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在云中城落脚
周云渐今日送怀旭几个去了连城，直到夜幕才归。
家里人都已经睡下了，只剩容娘还坐在厨房灶下等他。
灶头上点着油灯，容娘往余烬里送了干柴，引燃零星灶火，把给周云渐留的饭菜放进蒸笼里去热。
“不是叫你不等我么”
周云渐喝了一大碗温开水，又走到窗外头打井水来洗脸。
他一路骑马，身上脸上都是尘灰，解开上衣挂在腰间，擦了把脖颈和后背，隔着窗台跟容娘对视，他说，“太晚了，你该先睡”
隐隐绰绰的黑夜里他肩背肌肉十分流畅好看，小麦肤色隐藏在月光下，竟然有几分冷白，轮廓分明的面庞上那对眼眸却是漆黑有神，晃的人眼花心晕。
容娘觉得周云渐这人怎么回事，越来越会了，总在一些时刻将她迷的昏头转向。
“我也叫你在连城住一夜再回呢”，她隔着窗台去摸他肩上那道伤疤，“你不也没听我的”
“手怎么红了一片”，周云渐侧头用嘴唇去挨拢她手上的红痕，“烫到了？以后让杨青烧火，要么就叫我来”
“不是，是今天买到了山药，削皮时好滑溜，我都抓不住，碰到了那层粘液”，她搔了搔手背，“不说还没事，一说起来就有点痒”
“我看看”，周云渐捧起她的手仔细看，“兑些盐水给你泡泡，泡完涂点紫草膏”
他把擦脸的帕子搭在架子上，就这样光着背进厨房从灶上舀热水化盐，给容娘泡手。
“饭热了，你自己端出来吃，小心烫”
容娘坐在灶边小桌旁泡手，目光一直追随着周云渐。
“我晓得”，他皮糙肉厚的不怕烫，连抹布也没垫，直接从蒸笼里端出大碗来。
这只斗笠碗快赶上小汤盆大了。
碗底卧着煎蛋，中层是杂粮混合的米饭，饭上盖着口蘑红烧鸡，还有清炒小瓜。
周云渐翻出鸡蛋来咬了一口，回忆起什么似的笑着说，“小时候，那女人只给她自己儿子碗底藏鸡蛋，我是从来没这个待遇的”
“啊呀呀，可怜见的，如今你也有娘子疼爱啦”，周云渐就蹲在容娘身边吃饭，她伸出没有过敏的手摸摸他额发，“家里虽不是豪富，我阿郎要吃个鸡蛋还不容易，放心，往后每日都给你碗里藏鸡蛋”
“干嘛啊”，周云渐忍不住笑起来，“你家阿郎也没有那么喜欢吃鸡蛋，还是不要了”
吃完饭他自己洗了碗，又打水将挂在腰间的外袍脱下来用皂角泡上，兑了盆温水来两人一起洗脚，直到半夜才躺下。
睡得晚的结果，便是起的也晚了。
容娘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远远有鸡鸣犬吠声传来。
半梦半醒间她好像做梦回到了上河，二黑跟在她脚边蛇形走路，差点给人绊倒，还有总是盛气凌人的三白，也嘎嘎冲着周云渐和杨青的后脚跟啄咬。
“哎…”，她醒来看了眼外头院子，叹了口气。
不知秋娘家今年春耕忙不忙，光宗耀祖童生试考的如何，张娘子家小郎君在扬州药房学的如何，阿卉和她阿郎想早些要孩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如愿，还有蓁儿，她娘亲有没有给她相看到合适的对象。
在京城时还好，距离不算太远，又有顾峰的路子往来送信，如今隔的越发远了，往后渐渐连书信也少，不知故人有日再相见，情谊能不能还似往日。
“在愁什么，嗯？说说看”，周云渐从身后伸臂将她环抱住，贴在她背后，把下巴放在她颈窝乱蹭。
“愁你太沉实，压得我难受，起开”
容娘推开他坐起来，未着寸缕的肩背露在早上还有些凉意的空气里，略微瑟缩了一下。
“够能睡的”，她抬手去够放在床尾的衣衫，说，“快起床，瑞哥儿都在外头晨读了”
周云渐伸手去碰容娘肩背上暧昧的痕迹，笑意餍足。
他懒懒坐起身往前靠在她背上，轻轻吹她后颈垂落的发丝，“我倒是有些犯愁了，什么时候将几个小的都赶出家门才好”
“再缠着我，信不信先把你踢出门去”
“……”
“好无情啊，你昨晚可不是这样对我的”
……
早饭吃阳春面。
前日买的鸡蛋只剩下一个，容娘光明正大的偏心，将唯一的煎蛋放进了周云渐的碗里。
“怎么我们没有鸡蛋啊”，杨青翻了翻自己碗里的面，没瞧见鸡蛋，又看瑞哥儿碗里也没有，用颇有些责怪的眼光去看周云渐，“大哥怎么这么不懂事，多大个人还跟瑞哥儿争鸡蛋么，阿嫂都没吃上呢”
“闭嘴，吃你自己的”
过来一起吃早饭的柳大夫和小孟相视一眼，都偷偷的笑。
“杨青就让让你大哥哈，等会儿就出去买菜，买它一百个蛋来”，容娘敷衍着安慰这位小弟脆弱的心，转头摸摸瑞哥儿的毛脑袋，给他加餐了一碟鱼松拌嫩豆腐。
“啊，我在这个家真的是待不下去了，只有我的待遇最差！”，杨青装怪的捂着心脏仰倒在柳大夫身上，“你把我捡回去吧，我给你当药童！”
“不差药童，倒是差个药人，涂山毒物多，我准备一一试过药性呢”
柳大夫神色不善看着他，他赶紧认怂，起来给柳大夫整理好被他蹭乱的衣裳。
“这么惨啊，放心吧阿青，大哥大嫂还是疼你的”，容娘笑着给他碗里挖猪油，“热汤拌一拌，猪油汤面也很好吃呀”
杨青也不是真的在意，只是习惯性耍个宝，嘿嘿笑着大口嗦面。
“对了，柳大夫，小孟，你们以后都过来吃饭吧，我顺带着做你们的饭”
“好，我们知道了，容娘”
小孟乖巧应声，他现在作为柳大夫的病人，也顺便兼职了他的账房和管家，柳大夫包吃包住，没有酬劳，但是柳大夫免除他的医药费，今后继续给他调养身体。
生活慢慢又步入了正轨，这一行从京城远道而来的人，算是在云中城落下了脚。
又过了几日，周云渐与云中城原来的守备交接完毕，正式开始了他的新工作。
云中城秩序井然，临近村镇也都是经历过战火侵袭的北地归民，大家都晓得如今安分休养生息才是正道，因此，事务并不繁忙，他空闲时间比在京城时多出很多。
北地就是如此，若无战事便风平浪静。
如今最多的需要解决的纠葛，无非就是商队之间利益牵扯，或者本地百姓和外来人之间的纠纷。
这都是好事，说明远来北地的人越发多了。
总有一天，历经战火洗礼的北地诸城，也会重新焕发生机，给他背井离乡又不辞辛苦回来的子民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