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长兄第七十二
驺吾庞大, 雪白的身体渐渐显现,几乎占满了整个监控屏幕。
低吟怒号声明显比雪狼有力的多。
听到同类的嚎叫,雪狼乖顺的伏低, 低垂着尾巴,一动不动。
“林, 林佑之……”沈绛看着监控上的画面,震惊的双目瞪圆。
虫洞对接旧帝国时空,可林佑之怎么会在帝国的战舰上?
驾驶位上传来布兰多的声音,“是他, 虫洞链接的时空,正好是旧帝国末期。看样子,他可以通过声音召集同类。或者说,初代巨兽对同类有极强的控制力,就像吸血鬼一样。”
说完,金发青年回头看了一眼沈绛,“把止血仪戴上!你会死的!”
沈绛的目光还粘在监控画面上。
驺吾还在不停的攻击着帝国战舰。
就像历史课本上写的那样,林佑之为了联邦独立尽最大可能扳回战局, 声波攻击像是最后的挽歌。
帝国战舰上的指示灯开始无规律的闪烁, 是电子设备失灵的征兆。
“戴上止血仪!你会死的!”
沈绛没再勾着头看监控, 支撑着身体手脱力的放下, 躺在地上, 咬牙把伤处重新贴上仪器。
既然岑星还活着,他没有求死的必要。
驾驶位又传来布兰多的声音:“接到命令, 即刻返回补给舰补充能源,送回伤员。”
战机没再逗留,迅速返回了补给舰。
补给燃料的时候,沈绛被医护人员接手。
舰上的医疗设施几乎媲美第一星域最高级的医院, 不过片刻,沈绛的伤势就有所好转。
所谓好转,不过是暂时不至于归西,加上止痛剂加持,意识还算清醒。
沈绛带着成堆的医疗仪器,被悬浮担架送到了指挥舰的指挥室。
还没看到半球体穹顶全息监控,指挥室里焦急的声音就吸引了目光。
“谁看见雪杉了?”
“他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失踪?”
“从半个小时之前他就不见了……”
“……”
“先不管他。呼叫医疗舰副指挥官,总指挥官暂离,暂时转交所有指挥权……”
雪杉不见了?
沈绛艰难的动了动脑袋,环顾了一圈,果然没看见雪杉的影子。
他将担架停靠在角落里,抬头看着穹顶上的全息监控。
监控中,雪狼已经被彻底制服,无力的滩成一片,毛发上除了烧焦,就是殷红的血迹,眼皮无力的低垂,彻底没了战斗能力。
驺吾制服完雪狼,这才朝着那艘巨大的帝国战舰顶部跃去。
“——————————!”
驺吾的低吟声更加有穿透性。
更奇怪的是,指挥室里的信号完好无损。
随着低吟,帝国战舰的指示灯突然像失控一样急闪。
其中一个指挥官喊道:“它似乎能控制自己的声波,只攻击对面的战舰!”
立刻有人反驳:“不可能。兽化的时候没有人类意志,除非他的驯养员在附近……”
只见驺吾低吟完,朝着帝国战舰的指挥舱发起蛮力进攻。
它体型庞大,脑袋不断的撞击着战舰,不一会儿,雪白的皮毛上就布满猩红色的血迹。
随着一声声低吟,战舰不断颤动。
“它真的有人类意识!他知道要攻击帝国的战舰!”
“史书中有记载林佑之的驯养员是谁吗?”
指挥室里的所有人,都被眼前震撼的一幕镇住。
“先别管那么多!002战舰准备就位!切换远程激光体态,发射!”
“能源打空!这是我们扭转战局的关键时刻!”
驺吾撞击完战舰的激光炮火口,有条不紊的继续攻击指挥室。
配合着联邦舰队的工作,很快,虫洞连同帝国战舰,被360°包围,光束交汇的点夺目璀璨到令人发盲。
帝国战舰的坚硬程度远超想象。
即便是激光和驺吾的双重攻击,也不过是暂时损失了一侧的攻击能力。
只要虫洞还在,帝国就有翻盘的余地。
激烈的交战中,沈绛数次激动的拍打担架,试图看的更清晰。
林佑之的驯养员,他有印象。
历史上没有记载过林佑之驯养员的明确身份,但是很多年前,他在模拟作战舱里见过。
只是那个时候,他没看清驯养员的脸,只知道驯养员穿着旧帝国的军服。
“林佑之的驯养员肯定在附近。能指挥他攻击帝国的战舰,说明驯养员很可能是我们这个时空的人。”沈绛道。
“怎么可能是我们这个时空的人?旧帝国时期我们在帝国内部安插的也有眼线。”一位高级军官立刻反驳了沈绛的发言,“查,必须找到这名驯养员,我们需要直接和他取得联系!”
监控中,驺吾和帝国战舰还在继续,而伤痕累累的雪狼朝着医疗舰的方向回跃。
见到岑星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回程,沈绛没再恋战,赶忙命令道,,“启动担架,去医疗舰。”沈绛对身下的担架命令道,恋恋不舍的离开指挥室。
比起战局,他更担心岑星的情况。
担架穿过长廊,突然,沈绛听见低沉的抽泣声。
声音是从盥洗室传来的。
好奇心的驱使下,沈绛蹑手蹑脚的接近盥洗室。
门是反锁上的,只有贴着耳朵,才能听见里面的声音。
“……我做不到不哭,呜呜。”
“………”
低沉的抽泣声,如果不是刚开始说了两句话,根本听不出是人类。
“………呜呜呜呜呜呜。”
战局最最关键的时候,谁有心思在盥洗室哭?
沈绛不禁停住脚步,把担架固定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抽泣声微微收敛,不过仍然听不出是谁的。
只能辨别的出是个男人的声音。
“……好,为了联邦。”
“……我听你的,我不哭了。”
“……可是这段驯养关系中,我才是被你驯养的那个。”
“……”
沈绛听的云里雾里,但还是选择继续听下去。
“……那我们约定好了啊,这次你别骗我,求求你了。”
男声哭道这儿,清了清嗓子,尽量笃定的命令道。
“……已解除同归于尽模式安全限制。目标,虫洞正中心,引爆!”
“轰————!”
沈绛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伴随着巨响,战舰地动山摇,摆动幅度极大。
沈绛一下被掀下了担架,直接摔到了走廊的另一头,还被医疗仪器狠狠的砸了脑袋。
血顺着额头楼下,模糊了视线。
这声巨响是战役中听到过最致聋的响声。
他试图爬起来。
刚支起身子,战舰又是一次反转。身上本就负伤,伸手去抓平衡物的时候,伤口二次撕裂带来的剧痛足够让沈绛窒息。
疼……
沈绛咬牙忍住剧痛,又一次试图爬起来。
等等,刚才盥洗室里的男人,是驯养员在对巨兽使用命令!
沈绛瞬间醍醐灌顶,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还没来得及思考更多,肩膀又是麻木的剧痛。
血色的视线之中,他看见盥洗室的门打开了。
里面跑出一个匆匆忙忙的白衣身影。
在战舰的爆炸中依旧步伐稳健。
“请等一下!”沈绛虽然不知道这个盥洗室里的男人是谁,但还是本能求助道。
没有回应。
白衣男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视线。
透过舷窗,沈绛匆匆瞥过一眼强烈的光线。
极度的刺眼的亮光让几乎致盲。
似乎是驺吾和战舰,还有虫洞融为一体,紧接着就被摔在了地上。
脑袋第三次撞上舱壁的时候,震波才缓解了不少。
他刚出指挥室不远,还能爬回去。
如此大的震波,肯定是出了大事。沈绛放弃先去医疗舰看岑星,决定先爬回指挥室,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拖着沉重的伤移动回指挥室,沈绛发现所有军官都朝着监控屏幕敬礼。
——只见穹顶全息监控上,虫洞渐渐停止涌动,慢慢恢复死寂。
驺吾和那艘大型战舰,在强烈的光线中不见踪迹。
“这是?”沈绛好奇的问道。
“是林佑之。它自毁了!和帝国战舰,还有虫洞,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沈绛不可置信的看着白茫茫的监控。
“是。巨兽身上都有自爆装置,林佑之也不例外。但是自爆装置的开启只有驯养员能够启动,他不可能自己选择自爆。”
沈绛瞠目结舌的听着。
的确,之前岑星身上的自爆装置,开启权是在他手上的。
只有驯养员能决定巨兽的生死,巨兽无法自主选择。
“爆炸点是从它的背脊传来,确实是自爆,但至于怎么自爆的,没人知道。”
“也许沈绛是对的,他的驯养员也来到了这个时空。但是我们不知道是谁。”
“他真的,又一次为联邦扭转了战局。”
沈绛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人朝着监控的方向行军礼,他也缓缓抬起手,可手只能抬起一半,便因为伤势再无法抬高。
他只能用注目礼替代,崇敬的看着监控上,驺吾消失的画面。
爆炸产生的粒子和残留的光束相交辉映,很快又沉寂在黑暗的太空中,绚烂夺目的像烟花,转瞬即逝。
短短不过半个小时,面前的一切归为彻底回归死寂。
不再有巨大的战舰,也没有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敌人。
只有一个黑黢黢,看起来没有生命的空洞虫洞,里面没有再冒出来任何东西。
结束了?
沈绛的目光还是没移开。
“沈绛。谁准许你下担架的?”
雪杉的声音冷不丁从背后响起。
沈绛怀疑自己听错了,缓缓转身。
确实是雪杉,熟悉的白色西装,金边眼镜和琥珀色头发。
雪杉大大方方的走到全息沙盘旁边,弯腰看了看。
“图克先生,联邦刚才最危急的时刻?您去哪儿了?”暂时安定下来,才有人有功夫跳出来指责。
“收治雪狼。”雪杉轻描淡写的说道。
“您在雪狼归舰之前就消失了。”有人提出质疑。
雪杉:“那就是在医疗舰上做别的。话说我只是医生,不负责前线战役,在指挥室待着才是添乱。”
“添乱?我们有很多事情需要找您来处理,您却消失不见,如果不是林佑之和他驯养员再次挽回局面,您的失职必定会酿成大祸!”
雪杉:“那我谢谢他们吧。真是的,还以为有机会研究研究那头大驺吾……”
“他是联邦最最伟大的军官!你怎么能说出这种大不敬的话?”
雪杉依旧不以为然。
沈绛没再参与他们的争论,重新躺上了担架。
被运输出指挥室的时候,沈绛才感觉到疲惫。
战役结束了。
至少,算告一段落了。
他没再撑着,缓缓闭上眼睛。
-
睡了不知道多久,再次睁眼,眼前是病房惨白的灯光,耳边是医疗仪器运作的声音。
沈绛下意识绷紧神经。
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不是在战时,这才敢微微放松。
虫洞战役时,那头驺吾,比模拟战斗中见到的还要令人震撼。
等等,岑星!
沈绛瞬间没再去想那头驺吾,挣扎着想从病床上爬起来。
【提示,您的身体处于危及情况,有生命危险,请卧床休息。】
还没爬起来,头顶就传来冰冷的机械音。
“呀,沈绛,你活过来了呀。”
隔间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沈绛没再挣扎,躺了回去。
“我们现在在回第一星域的路上。到时候你会被转移到医院,要不要再睡一会儿?醒着感受伤痛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还是睡着了比较舒服。”
不一会儿,雪杉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帘子内,手上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仪器。
雪杉推了一下眼镜,似乎对沈绛还能挣扎的生命力十分满意。
“岑星呢……”沈绛哑着声音问道。
“他恢复的不错。巨兽嘛,能受什么特别重的伤,当时应该是被同类的头领压服,加上没有驯养员的指令,才显得萎靡不振。”
沈绛:“我要见他。”
雪杉耸了耸肩,退出了隔间。
二十分钟后。
沈绛看着少年掀开帘子,站在他的病床前。
银白色的半长头发有些凌乱,随便在脑后扎起来了一撮小小的辫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岑星已经比他要高了。
舱内的灯光过于惨白,病床被少年的身影笼罩着。
看见这张脸,这双眼睛,沈绛有种说不出来的怨念。
喉咙里有点发哽。
“哥哥。”岑星垂着头,先开口道。
哥哥?
听到这声哥哥,无端的情绪更是上涌。
沈绛记得自己被獠牙贯穿时的剧痛。
以及濒死前,看见小时候的岑星,软软糯糯唤他长兄的场景。
明明从小,岑星表现的都只有他一个哥哥,只能依赖他……
缓了一会儿,沈绛攥紧拳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冷静一点,清了清嗓子,“这么多年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会对除我之外的人,这么听言计从。甚至听言计从到,他让你杀我……”沈绛没有说完,顿了一下,他当然知道那是巨兽的特性,不是岑星能够自我控制的,“还真是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