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
可能是这些年, 何吟和高扬没少当朵朵的面说过一些“不要她”之类的话。
朵朵性格敏感又多疑。
霍翊之前跟她说好的，说过两天会送她去学校，有老师同学们陪她玩, 还能学到新知识。
朵朵当时是答应他的。
但上学的前一天晚上, 这丫头却反悔了, 说什么也不要去学校，还总是问霍翊是不是要把她扔了。十分钟能问他个五六次。
霍翊后面也来了火，威胁她, “你要不去, 我现在就把你扔了。”
朵朵信以为真, 泪眼汪汪地点头。
霍翊说完她后, 自己也过意不去，对她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些。
朵朵生怕她哥哥将自己丢掉，一时间很是黏人。
霍翊走一步，她就跟一步。
霍翊去卫生间, 她就蹲在卫生间门口。
霍翊想去阳台抽烟, 她也跟在一旁吸二手烟。
有一次, 霍翊接了个电话没留神, 差点被这小东西绊倒, 心里一阵烦躁。
但看她这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样子, 骂人的话到嘴边后又咽了下去。
隔天他请了半天假，抽空将朵朵送去幼儿园。
想让她快点适应集体生活, 便陪她在幼儿园待了一上午。
见她中午在幼儿园吃了一碗饭，还连连说“好吃”，看上去没什么大问题，霍翊也就放了心。
出门时，朵朵却紧跟着他。
霍翊只得跟她拉钩保证, 说周六回来接她。
不过还没到一周。
幼儿园那边，老师挺负责任的。
经常会在微信上跟家长沟通小朋友的学习生活状况。
朵朵才进去没两天，老师就联系霍翊，问朵朵之前到底有没有上过其他幼儿园，也就是间接询问她有没有这种集体生活的经验。
孩子性格貌似有点问题，不仅敏感还有些暴躁，在幼儿园里跟其他小朋友相处的并不融洽。
开学没几天，就已经和小同学打过两次假了。
霍翊终于在周四去幼儿园接回朵朵。
一周下来，夏未凉便深刻明白霍翊之前在何吟那里的生活状况。
他这样子，怎么能投入到学习中。
最近这烟可能又抽上了，好几
次都在他身上闻到了烟草味。
但想着他最近压力应该很大，也没有说他。
但关于朵朵的事情，霍翊后面什么也没跟她说，怎么安排的也没跟她商量。
夏未凉也没主动问。
问了怕惹他烦。
他每天忙前忙后，还要耐着性子跟她解释，想想就很折磨人。
关键解释了，她貌似也帮不上什么忙。
但不问呢，自己心里也隐隐有些不舒服。
她觉得他们的关系已经比较亲密了，但霍翊现在的态度又让她存疑。
他什么都不跟她说，总是自己想办法解决，让她觉得自己生分的像个外人。
久而久之，她心里憋了点火气。
但在霍翊请假的这些天，她还是会将老师课堂上说的知识点梳理好，并帮他多整理一份。
有时候还会帮他应付霍成宇和老师的询问。
霍翊照顾朵朵的事情，怕是短期内不能告诉霍成宇。
霍成宇要是知道他在帮何吟养孩子，怕是人会被气炸的。
就这样遮遮掩掩了一段时日，霍翊跟朵朵好话歹话都说了，还带她去游乐园和别的小朋友玩，想让她能尽早学会和别的小朋友相处。
小孩自己像是也感觉到了什么，没几天，竟主动跟他提要回幼儿园。
可在幼儿园待了没多久，朵朵身上起了很多红疹。
怕传染给其他小朋友，幼儿园的老师打电话联系霍栩。
这也是霍栩后面自己主动联系幼儿园的老师，说朵朵的情况可以跟他说。
他不想什么事情都由霍翊担着，毕竟朵朵怎么说也是他招惹过来的。
霍栩那天请假去幼儿园接朵朵。
但朵朵根本不要他，没办法，最后还是只能给霍翊打电话。
霍翊因此又请了几天假。
临近月考，唐迢迢担心他这三天两头的请假影响学习。
但还没等他主动联系家长，他家长自己就发现了猫腻。
霍成宇和沈微那天正好在医院体检。
刚从电梯出来，沈微一抬眼就看见霍翊抱着个小孩朝这边走来。
霍栩跟在一旁，手里拿着医院的单据。
顺着沈微错愕的视线，霍成宇看了过去。
他一眼就认出霍
翊抱着的那个小孩是谁。
竟是何吟的女儿。
和她长的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视线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上。
霍栩看到亲爹，嘴巴张成o字型，魂都差点吓没了。
条件反射，他“卧槽”了一声，拔腿就想跑。
但没跑成，霍翊抬手拉住他的衣袖，“行了，别掩耳盗铃了，你特么还能装成是老王的儿子么。”
霍栩背脊一阵发凉，“这回完蛋了。”
霍翊和霍成宇对视数秒，扯了下唇，心平气和地喊了他一声“爸”。
这场面，他早有预见。
纸是包不住火的。
就是不知道这纸被火烧光是在哪天。
面对这个场景，霍翊其实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不用再提心吊胆，也挺好。
霍成宇将手里的公文包推给沈微，大步走到霍翊跟前。
审视的目光在俩儿子脸上逡巡了好一会，最后定在朵朵身上。
朵朵被他看的犯怵，将脸埋在霍翊的肩上，想避开霍成宇的视线。
“她是谁？”霍成宇咬着后槽牙，明知故问了一句。
霍栩没敢开口，恨不能将自己埋到沙堆里做只鸵鸟。
“我妹妹。”霍翊接着霍成宇的视线，不躲不避地回他问题。
因为带朵朵看病，怎么说也用到了霍成宇给的钱，所以他今天的态度明显恭敬了些。
“你狗……”
屁的妹妹。
霍成宇差点脱口而出，险些在大庭广众之下爆粗口。
他顿了顿，深吸了口气，强压下怒火，“人是怎么到你这儿了？”
“是、是我招来的！”不想让霍翊背黑锅，霍栩壮着胆子开了口。
霍翊觉得脑壳抽抽的疼。
这不是买一送一么。
估计他们俩都得被扫地出门。
“你也跟你妈联系了？！”听霍栩这么一说，霍成宇气的差点原地升天。
他还以为这小子只是来帮霍翊打下手的。
却还没想到竟是个主谋。
霍栩小声念念：“是她主动找我的。”
霍成宇气的说不出话。
他这阵子忙的焦头烂额，前段时间，霍翊的爷爷主动找他，问他霍翊账目的问题，说说近期有大额支出。
他还没来得及找霍翊问。
但
看到眼前这副光景，什么都明明白白。
钱不都花在何吟这女儿身上了么。
拿他们霍家的钱去给何吟养孩子，天下还有比他霍成宇还冤的冤大头么。
沈微走过来，拽下霍成宇那扬在半空的手，又劝了他几句。
让霍成宇有事回家说，别在公共场合丢人。
霍成宇被沈微拽出医院，路上还是气不过，打电话给霍翊，放话不允许让朵朵进门。
但朵朵现在根本离不开人，霍翊后来自己也就没回去。
霍栩不敢一个人回去面对盛怒中的霍总经理。
霍成宇在家坐到天黑，一看俩儿子都有背弃他的架势。
一时间大发雷霆，隔天就把霍翊何霍栩的银行卡给冻结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时间挤不出来，这回钱也没了。
兄弟俩现在全身上下加起来就千把块钱。
还是霍翊期中考试的奖学金——一千块现金。
不过，他们都没想过要动用夏未凉的卡。
多个人多张嘴，而且霍栩的生活技能几乎为零。
除了累赘，霍翊想不出其他词汇来评价他。
勉勉强强地撑了段时日，朵朵身上的红疹退了去，谁知送到幼儿园待了两天，她竟又感冒发烧。
幼儿园那边，又打电话让人将小孩接回去，还让朵朵在家里多待几天。
霍栩被折腾的快哭了。
霍翊倒是没什么所谓，这小孩就是这样，身体底子不好。
眼下来容城不久，怕还有点水土不服。
他便又请了次假。
霍翊隔三岔五的请假，让唐迢迢很头疼，他打电话跟霍成宇沟通。
霍成宇接完唐迢迢的电话后，按捺火气，到底是联系了霍翊。
他问霍翊这段时间为什么总请假。
霍翊没藏着，直说小孩生病了。
霍成宇问那小孩怎么还在，霍翊没解释。
不在他这儿还能去哪儿。
霍成宇最后算是妥协。
表示只要他别管何吟的事，让那小孩从哪儿来就滚哪里去，这些天的账也就算了，回来什么也不说他。
霍翊的回复也很简单，“这小孩喊我一声哥。”
他不能不管，做不到无动于衷。
不说眼下根本找不到何吟，就
算能联系到她，霍翊也不太想主动将朵朵送回去。
朵朵在他这里，对这小孩的成长来说，不算坏事。
何吟认识的就没什么正经人，成天跟些不三不四的妖魔鬼怪混一起，小孩极有可能会被带歪。况且，何吟也没什么心思照顾这小孩。
如果没有他的生活费，何吟自己生活都成问题。
霍成宇听到他这话，立即掐断电话。
父子关系一时间回到原点。
霍成宇表示不再管他，随他自生自灭。
家里的气氛沉闷阴郁。
多年不抽烟的霍成宇，这几天开始抽起了烟。
寡言少语，茶饭不香，身体被折腾的也有些不太好。
恰逢连绵阴雨，空气阴冷湿潮。
倒是应景的狠。
看着家不像家的样子，沈微晚上找夏未凉谈话想了解霍翊的事情。
是奔着解决问题的目的去的。
在夏未凉房间里。
“霍翊这阵子是不是经常请假？”沈微问她。
“嗯。”夏未凉应了声。
霍翊请假条上写的是他奶奶的名字，奶奶还给老师打过电话。
他奶奶一直很惯着依着他，有个家长的名字，老师之前倒也没说些什么。
她回家也什么都没说。
这也导致霍成宇和沈微一直被蒙在鼓里。
“那这怎么行呢？”沈微叹了口气。
夏未凉不知道怎么接话。
不行又能怎么办呢？霍翊不可能不管那个小孩。
“再怎么说，他现在才高中啊。”沈微在她房间来回踱步，看上去也是颇为烦躁。
她讨厌何吟不假，但同时也拎得清，有些事儿跟孩子是没关系的。
大人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不应该牵涉这些小孩。
“亮亮，霍翊有说过他妈妈什么时候会来接她女儿吗？”沈微压着火气问。
“应该不会接走了吧。”夏未凉说。
“什么？”沈微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
“他妈妈应该不想要这个小孩。”夏未凉抬眸看向沈微，想去窥探她的心思。
“何吟不想要这个小孩，所以将人送来给她俩儿子，让这两个高中生给她养是吗？”沈微气的嘴角抽了两下。
夏未凉木然地点了下头。
她心
里这时候起了点想法，没感觉到沈微对霍翊有什么不满的情绪。
还想着说不定沈微这时候会帮他一把呢。
于是把霍翊这段时间所受的“苦难”，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给沈微听。
沈微听着听着，气笑了。
又想起之前何吟做的那些事，愤愤地骂起了人。。
骂到后来，她连带着霍成宇一起骂。
因为不是霍成宇，她也见识不到这位人间极品。
夏未凉这才知道她妈妈还有这一面。
沈微身上有知识女性的知性优雅，也有职场丽人的精明强干，虽然不够温柔，但也从未像现在这么凶狠过。
这骂起人来，也是真的有点让人害怕。
沈微的骂声把霍成宇招了过来。
霍成宇刚开始还以为她是在骂夏未凉，进来想问问怎么回事。
一走近，却发现事情好像不太对，沈微哪里是在骂夏未凉，这分明是在骂他。
夏未凉垂眸，将视线撇到一边，没敢看这狭路相逢的二人。
一时间觉得这场面挺魔幻现实主义的。
莫名有点想笑。
霍成宇还没意识到他撞上枪眼。
沈微现在一点都不觉得霍成宇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此话真不虚。
要不是他当初鬼迷心窍看上何吟，也不会有今天这么多事。
何吟的确贱的离谱，但霍成宇当年不也是狗的不像个人。
沈微想起她刚进公司的那会儿，正值霍成宇意气风发之时。
说是年轻有为也不过分。
但那时候的霍成宇跟现在可是判若两人，狗眼看人低狂的没半点人样。
“你来干什么？”沈微横眉冷对。
“来看看啊，”霍成宇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她为何突然之间发这么大火，于是问了句，“你好端端地骂我干什么？”
“骂你？我还想打你呢？”沈微气不过，边说边扯下脱鞋，朝他身上砸去。
霍成宇忙不迭地避让，险些被砸中。
“你发什么疯？”他也来了点火气。
“你赶紧让那俩个孩子回来。”沈微没好气道。
“不可能。”霍成宇一听那俩吃里爬外的小子就更上火。
“不可能
？”沈微走到他跟前，“你再给我说一遍？”
霍成宇：“……”
气头上的沈微，他还是不太敢招惹。
“要不是你年轻时候欠下那些股风流债，他俩能摊上那么个倒霉的妈吗？”沈微说。
她在火山口，可没把霍成宇当什么总经理。
训他跟训夏未凉从语气到措辞，就没半点区别。
就是把霍成宇当小孩在数落。
霍成宇人生最大的败笔就是娶了何吟。
眼下沈微正捉着他的七寸，一顿猛打。
霍成宇哑了火，气势上被碾压。
“可我不是离了婚吗？”他闷了半晌，最后终是憋了句辩白的话。
“你是离了婚，但他们还是得喊她一声妈。”沈微愤愤难平，“别以为离婚就没事了。”
霍成宇不知道他还要怎样。
怎么就跟狗皮膏药似的，黏上了，这撕下来竟然就这么难。
“亮亮说，那个小女孩，何吟不打算要，就要这么丢给你那俩儿子了。”沈微咬牙切齿。
她等着霍成宇，仿佛干出这么混账事的，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什么？什么叫丢给霍翊和霍栩了？”
霍成宇还不知道是这么个情况，一时也狠惊讶。
他还单纯地以为那俩小子是偷偷瞒着他，跟何吟见了面，还偷偷拿钱给她，顺便帮她看了几天孩子。
“霍翊现在高二，正是关键时期，”沈微责问他，“眼下这么隔三差五的请假，你还想不想他好了？”
“那是他自愿的。”一提到霍翊，霍成宇火气又来了，他也没好气地回了句。
“那你觉得你跟你那好前妻有什么区别？”沈微扯下另一只拖鞋朝他砸了过去，“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干脆你们俩复婚算了，我们娘俩走人。”
霍成宇不明白怎么就扯到这上面去了。
什么叫他和何吟有什么区别？
还有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不也把自己骂进去了？
“你前妻不管孩子的死活，你也不管？”沈微看他这木头样子，气的恨不能直接上手抽他，“那你当初倒是管住下半身，别他妈生啊？”
“你、你好好说话，”霍成宇被骂的一脸通红，“当着孩子面瞎说什
么呢？”
沈微这才注意到夏未凉还在屋里，语气稍有缓和，“我就问你，那俩小孩你管不管？”
“不管！”
霍成宇将门“哐当”一摔，立刻就走了出去。
他也是要点面子的。
怎么能在孩子面前这么说他。
沈微光脚踩着地面，“砰”地拉开门，扯着嗓子吼了句，“霍成宇，你他妈还有脸甩门？”
夏未凉拿起桌上的水杯，准备喝口凉水压压惊。
接过刚端过水杯，只见沈微朝她走来。
霍成宇“临阵脱逃”后，沈微将讨伐的目标对准夏未凉，“你们现在的小孩，叛逆心重的很，也不跟我们沟通，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搁这儿东瞒西瞒的？”
“我要是不问，你们准备瞒到什么时候？”沈微走到她跟前，戳了戳她额头，又问了句，“啊？你们才上高中，怎么带小孩？自己的人生还要不要了？”
夏未凉没得法子，只得领下一口“叛逆”牌大锅。
她其实想解释两句，可不知道从何解释起。
也许这世界上最难的事情，可能就是和父母沟通。可能因为对他们太过了解，很多事情一下子就能想到结果，所以也就觉得没有沟通的必要。
但长期不沟通，彼此之间又会存下很多误会与隔阂。
也许并不是他们自以为的那样。
“你回头跟霍翊说，让他尽快回家，至于那个小孩的事情，我会看着办的。”沈微顿了顿，算什解释了句，“我今天下午给他打电话，他手机关机了，想来是怕我们这些做家长的说道他。”
沈微眼下情绪比较激动，血压也上来了，脑袋嗡嗡地响。
她抬手扶了下额，身子有些踉跄。
夏未凉注意到她脸色不好看，赶紧起身扶她。
“谢谢妈。”她小声说了句。
沈微有些莫名其妙，不懂她谢什么。
可能全靠同行衬托。
一时间有何吟这样的奇葩做对比，夏未凉忽然觉得沈微很不容易。
自从她爸爸去世后，沈微这些年一直把她带在身边照顾，也从来没说过不要她的话，也没动过不要她的念头。
当初还因为她和外公争论过。外公怕她在这边受欺负，想把她接回他那里照顾。沈微却觉得她在这里能享受各种优质的资源。
沈微还总是想给她最好的，别人有什么也想着给她买什么。
虽然很多时候，沈微并不怎么考虑她的情绪，但她能感受到沈微是很爱她的。
想一想，这世上有这么多爱她的人。
霍成宇其实对她也算很好了。
继母难为，继父也不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涵”的营养液！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