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怎么还不醒
双福送完信儿就走了，容娘半晌也没回过神。
她与顾诤这位夫人其实没有太大交情，但乍然听闻人去了，也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这位夫人年纪轻轻，又向来养尊处优，与顾诤虽说不是举案齐眉，但在顾府也很受人尊重，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腊月初五出殡，也没两天时间，瑞哥儿和家里都托付给孟若衡，容娘翌日便收拾了行李，去鹿鸣的车行，还是雇了三娘赶车，送她去扬州城。
偌大顾府，处处皆缟素。
容娘住老夫人的院子，她虽是客，老夫人却不将她视作外人，一来便给她准备好的素服叫她换上，帮着初桃元禾她们忙碌起来。
小辈去世，白发送青丝，老夫人情绪低落的很，府里又忙碌，阿杞被她兄弟接回了家，除去初桃元禾几个，院里一时还没有更得力的人手，容娘少不得帮着打点些院子里的杂事，清点来往人情，只是并不经手账目财物。
中午陪老夫人进了饭，她才得空去顾诤院子里吊唁六少夫人。
因家里长辈尚在，灵堂不能设在正厅，是顾诤在前院的一处小厅做了灵堂，这几日守灵，已经很少有外客前来祭拜。
“容娘”，等容娘上香完毕，顾诤循例躬身谢客，“多谢你来”
容娘看他唇色有些苍白，但眼中却没有哀色，心下有些存疑。
顾诤不是无情之人，这么些年他与夫人虽不恩爱，但也不至于这样无动于衷。
“阿洛此去，是得自由”，顾诤看出她疑虑，轻笑了一声，“从樊笼脱身，是她得偿所愿，无需我为她举哀”
这话说的看似有些凉薄，又像是意有所指，容娘听不懂，但也不想去溯源，和顾诤一起走到偏厅去小坐，听他说起明岁在北地的生意规划。
“托你的福，我在扬州的织工改了纺具，暘城染坊的师傅也调配出一种祛除异味的染料，如今也已可以捻出更细的没有膻味儿的羊毛线，再用织机可以织出大片衣料”
顾诤十分看羊毛的新用途，北地恢复生息后，那大片草场不用两年就能遍地牛羊，更不提往敕勒川去，胡人还豢养许多肉羊。
“如今北地商路重新封锁，织好的衣料和线团运不出来，等明岁开春回来，便着手试制春衣”
“这也太快了吧”，容娘暗暗觉得自己低估了大越人的创新能力，没想到顾诤这么快就能弄出没有异味的羊毛线，惊讶过后，又提供了些建议给他。
“羊毛衣料轻软，做外衣不成形，随意改衣裳制式又遭人诟病，不如制些内衫衬裤，冬日穿在里头保暖”，要是能穿上不扎人的棉毛裤，她真的会感动落泪的。
大越冬日严寒，更不提北地八九月就开始下雪，富豪之家有毛料衣裳御寒，平民百姓一身棉袄可能穿上十年也舍不得换新，容娘私心也想着保暖神器羊毛衫棉毛裤什么的能推广开来。
“店里设下重赏，女娘们都等着呢，衣料还没到扬州，已想了许多新法子”，顾诤给她倒茶水喝，“我知你想什么，此物利于北地民生，我会与王爷通报，也绝不抬高价格，只是，这北地有北地的卖法，咱们江南有江南的卖法”
生意上的事情，顾诤自有考虑，容娘没什么好担心的，聊了一会儿又说起连城与石勒人的战事。
“石勒人最是悍勇不畏死，连城此次伤亡惨重，朝野震怒，王爷一度想要重赴西州”，顾诤捏了捏眉心，这段时间他还要盯着往北地的供给，家事也繁杂，实在累人，“如今看来，当初贬谪云渐回云中城还真是碰巧了，有他坐镇连城，还有顾谨带着西州骑，王爷才能放下心来”
“我才看过云渐的信，连城形势大好，也许不日就将迎来捷讯”，容娘看的是一月前的信件，满心欢喜的以为北地这场变故即将得到解决，一切都会得以欣欣向荣。
……
连城形势的确大好，周云渐带兵诛杀几股石勒骑兵后，又驱逐了几个依附石勒的小部落，几场大雪落下，更利于掩盖军队行踪，只是眼见着都要冲破石勒人老巢，偏偏怀旭意气用事被诱入冰谷，周云渐孤身去救，回路遇袭。
“这都三天了，怎么还不醒”
“你问我？”，柳大夫没好气的瞥了一眼杨青，“他这么些年全靠一副肉身撑着，但究竟是个凡胎，这一次次的不说远了，去岁那次重伤若不是遇着我便该命绝，这次几处贯穿箭伤，诱发他脏腑旧病，还在喘气儿已经够可以了”
“诶，阿青不是质疑你医术，只是我们有些心焦”，顾谨昨日又带兵荡平石勒人一座附属部落，回来还未卸甲，胡子拉碴一脸倦容的便来了，“云渐如此，可怎么跟容娘交待”
“这事不告诉她”，柳大夫捏着周云渐下颌粗鲁喂药，还有空闲侧头看着顾谨和杨青说话，“若周云渐命大醒来，也用不着交待，若他们俩实在缘浅，我再给她找个不用刀枪剑雨里来去的好郎君”
“人还躺着呢，你留点儿口德吧”，顾谨对柳大夫已经无语，拦了拦正要发火的杨青，拉着他到门边，伸手给了他一下，“你这几日火气倒是越发大，我警告你，你那满怀戾气收敛着些，不许冲柳大夫撒气，也不许再去找怀旭和狗儿的麻烦”
杨青心里烦躁，也隐隐害怕，这几日心里情绪的确是越发的坏，他点了点头，“我出去冷静会儿”
“你别招惹他了，他心里担心得很”，顾谨回到床榻边坐下，伸手拿小几上给柳大夫准备的点心吃，他一夜至今未曾进食，早就饿了，“缺的几味药材扬州府里存的有，我已传书给顾诤，叫他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眼下还能撑些日子吧”
“那些药也不是必须，有当然最好，没有我也不会让他等死”
柳大夫欺负完杨青身心舒畅，也拿了块点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