，只是默默站在原地。
针剂注射/进皮肤的时候，岑星咬住牙，攥紧小小的拳头。
“————！”心跳瞬间加速。
突如其来的剧痛几乎要把他撕裂。
身边全是鬼哭狼毫的叫声。
剧痛持续期间度秒如年。
岑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青筋暴起，膨胀到和肢体不符的大小，长出雪白的毛发。
疼。
疼到除了疼痛，五感全失。
再次醒来，岑星看着周围陌生的房间。
淡黄色的墙面，碎花布的被子，十分温馨，和以前那个简陋的环境完全不一样。
“星星，好点了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岑星一愣，瞬间抱了上去。
他死死的抱着少年的后背，怎么也不肯撒手，白色凌乱的头发糊了对方一脸。
他有点想哭。
虽然他从很小很小就知道，哭没有任何用处，只会让生活更加艰难，但此时此刻，豆大的泪珠就是不争气的往外冒。
“星星，怎么哭了呀？”少年抱着他，小心安抚着，“他们给我看你进行实验的直播了。抱歉，早知道是这种实验……我就算病死，也不会接受他们的治疗，这样你就不会现在这里……”
岑星不说话。
“对不起啊星星。”
拥抱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推开。
岑星没动。
还是把脑袋死死地埋在少年怀里。
头顶，一个青年的声音响起，“啊呀小朋友，醒了呀？恭喜你，身体并不排斥巨兽基因，不过往后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下一场实验是10个小时后，这段时间你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我是巨兽基因实验计划的主要医生之一，也是你的责任医生，编号为n1，喊我一号先生就可以，有什么事情可以通过通讯器和我联络。”青年说完，推了推金边眼镜。
岑星闷闷的哼了一声。
“不用担心，现在吃得苦都是暂时的。只要你按照我的计划执行，我保证，你不仅可以活下来，而且，会成为整个联邦闻风丧胆的人物。到时候你就是最强的武器，没有人能左右的了……也不能说没有人，至少这些军官，完全不能摆布你。”
岑星没说话，心里默念道:我信你个鬼。
“你也是，好好安抚一下你的弟弟。接下来的实验，你也要参与。”
少年:“我明白。”
-
接下来的三个月，岑星几乎整日待在实验室，其中又有一半的时间是泡在冰冷的培养舱里。
睡眠全靠药剂补给解决，唯一一点温暖是可以选择喜欢的食物，想吃什么，五分钟内都会送到面前。
他最喜欢炸鱼。
油炸食品最能弥补童年时期食物短缺的恐惧。
“恭喜你，已经可以完全兽化了！”
今日实验结束，岑星看着一号先生喜出望外的表情，激动的说道。
“真好啊，我应该是第一个培养出来巨兽基因融合着的医生吧，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某些特质很像雪狼，一定能成功……不过接下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确认你的驯养员。”
“驯养员？”岑星疑问道。
琥珀色头发的青年医生笑着解释道，“对，驯养员。你也感觉到了，在你完全兽化的时候，完全没有理智对吧？会破坏东西，出手伤人，偶尔还会出现自/残情况。甚至恢复人形的时候，还会丧失兽化部分的记忆。”
岑星点头。
“驯养员就是你兽化期间的理智，确认驯养关系以后，你会无条件服从驯养员的指令。通过你们慢慢磨合，往后你可以在兽化期间保持人类理智，总之，驯养员对于你是十分重要的存在，就像鱼不能离开水一样……当然啦，这位驯养员，也必须是生活中非常非常亲密的人。即便现在不是很亲密，往后也必须非常亲密。”
“要怎么确定驯养关系？”
“按照亲密关系等级来确认，理论上来说，现在你最最信任的人，会优先成为你的驯养员候选人。除非他拒绝，才会顺位给次为亲密的人作为候选。只要你在兽化时服从三次以上他的命令，那么驯养关系就会被完全确认。当然，等你第二性别分化以后，还有一次更改机会，被你标记或者标记你的人，就是你终身的驯养员。这样解释你能听懂吗？”
岑星点了点头，“那阿弥就是我的驯养员了！”
阿弥是他最亲密的人。
“阿弥啊？”听到这个名字，青年医生陷入沉思，“你确定要选他？”
“当然啦！除了他还能是谁？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驯养关系确认的十分顺利。
经过一个月的磨合，岑星就能在兽化状态下已经能完全保持理智，不会再出现发狂破坏实验室，更不会无缘无故攻击医生。
今天结束训练，岑星躺在房间里看着训练回播录像。
“我变成雪狼的样子居然这么大，足足有三个我这么大！”
“他们说以后你还会成长的更大，现在还不是完全形态。”少年窝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回放，“到时候声音的攻击力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只能微微干扰通讯电波，你会变得更强。”说到这儿，少年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
岑星高兴的打了个滚，“那太好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也不用挨饿受冻了！”
“我们现在也不用。”
岑星觉得有道理，思考了一会儿，“嗯……那到时候我就可以保护你了！”
“嗯。”少年笑了笑，“该睡觉了，这几个月你都没好好休息过。只靠睡眠补给是不行的。”
岑星憨憨一笑，钻进了被窝。
自从小医生允许后，他就喜欢抱着小医生睡觉。
很有安全感。
在小医生身边，他就像普通孩子一样，有家长宠爱着，可以无忧无虑。
半夜，岑星感觉到身边的温度凉了一下。
从小养成的警惕让他瞬间清醒。
身边的被窝已经凉了。
他赶忙爬起来追出去。
军部大楼可不像街边的小巷子一样，说追上就能追上。
想了半天，岑星还是打开通讯器，试图寻找小医生的踪迹。
发出的消息并没有得到回复。
夜深，但军部大楼里的一切依然在正常运作着。
岑星想了想，他唯一可以求助的长者，是他的责任医师。
犹豫再三，岑星还是拨通了一号先生的通讯。
很快接通。
看着一号先生实验室的背景，岑星有些犯难，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呀，小朋友，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呀？再不睡觉可长不高了哟。”一号先生笑吟吟的说道，“怎么了睡不着呀？来我实验室，我教你解剖？人体结构是必修课，你早晚要学的。放心，跟过我的学生成天夸我，说我除了会呼吸，哪儿哪儿都好。”
岑星欲言又止。
思考片刻，最终还是道，“我找不到阿弥了。我的驯养员不见了。”
“就为这事儿半夜找我？”对面看岑星惨兮兮的伤心半天，叹了口气，叹完气，又觉得这么说话不太妥当，“我刚才看见沈橪上将的全息投影助理来带他走了，应该是上将找他有事，别担心，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谢谢你，一号先生。”岑星点点头。
“好啦，开心一点，小朋友不要天天耷拉个脸。如果想学解剖欢迎来找我喔，我随时都在。”
岑星点点头。
他才不想学。
他只想找阿弥。
挂断通讯，岑星决定直接去找阿弥，不然等人回来还要好久好久。刚才已经得到消息，说是去找沈上将了。
沈上将对他很好，从来不会生他的气，训练过程中还经常来探望他，给他带来外面的玩具摸他的头，偶尔允许他去办公室玩耍，和别的军官完全不一样。即便他不打报告突然出现在沈上将面前，沈上将也不会斥责他，甚至还会配合他假装被吓一跳。
岑星轻车熟路的摸到沈上将的办公室。
刚到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岑星就听见暴怒的大吼。
“为什么要去办公室再说？是怕在外面被人听见吗？许诺给我的事情为什么不兑现？”
“……可以冷静一点吗？我说了，一周前我在星际监狱的任职到期，新抽到的职位没有和星际监狱相关的。联邦的任职制度你也知道，为了避免藏污纳垢，不定期会重新洗牌，再随机分配各种领域的任职军官。不过幸好，图克家族的族长会继任，我们两家交情甚好，答应你的事情肯定能兑现。但现在还有很多事情在交接，无暇处理你的父母。再等一周可以吗？”说话的是一个全息投影，声音听起来像沈上将的。
“当然不可以！”
是阿弥的声音。
哪怕是盛怒大吼的破音，岑星也认的出来，是阿弥的声音。
“你以为我去那个荒蛮之地，忍受那些蛮人的粗鲁行为，忍辱负重给你找合适的实验品是为了什么？我可是连阿猫阿狗出现在视野里都会掐死的人，可我养了一个小鬼这么久，我为了什么？……不过沈上将，希望你没有忘记，我现在掌握了你最珍重的实验品的驯养权，你真的不怕再敷衍下去，我让你的实验计划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