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回村后张超对今天发生的事是只字不提，他不说，张雯雯也不会去主动提起，也就这么蒙混过关了。
次日一大早，张绯叫醒了张雯雯。
今个是她上学的第一天，她要跟别的孩子一块走路去上学。
往往是同村的孩子会聚在一起走路去上学，这会的治安还算可以，但一锅粥里难免有几颗老鼠屎。
这会的农村小路上可没有摄像头和方便的通讯设备，万一真碰上事了，那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抓瞎！
不过这种几率不高，一般那些老鼠屎都是盯着年轻的姑娘家，仇人，有过节的人，除了某些心理变态也不会有人揪着几个小孩子不放。
张家村去镇上上学的孩不多，满打满算都凑不了一个整，就六个，其中只有张雯雯一个女娃娃。
因为人太少了，所以他们一般会等上隔壁村的人一块走。
隔壁村要比他们富裕些，送去的孩子也多点。
张雯雯粗略数了下，得有十来个，这里头有两个小姑娘。
两个女孩很快注意到她这个新面孔，出于好奇过来跟她打招呼。
“你是一年级吗？去年我没见过你。”
说这话的是个脸有点圆的小姑娘，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小虎牙，看起来特别可爱。
“对，我今天刚上学。”
“我是二年级，”虎牙小姑娘说：“我叫张甜甜，她是我堂姐，四年级了，叫张红。”
叫张红的小姑娘瞧着确实要大一点，此时她也在好奇得打量着张雯雯，可她不如她堂妹那么勇敢。
看见张雯雯看向她的时候，张红低下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张甜甜也不觉得奇怪，她拍了拍自家堂姐给张雯雯解释说：
“我堂姐有点害羞。”
张雯雯木着脸点了点头，她能看得出来，她不瞎。
张甜甜问：“你第一天去上学害怕吗？”
“还好。”
“那你可真勇敢，我当初可害怕了，我怕老师不喜欢我，怕同学不好相处，结果谁知道上学可好玩了，老师会教唱歌，还会…”
张甜甜小姑娘就是个话唠，一路上嘴巴基本就没停过。
不过张雯雯也听出来了一点东西，比如张甜甜是个独生女，她妈妈生她时伤了身子，她父亲不愿意和她母亲离婚，也不愿意再生个孩子。
虽然因此她们家受到了不少村里的非议。
但是，他们家只有三个人，却有两个劳动力，所以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张雯雯表示实名羡慕，她就没能体验过父母全部的爱，以前是这样，现在就更别提了，晦气。
好不容易到了学校，她本来以为耳根子总算能清净了。
谁知道因为老师不够，年级之间分得并不是那么细，就两个班，一到三年级一个班，四到六年级一个班。
书桌质量堪忧，有不少缺胳膊少腿的，用石头之类的垒起来，坐凳子都不敢用力，就生怕这凳子一命呜呼。
就连课本都不齐，一个班的孩子只能轮流看几本课本。
张雯雯目光呆滞。
这就是所谓的教学质量好的镇小学？
那村小学岂不是…
可能连课本都没有？
一整个上午，张甜甜在她耳朵边就没有停过。
她能直接怼那些对她有恶意的大人，可对着一个真心实意拿她当朋友的小姑娘，她做不到恶语相向。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她的克星居然是个小姑娘。
这要是让张超知道了，估计能笑上一整天。
中午午休两个钟头，因为时间太短，很多人选择不回家吃饭，早上从家里带上两个饼子，或是什么别的吃食随便应付一餐。
张雯雯也带有，两个干饼子，家里太穷了，连个外出装水的水壶都没有。
她拿着饼子正为难去哪喝水的时候，瞥见了窗外对着水龙头灌水的几个孩子。
原来…大家是这样喝水的。
到了下午，张雯雯决定让小孩子提前见识一下社会的险恶。
她说了三句话。
直把张甜甜说得脸色发白。
“老师上午说的你会了吗？”
张甜甜摇头。
“那太好了，我会了，我教你吧。”
张甜甜还是摇头。
“我听老师说期末是要考试的。”
张甜甜彻底焉了，老老实实听课了。
张雯雯虚假得愧疚了一秒。
因为没有笔和本子，老师只能让大家用树枝在地上，或者用水在桌子上写字。
就连老师自己都得省着点粉笔，和学生一起用树枝在地上写字。
很快到了放学的时候，张雯雯走在回去的路上，只觉得自己学了个寂寞。
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张绯问起在学校今天学的怎么样。
张雯雯眼珠子一转，痛苦不能只是她一个人的。
于是吃完饭，所有人被她拉到了院子里，今晚月色不是很好，天太黑了。
张雯雯干脆讲起了数学，简单的加减乘除最实用。
可就一个加法就让几姐妹直呼太难了。
张小六更是直拍胸口庆幸自己没有去上学。
张雯雯笑而不语。
你以为你不去学校就能躲过学习的苦了吗？
不可能的。
教到快睡的时候，张雯雯惊讶得发现，居然是平时不怎么吭声不显山不显水的四姐学得最好。
就学了一晚上，现在个位数的加法，她只需要想一下就能给出答案。
反之学得最差的，是小六。
她算一题得掰着手指头脚趾头数上好久。
最后进屋之前，张丹感叹了一句：“还是上学好，这算法我以前都没听过，现在居然也能算得明白。”
张雯雯笑眯眯说：“阿姐你放心，只要我会的，我一定一点不少教给你们，只要你们不嫌烦。”
张阳立马接话：“我们怎么可能会嫌烦，我们高兴还来不及，那不是花一份学费就上了七个人的学。”
“那就这样说定了，”张雯雯趁热打铁定下了计划：“以后我明天放学回来，你们跟我一起学写字，太阳快下山再做饭，吃完饭再做会算数题再睡。
可别觉得苦，这也就村子里不用识字不用算数，有啥消息全靠一嗓子吼，如果到了城里，这么大个城，人家不可能天天放个大喇叭在那里喊，都是贴张纸说有什么什么事，不识字，那可就是两眼一摸黑——瞎了。
还有啊，我们现在买的东西少你们不觉得，可是如果我们买的东西多了，比如今天我想买十个洋火，这得是多少钱啊？
要是不会算数，兜里的钱全被人骗光了，你还当他是好人呢！”
六姐妹一听觉得很有道理，纷纷点头应下了学习这事。
张雯雯脸上的笑更欢了。
咱就是说，这学习的苦，不能光她一个人吃。
俗话说得好，亲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苦一起吃。
这转日中午，张超提着一个大篮子来了学校找她。
张雯雯扫了一眼，一篮子的绿果子，她也不知道是个啥果子，但是这个量就很实诚，她指了指篮子：
“你就打算这样去？”
张超问：“我这不是来问你来了。”
“行吧，你可别提着这么多去，这样你就抓一口袋然后你过去找张书记…”
张雯雯说了一堆，讲得口干舌燥：
“大伯，你记住了没？”
张超点了点头：“七七八八吧。”
“那你可赶紧去吧，别等下人回去了。”
张超人去了，至于那一大篮子果子就跟张雯雯暂时呆在了教室。
过了一会，张超愁眉苦脸回来了：“根本没用，他收了果子，然后啥也没说就打发我回来了。”
“别慌，”张雯雯指了指篮子：“您啊，带着果子回家等等看守株待兔吧，便是人不来，难道你刚刚说的话得罪他了吗？还是这一篮子花了你很大价钱。”
张超想了想摇摇头：“我刚刚跟他说那些话，他还挺高兴的，至于这果子，就是山上摘的，能把人牙酸掉，别说人了，鸡都不吃。”
“那不就是了，”张雯雯安慰他：“你什么都没损失，这万一成了你就赚了，即使没成也不能说咱们没努力过。”
张超一想也对，拎着篮子走了。
等到张雯雯下午放学，刚回到村口，就瞅着了来回踱步的张超。
“大伯？”
张超看见她回来乐开了花：
“雯雯啊，你是不知道，我认识张书记这么久以来这还是他头一回对我这么…这么亲近！”
呵，男人。
不是说名字太难记记不住吗？
哪有什么做不到，不过是你不值得别人花心思罢了。
张超接着说：“你猜得可太准了，他老婆怀孕了，吐得特别厉害，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
今天中午我给他那几个果子，他老婆吃了以后吃完了一碗饭！这把他给乐的啊，大下午跑来找我。
哎呀，我看这次的肥料稳了，他还跟说能不能之后再送点。这下我是真的服气了，服了！”
张超竖起大拇指，心想这还是读书人好啊，以前读书光宗耀祖，现在读书不能光宗耀祖，起码也能不跟他似的，成个愣头青，三句话就有两句话得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