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死马当活马医吧
受伤的不止周云渐一个人。
而他现在的地位也还没有重要到要被特殊相待的程度。
容娘愣了愣神，他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破碎皮甲和内衬衣物被揭开，他腹腔就那样敞开着，伤口周围敷衍着撒了些止血的药粉。
“周云渐”，容娘靠近去听他的呼吸，已经很微弱。
她紧紧握着拳，心里想着这些狗屁大夫到底是哪里请来的孬货，怎么能如此不靠谱。
她跑去老郎中的药案上翻找，找出几片参来，学着老郎中的样子给周云渐压到舌下，高悬的心还是不能落地。
“九哥，你，麻烦你端些水来”
擦了擦周云渐身上脸上的血迹和脏污，看着他腹部伤口，总不能任由它就这样豁着，腹腔要是感染了，大罗神仙也无力挽救。
“李大夫，求您帮帮忙吧，总要给他缝合一下才行”
容娘缠着李大夫央求，这位大夫却不肯松口。
“他伤口太深，脏腑都能看见，我实在没这本事缝好，你要救他，不如自己去试试，就跟缝衣裳似的，说不定你们女子还手熟些”
“银针和羊肠线就在桌案上匣子里摆着呢”
他笃定了周云渐没救，不愿去费这个劲儿。
说不通人，容娘气的当真去取了银针和羊肠线，她来就她来！
叫来九哥帮忙，她用烈酒浇在手上，手心的烫伤还没好，疼的人一激灵，她拿干净纱布擦干手，真的准备开始给周云渐缝伤口。
“容娘，这能行吗”
“死马当活马医吧，不能更差了，最起码先将他腹腔关上”
她右手举着用火钳夹弯了针头的银针，定了定神，默念着不要害怕，就当是缝衣裳，稳着来。
其实她还算有些医学常识的，也看过外科医生发的那些手术视频。
她自我安慰着想，说不定她比这些庸医还靠谱一点。
不能让周云渐就这样敞着，拖都要拖死人了。
她左手拿着纱布伸进周云渐开放的伤口里，将腹腔的残存积血吸干净，叫冯九拖着他皮肉合拢，自己下手去缝。
她参照看过的剖宫产缝合视频来处理，这伤口跟人家剖个孩子也差不多了。
先是腹膜层闭合，再是筋膜层连接，最后才是表层的皮肤，歪七扭八缝了三层，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好了”
她剪断线尾，强撑着再次清理了缝合起来的伤口，敷上一层军中常用的金创药，把留出的那三根线头打了个结。
随后立即就脱力似的往地上倒去，仰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脑子里想的还是周云渐。
羊肠线怕是不能直接被吸收，到时候好转了，还要一次性将线从伤口里抽出来，不知会有多痛。
但总比没命好，希望周云渐的求生意志坚定一些，千万千万要撑过来。
见她真的独自将周云渐的伤口缝好了，那几位大夫都有些瞠目结舌，营帐里其他伤兵看她的眼神也带着些惊诧了。
周云渐那可是肚子都被人剖开了呀。
他们大都觉得这位女娘是真的生猛，前头敢挥刀子在营里杀左前卫的人，这会儿又下手给活人皮肉缝针。
失敬失敬了真是。
容娘却已经累的无心关注其他，拜托冯九看顾周云渐，她洗干净手脸，回小帐篷倒头就睡。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还能过的这么精彩，简直了，往后上天入地，都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闷头睡到不知几更才醒，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套上短靴往营帐里跑。
“九哥，你去我帐篷里睡吧”
冯九执意不肯，把给容娘留的晚饭交给她，自己杵着拐杖回到灶边的柴火堆旁靠着睡，也不是很冷，他一个大男人，这样总比去睡个女娘的床铺要体面。
“都什么条件了还这么固执”，容娘无奈，劝了很多次了，冯九次次都不肯。
把冷馒头烤在炭盆上，她摸了摸周云渐额头，开始发烧了，但气息稳定很多。
一定要好好活着呀，这么好的人，还这么年轻，他的人生甚至还没有起步，怎么能戛然而止在这样的年纪呢。
“周云渐，挺过这一次，往后都是坦途”
她端了个炭盆放在周云渐床边，就着冷茶水吃馒头，焦急的想老郎中和庆哥怎么还不回来，这人命都被耽搁了。
守到后半夜，他们才被几个亲卫送回来。
“总算是回来了，快来看看周云渐，老郎中，庆哥，救命啊”
老郎中满身疲惫，但容娘带着哭腔，还是赶紧走过去看周云渐情况。
他检查完伤口又把脉，听容娘讲完白日情况，惊讶的看她。
“就是我在，也不一定有你缝的这么好了，容娘，幸好你胆子大，没等我回来，你这是救了他一命啊”
伤口缝合的及时，没让他腹内暴露感染就很不错了，现在只是发热，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老郎中赶紧开了药方叫赵庆去煎药，又找复元丹喂给周云渐。
“你安心吧，他会没事的”，若能熬过发烧，就还能活。
容娘纠了半天的心，此刻才算放下，她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把泪水忍回去。
人都是分亲疏的，她这会儿才问了句王妃的情况，但看老郎中表情，怕是不太好。
“哎，平北王的第一个孩子啊”
“他为咱们大越鞠躬尽瘁，诸多皇子，不乏文治武功的人物，唯有他一人自请战”
“北地不宁，京城那些人竟还有心思算计，真作孽”
孩子是真的没有保住，容娘心里有些难过。
“那王妃身体呢，没什么大碍吧”
老郎中伸展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烤着火回答她，“这次是伤身又伤心，好好养着不至于落下病根儿”
容娘其实很想问为什么不把人送回安全地方去，但又一转念，就在平北王眼皮子底下都能被人暗算，又有哪里是更安全的地方呢。
不过这些事情，也轮不到她来关心。
“这么晚了，您还是赶紧回营房歇吧，我今晚守着周云渐”
“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还能操劳多久”
老郎中喝了半杯冷茶，站起来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