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隔着一堵墙，一扇门，张家除了张雯雯的六个姑娘正坐在客厅开会。
张家的房子是砖瓦房，声音要是不大的话，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
有足足四间房间和一个厅，除此之外还有个院子和厨房，厨房在院子里，这样煮饭的烟气不会熏黑屋里的墙壁。
这几间砖瓦房说出去，在十里八乡都是让人羡慕的存在。
这也是以前周荷花经常吹嘘的一点，她住的可是砖瓦房，村里头那也是一个巴掌能数清楚的人家。
不过他们再怎么骄傲的一切，最终还是给了他们最看不上的女娃。
也不知道这俩人知道后，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
但前提是他们得有棺材，就现在这个情况，能给一铺草席卷了葬就算不错的了。
这件事来的突然，几个女孩都被打得措手不及。
她们翻完了整个屋子才找到五十块六毛三分钱。
谁都知道这不可能是所有的钱，可问题是，她们没人知道周荷花习惯把钱藏在那里。
“要给他们买棺材吗？”
问这话的是老二，她的脾气是几姐妹之中最好的，与其说是脾气好，不如说是懦弱。
“不买，凭什么买，”老三瞪着眼，眉头拧起：“就这么点钱了，木材从山上砍要钱，这请人做还要钱，这棺材做了，葬礼办不办呢？要办葬礼的话还得要钱，这五十块最后能剩下个一半都是了不得的了。
那我们怎么办？便宜得他们，死的又不光彩，说不定祖坟都不给入，还买棺材，我呸！”
老三脾气爆得很，心眼也是最多的一个，她生的时候张家老太太还在，差点就把她送人了，还是张超怕连累到自己说了几句，她才得以被留下来。
就是因为这，老太太活着的时候看她哪哪不顺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天天挑刺。
老三也不当面跟老太太起冲突，她就死命给她大伯二伯两家人上眼药。
可以说最后闹到要分家，老太太去世，老三必须有一半以上的功劳。
“可是，”老大的眉头皱了起来：“如果不打棺材不办事，村里人恐怕会骂得很难看。”
“骂就骂呗，说得好像买就不骂了一样。”
老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
老五不赞同：“这样以后村里人拿这个做借口欺负我们怎么办？”
老五出生的时候已经分家，张大壮夫妻俩为了一个男娃折腾得心力憔悴，老五生下来，两个人都没抱过，更没喂过几天，就直接丢给了她的几个姐姐。
有时候几个姐姐没空就会放去别人家，可以说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
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岁数不大，懂的人情世故却比上头几个姐姐都多，可以说是生了一副七窍玲珑心，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她的心眼可一点不比老三少，只是比较老三，她又要冷静些。
“要不，”老大试图说服妹妹们折中一下：“只打棺材下葬，葬礼不办，要是有人说，就堵回去，就像三妹说的，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看可以，”老五点头：“大伯多半会支持我们。”
老六挨着老五坐着，愁眉苦脸摸着自个的肚子，两个人的心眼怕是全长老五身上了，老六啥都不想，满脑子就只惦记着吃。
“那就这样吧，”张招娣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小妹醒了没。”
“我也去。”
四个人异口同声说道。
张招娣狐疑得看了她们一眼：“难得看到你们这么有默契。”
“咳，”三姐坦率说：“那不是感觉今天这事跟小妹脱不了关系嘛。”
张招娣脸一沉：“你说的什么话，要是传出去让别人怎么看小妹。”
三姐忙拍了下自己的嘴巴：
“我的错，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觉得小妹是个福星！对，福星。
我昨晚听见她说梦话，说咋不摔死他，结果今天就真的，这么灵验不是福星就是天上的神仙。”
张招娣有些无语，这话要是让村里人听去了，肯定要有人私底下骂小妹是个扫把星了，她们家搞封建迷信了，她扳起脸教训三妹：
“不许胡说。”
“什么福星？”
张雯雯推开门，对上盯着她的六双眼睛。
“额，”她问：“你们饿了吗？”
“饿了，饿了，早饿了。”
三姐直奔厨房：
“三姐给你做好吃的去。”
二姐紧跟其后：“我去帮忙。”
“那我也去，”五姐笑眯眯说：“小妹你刚睡醒应该渴了吧，小六，你去帮妹妹倒杯水来，我去帮忙煮饭。”
听到煮饭两个字，六姐兴冲冲跑出去了。
“哎，等等，不——”
张雯雯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六姐就不见踪影了。
“我，”她总觉得自己出现的时间不太对：“我也去厨房帮忙吧。”
张招娣拦住她：“你都还没灶台高去帮什么忙，去把鸡喂了，天色晚了也别出去跑了，在屋里等着吃饭。”
“哦。”
喂鸡的饲料早就打回来了，一般都是青菜叶子，秸秆，玉米棒子这些也会切碎了喂鸡，大人一般会打发自家小孩出去抓些虫子回来给鸡吃，鸡吃得好了下蛋就会频繁起来。
节俭点的人家会把鸡蛋攒着拿去镇上供销社卖掉，价格也不高，就五分钱一个。
可村里人没别的钱路，全靠地里的收成，要是老天爷不长眼，来年填饱肚子都是问题，那些个盐巴针头线脑的东西，可不就指着卖鸡卖鸡蛋的钱去换。
张雯雯把鸡饲料洒进去，鸡圈里就三只鸡。
没办法，不是大家不想多养几只，而是实际情况不允许。
就像张雯雯拿着钱花不出去，买东西不止要钱还得要票一样。
“小妹！”
六姐凑了过来：“喝水。”
她正端着张大壮的搪瓷杯子，上头印着几朵极其复古的花样子，还有一个大红色的囍字。
张雯雯神色复杂。
这玩意，应该是遗物吧？
她才不要用这个喝水。
“我不渴。”
小六也没多想，她不喝就不喝呗，刚好自己渴了：“那我喝了啊。”
“你不嫌弃…”
又是才说了几个字，杯子里的水就空了。
自己这个六姐是真的心大。
小六：“嫌弃什么？”
张雯雯：“没事。”
“小妹，”三姐和二姐抬着蒸笼进了屋：“快进来，吃饭了。”
张雯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小六抓起她的手就往屋里跑：
“来了，三姐。”
张雯雯：“？？？”
她是谁，她在哪，她在做什么？
“一二三…七。”
张招娣点了点人数，确定人都在屋里了，就给老二老三使了个眼色。
三个人跟做贼似的把房门，窗户全都给锁上了。
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刺啦——”
是火柴划过的声音，一根蜡烛被点燃，张雯雯总算能看清楚自己的碗了。
“开盖开盖。”
三姐摩拳擦掌的很是兴奋。
等到蒸笼盖子掀开，张雯雯就理解了她这个三姐干嘛那么兴奋了。
腊肉切得细碎，和大白米饭一起蒸，咸香的腊味夹杂着清远悠长的米香。
“咕噜——”
也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先开始叫，然后就跟传染似的都叫了起来。
小六捧着碗急得不行：“大姐，开饭了吗？”
“坐好。”
张招娣站在蒸笼旁边，颇有几分大家长的意思，蒸笼里的米饭不多，分到每个人碗里也就不满半碗的一小团。
除了米饭，还有一道烧茄子，一人还贴了个饼子，是玉米面掺着红薯做的，还有一盆小米粥。
来了这么多天，头一回吃到除了菜糊糊以外的饭，那是吃啥都觉得好吃。
茄子没什么油水，但是加了不少辣椒，还加了点酸菜一起炒，吃在嘴里又辣又酸，咬上一口饼子，再配上熬的浓稠的小米粥。
最香的还是那几口腊味饭，这米饭和以前张雯雯吃过的米不同，有一种很诱人的米香味，米饭粒粒分明，软硬适中，粘着肉的米饭吸饱了肉香和油，一口下去满口生津。
就连这碗里都带了这股香味，用这碗装的小米粥也带着腊肉的香气。
这一顿饭吃得七姐妹满足无比，吃完饭都不用人叫，自觉端着碗进厨房洗去了。
“在家吗？”
大门乍然被人敲响，这上门的还是个熟人。
“大伯。”
张招娣叫了人。
张超疲惫得点点头就往屋里走：“吃饭了吗？”
“吃了的。”
等进了屋，张超瞅着六个姑娘家就更头疼了：
“我是过来跟你们商量下这接下来怎么办的，毕竟你们几个都是姑娘家，过两年老大和老二就到岁数该嫁人了，下头这几个小的，尤其是留娣，还那么小——”
“大伯，”张招娣神色紧张打断了他：“我不嫁人，我可以照顾留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