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不会无处可去
一旦做了决定，日子就过得飞快。
顾家队伍马上就要启程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吧，别落下啥”，赵庆溜达着走到容娘小帐篷外，心里怪舍不得的。
“我也没什么贵重东西”，容娘心不在焉的给包袱打结，“庆哥，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老郎中，也好好照顾自己”
“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儿过你自己的吧”，赵庆突然扔了个小布包进来，“穷家富路，路上买些吃的，别舍不得”
“庆哥…”，容娘眼酸，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
“行了，打住！赶紧收拾出来吃早饭，吃饱了好上路”
“什么好上路，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容娘哭笑不得，“我马上就来”
她最初以为，要是能有机会离开北地，自己肯定会很开心。
真到要走的这一天，心里却只剩了不舍。
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相逢有期，离别也有时。
“容娘，我来送送你”
周云渐伤势已经好了一些，只是暂时还不能出战。
他现在有机会蹭进中军大帐，最近白天有空就跑去沙盘旁窝着听王爷和军师议事，想努力提升自己军事素养。
今天就是分别之日，他早起什么都没做，先跑来找容娘，想送一送她。
“也不必这么早来”，他穿的单薄，容娘一脸愁色问他，“你怎么也不穿厚袄？不知道自己现在还很虚弱吗”
“不碍事，我今日还去中军大帐，那儿暖和着呢”
两人一起走进军医营帐里，庆哥和老郎中都在，九哥也收拾好行李了，一群人整整齐齐的围在桌上吃了顿早饭。
“真是，最后一顿也没吃上点好的”，赵庆对伙房有点不满意。
“闭嘴”、“你闭嘴吧！”、“你别说话了”
同时响起三声呵斥，赵庆吐了吐舌头，对天发誓，“好的，好的”
告别了老郎中和庆哥，容娘和冯九就要走了，老郎中拿出给冯九准备的药，叮嘱他路上记得吃。
“我送你们去门口”，周云渐接过容娘和冯九的行李拿着，跟他们一起往外走。
气氛有些沉闷，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顾府特制的大车已经整齐排在拒马桩外了，时雨也在门口等着。
她正跟顾府管事儿说话，看见他们，招了招手。
“家里来这一趟，给王妃带了许多东西，回程就大都是空车，能坐的舒服些，我给你拿了一床厚被子，你们垫在车厢里，也少些颠簸”
“容娘，我不多送你了，往后珍重”，告别完，时雨就赶紧回去，王妃身边还很需要她。
冯九攀着车辕上车去，把自己和容娘的行李放进了车里。
车辕真的很高，容娘正艰难往上爬，周云渐从后头一把将她抱了上去。
她钻进车厢，又转身出来，“你回去吧，外面怪冷的，我…我这就走了”
“等你们开拔，我就回去”
又是一阵无言，周云渐突然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正是当初用来装糖莲子的那个。
“我在营里没处花用，你拿着吧，到了扬州好好安置下来，往后稳稳当当过日子”
荷包里装着周云渐入伍以来攒的所有军饷，也不是很多，就二两银子，他特意把铜钱拿去找督军换成碎银，想给容娘身上带点钱。
容娘吸了吸鼻子，伸手接荷包，“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谢谢你”
赶车大叔过来上了车，周云渐站到道旁去，看着容娘那辆车慢慢动起来。
容娘伸手推开车窗，半个身子都从里头挂出来，她突然对着周云渐的方向大声喊。
“周云渐，你所想所愿，一定都能成真！你好好的，一定要活着”
她身无长物，所能馈赠的只有一句祝愿而已。
山高水长，希望他们来日，还能有再相见的机会。
……
北地到扬州，相隔哪止是山水万重。
腊月前出发的车队，到了扬州境内，已经将近正月了。
“今日不投店，管事儿吩咐趁夜往家里赶，容娘，今日得在车上睡了”
古人都讲究新年团圆，往返北地一趟实在不容易，大家都想快些回到家里。
“晓得了，辛苦您”
容娘靠在车门边跟赶车的大叔说完话，退回车厢里，帮冯九给他断肢处上药。
“就快要到地方了，九哥，你怕不怕”
“我死都不怕了，换个地方活又有什么好怕的”，冯九咧开嘴笑，像是伤口处一点也不疼一样。
“你说的对，咱们没什么好怕的”
……
关于到扬州以后的打算，来这一路上容娘和冯九商量过很多种可能。
也问了队伍里好多人问题，算是知晓了扬州这面的一些情况。
无亲无故的外地人想要在扬州站稳脚跟，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单户籍这件事儿凭他们俩人就搞不定。
冯九本就是个黑户，当初冯千户捡他回去，也没给他入军户，而容娘更是两一眼抹黑的来到这个朝代，赵全和赵识都不在了，她不懂这些东西。
没有户籍的难民被称作流民，任何地方都不会欢迎。
还是时雨拜托了管事，那位管事儿答应等回到扬州，为他们俩人去官府走走关系补办户籍。
这会儿眼见着马上要到地方了，容娘心里突然产生一点对未知的恐惧感。
听见赶车的大叔说马上要进城，她推开车窗，抬头看了眼那高大古朴的青石城墙。
城门顶的大匾上几个字铁画银钩，写着，扬州府城。
她抬手拍了拍前胸，吐出一口气来，自我安慰似的开口说话。
“江南地方好，不会叫我们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