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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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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三重新换了班。

    是按照高二的期末考试成绩分配的班级。

    三班共有四名同学进入了所谓的重点班,  四位同学分别是夏未凉,霍翊,严延和韩远。

    但这并不意味着,  进了这重点班的门之后,  就会在这里扎稳脚跟成为拥有户籍的常住居民。

    到了高三,  考试是家常便饭,每周都会有周考。高三每月都会汇总该月的几次重要考试,再按成绩重新调整重点班的名额。

    表现不好的会被开除“班籍”,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淘汰率还变态的高达百分之十五。

    毕竟“由奢入俭”难,  从重点班掉回“平民”班是件很没面子的事。

    学生为了不被淘汰,  俨然成了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  每天在试卷练习册里垂死挣扎,几乎不存在什么交头接耳的现象,也几乎感受不到什么同学情谊。“重点班”里没人聊八卦,没人说段子,  同桌之间都不怎么沟通,  大家各忙各的,  疲于奔命的同时也在小心提防着彼此,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掉了队。这和他们高二的生活很不一样。

    高三的整体生活基本和“精彩”背道而驰,  校内的文化活动他们也没资格参加。什么运动会、篮球赛通通别想了,  连以前讨厌的广播体操没被什么小测验占用都得感恩戴德,宣传“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校方终于露出了他们庐山真面目。

    有好几次,  夏未凉一偏头,看见他们的新班主任站在窗户前,两眼圆瞪地扫视着班级的一举一动。

    新班主任叫徐来,比唐迢迢年轻个七八岁,很有干劲。跟唐迢迢也是两种风格的老师,  手段严厉,常年不露一个笑,仿佛全世界都欠他钱一样。

    那天看到几个同学趴在窗户上看学弟学妹打篮球,还一脸艳羡,顿时就来了火,“都什么时候了?还搁这儿看风景?”

    同学们纷纷做鸟兽四散状。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玩,你们还有没有点出息了?”

    这是徐来常挂在嘴边的话。

    但每一个做班主任的都是潜在搞传销的好手,徐来嘴皮子也很不错,擅长精

    神洗脑,擅长画大饼,大饼画的又大又圆又香甜。在他嘴里,考上好大学就约等于走上人生巅峰,未来要多爽就有多爽。

    虽然每天都过的像世界末日,但和时间赛跑到一身疲惫不堪时,却又在徐来的激情横飞的唾沫中重新焕发了生机。

    严延之前和他们在一个班。他原本觉得霍翊早晚有天能和徐来吵一架,但没想霍翊却适应的很好。

    徐来从没找过他麻烦。

    霍翊安分的也没有麻烦给他找。

    以前在一个班时,他其实并不怎么喜欢霍翊这小子,但到了这里,同学们三三俩俩的形成了小群体,关系都是以前的班级。

    他也只跟三班的这几个人沟通,久而久之,觉得霍翊这小子总体其实也还行。学习方面倒是坦坦荡荡,就是他一和夏未凉说话,这人就老来打岔……有点小心眼。

    夏未凉其实也差不多只和他们几个说话。

    她交际能力实在一般般,也没什么主动认识新同学的经验,并且潜意识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其乐融融。

    直到那天,她去开水间打水。

    排队的时候,遇到她的前桌,一个剪着短发的女生。

    女生的名字她没什么印象,因为平时都没什么交集,她对人情世故也很寡淡,只记得这女生以前好像是二班的。

    他们重点班,一班和二班的学生居多,其余被其他班零零星星占了几个名额。

    女生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可能是作息不规律,额头和唇角都长了几颗痘痘,黑眼圈也比较明显,但样貌其实是挺清秀的,如果有时间捯饬捯饬,也是不错的。

    现在这个年纪,颜值被眼镜和校服封印的七七八八,再加上有那些做不完的作业的大力摧残,大家其实都挺灰头土脸。

    除了极其罕见的几个变态,譬如霍翊。

    每天能保持着抖擞的精神,以及精致的发型,完全是高三年级最靓丽的风景。

    也是幸运,这人还是她同桌,这近水楼台的福气真叫人感到三生有幸。

    排队的间隙,女生忽而跟她搭讪,“你想考哪个大学?”

    这是一个不太好回

    答的问题。

    难点是她们的关系不算熟。

    如果是乔思恩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学校的名字。

    但她还是说了,藏着掖着没什么意思。

    听到答案,女生明显是如释重负。

    夏未凉见状,调侃了句:“你想考b大?”

    女生红了脸,但还是定定地点了下头。

    这份坦荡倒让夏未凉对她的好感倍增,所以说了句“加油”。

    女生跟她说了句“你也是”。

    没过一会儿,女生似是想起什么来,眨巴着眼问她,“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夏未凉愣了一下,她确实不知道。有点尴尬。

    “我叫袁浅。”女生一脸的“我就知道”。

    “我……”

    “我知道,你叫夏未凉嘛。”袁浅吐了吐舌。

    也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夏未凉笑了笑。

    她就这样在这个新集体里,认识了第一个朋友。

    袁浅前面两次的竞赛成绩不太理想,这种不理想的意思是她取得的成绩不能让她保送到自己心目中的那座学府,不代表她不优秀。

    而她的同班同学,有几个跟她那时取的了差不多成绩,都拿到了保送名额。

    人生是由无数个选择组成,而每一次的坚持与放弃,其实都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袁浅的压力也很大。

    事实上,一眼望去,整个高三学部也没几个过的轻松的人。

    即使是安分守己的好学生,成绩也不能替代一切。

    他们这个年纪,大多数的人都很怕孤单,正如那句名言——“喜欢孤独的不是神灵就是野兽”。

    有人陪着还是很重要的。

    后面的几天,袁浅上厕所时会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霍翊对此有些好奇,他不太懂女生为什么上厕所都要约个伴。

    夏未凉早已被他带的满嘴跑火车,“因为怕遇见色狼。”

    霍翊啧了声,熟稔地跟她打趣,“那你不如约我啊?”

    袁浅时不时会用艳羡的眼光看着他们,但从来不会嬉笑起哄,就把他们当成免费偶像剧在看。

    久而久之,夏未凉直觉袁浅是个有故事的人。

    还感觉到在那黑框眼镜后面的一双大眼睛里,

    总藏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哀伤。

    她的这个好朋友,在第一次月考结束后,就离开了重点班。

    袁浅以前的重心是放在理化竞赛方面的,其实有点偏科。

    竞争很残酷。

    第一次月考,他们班就刷下去了九个人。袁浅是其中之一。

    徐来那天在班会上说,“其实现在从重点班掉到“平民班”不算什么,意义和影响并不大,只是你们现在心里不可避免的会很难过,但你们要知道,高考的时候,一分就能压死一片人,再过一阵子,那几分之差就能让你从985掉到211,或从211掉到普本……”

    徐来有点心狠手辣,现实有多残酷,他就让他们看到有多残酷。

    不像唐迢迢,会照顾他们脆弱无助的幼小心灵。

    不过那天最后,徐来还是仁慈了一把。班会上,他最后的一句话是:“一时的失利没有关系,我徐来在这里等着你们九位同学再回来!”

    袁浅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表情是很平静的,没有哭,也没有不甘。

    看到她东西有点多,夏未凉主动帮她搬了些。

    袁浅是从二班来的,这次当然也要回二班去,而她的位置,将由一个新同学替代。

    路上,袁浅跟她调侃了句,“我觉得我这名字挺不好的,‘奈何情深,向来缘浅’,好晦气啊。”

    夏未凉失笑,“那你就改叫袁深吧。”

    没想到袁浅竟然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好主意啊。”然后顿了顿,又跟她说了句,“你们真好啊,要走到最后啊。”

    夏未凉说:“有空讲讲你的故事。”

    袁浅笑着进了班。

    新的周考很快就来临。

    在这种高强度的考试中,他们现在对考试已经无感了,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考试是一个白天加一个晚自习,物化生合成了一份卷子,周日还有一天的休息时间。这是对他们仅存的一点善心。

    考试完后,大家找着关系好的对答案,重点班的答案重合率其实很高。

    回家路上,月明星稀。

    不过好在还有人类的伟大发明——电灯,夜晚被照的一点都不寂寞。

    车窗外,一群中学生骑着自行车

    ,浩浩荡荡地将人行道给占了个满。

    一眼看过去,这十七八岁的男生,就没几个好好穿校服的。

    有的拉链没拉,校服大剌剌地敞着,被晚风吹向两边,有的干脆解下来,系在了腰间……

    学生三五成群地说说笑笑,也不乏和异性打打闹闹的人,但大部分都小心翼翼的藏着心事,像他们这样明目张胆肩并肩手牵手的真是寥寥无几。

    前面是十字路口,红绿灯变幻出不同颜色。

    说说笑笑的人群顿时“分道扬镳”。

    你朝左,我向右。

    夏未凉恍然想起来,高三上学期都快过了一半。

    她忍不住侧头看向霍翊,“你想考哪个大学?”

    霍翊反问她,“你呢?”

    “q大。”夏未凉直接了当地说。

    霍翊哼笑,“怎么?看不起b大?”

    “不是。”夏未凉解释,“q大是我爸爸当年的梦想。”

    在整理她爸爸的遗物时,她发现了爸爸当年有个笔记本,记满了年少时的各种豪言壮语。

    不仅如此,爸爸还抄了一篇《荷塘月色》,还有……高中女同桌给他写的信。

    女同桌当年是县里的状元,去了q大。

    她那时才了解到,平日里那么温和的爸爸,原来当年有那么多炙热的梦想。

    霍翊默了片刻,没立刻接话,像是在思考什么。

    “那你想,”夏未凉小心又问了句,“考哪个?”

    “跟你一样。”霍翊回她。

    “真的吗?”夏未凉仰头问。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一丝丝的不确信。

    “嗯。”霍翊点头。

    “拉钩。”夏未凉伸出小指。

    霍翊也笑着伸出他的小指。

    拉完勾后,他们又盖了章。

    夏未凉悬着的心缓缓坠地,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依赖一个人了。

    在所有值得高兴的事情里,好像都有霍翊。

    或者,因为他的存在,再平平无奇的事情都变的有趣了起来。

    霍翊揉了揉她的脑袋,一脸好笑地看着她,“那我要是没考上可怎么办?”

    夏未凉刚落地的心跟着一揪。

    “逗你的,”霍翊说,“哪能考不上呢。”

    “霍翊,”夏未凉盯着他的眼睛,又恨恨地

    在他腿上掐了一把,“你严肃点儿。”

    霍翊吃痛,总算没再跟她嬉皮笑脸。

    接下来每天上学放学的路上,她和霍翊都会互抽课文、单词或公式。

    没答出来的人还要接受惩罚。

    那天,霍翊问她“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的上一句是什么,并要她五秒钟做出回答,她脑子忽地短路,怎么也想不起来。

    只得接受惩罚。

    霍翊上下打量着她,最后勾着唇,“我要你背我。”

    “什么?”夏未凉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直到霍翊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

    看着这身高腿长的,是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好意思提出这个要求来的。

    但她愿赌服输,瘪了瘪嘴,便准备蹲下身子,霍翊笑着拦下她,“你这不用蹲。”

    他绕到夏未凉身后,胳膊一伸,两手圈住她脖子,“背吧。”

    夏未凉咬牙一使劲儿,将他撑了起来,但走两步就累的不行。

    “你怎么这么重?”她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

    “那不然跟你一样跟小竹竿子似的?”

    男生沉着笑的嗓音在她耳侧响起。

    霍翊胸口紧贴着她后背,她都能感觉到胸腔不怀好意一下一下震颤的动静,摆明了是存了心的折腾人。

    霍翊也舍不得真使唤她,走了几步就喊了个停。

    其实被她背着,自己也挺累的。

    夏未凉揉了揉肩膀,没好气地觑了他一眼。

    来往的行人都在打量着他俩,怕是都把他们当成了神经病。

    只有霍翊来乐在其中,“原来被人背着是这种感觉啊?”

    “什么感觉?”

    “幸福的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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