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要不你还我一半吧
验看过令牌，趁夜而归的一队人马进了云中城外驻扎的大营。
“周小子，那俩人是你非要救的，那就交待给你了，带了外人入营，明日记得上报督军”
周云渐年纪不大，营里这些人习惯将他当个后辈使唤。
“我带他们去军医那儿，这三颗人头我记好了的，别想冒我的功”
“哎我说周小子，就这么看不起你哥哥们”，正拴马的同袍笑着打趣他，“同生共死的交情，不过几个首级，伤心了啊”
吃过亏的周云渐不理会他们，单手把容娘扛到肩膀上，笑了一声，又警告似的看了眼其实并没有大他多少岁的同袍们。
“总之，少一个我就找你们拼命”
“真没意思”，看他离去，这些兵油子还继续笑他，“看看，这才第一年的生瓜蛋子呢，咱就拿捏不住了”
“是啊，谁他妈不是这样过来的，当什么真，还他妈生气了，开不起玩笑啊”
周云渐没有回头跟他们吵，抬手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的耳朵，他在南方长大，往年这时候还在忙活秋收呢，还是第一次领教边境八月飞雪这阵仗，真愁人。
听着这群兵插科打诨的吵嚷声，容娘才终于有了自己活下来了的实感。
只是被人扛在肩上的感觉也实在不怎么样，她艰难抬手拍了拍恩人小哥的背。
“我想吐”
“嗯？别吐！你等等”，周云渐把人放下来，拉着她去营地边缘的沟旁，“吐这里”
容娘蹲在沟边干呕了许久，什么也没吐出来，心里却舒服多了，她拍着自己小心脏，不住的朝周云渐道谢。
能活着，谁又会真的想去死呢。
推开赵识那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自己太伟大了，可后一刻被套索套住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后悔。
她后悔出去旅游，也后悔重生在这么个天灾人祸并行的朝代，既然都有这万分之一穿越的运气了，怎么就不能给她挑个好地方呢。
“好点了就走吧，你在发烧，要去找军医看看”，周云渐收下她这微不足道的谢意，点了点头，伸手又要去扛她。
“我自己走就好！”，容娘赶紧拒绝，虽然很感激，但还是饶了她吧，被人扛着大头朝下的感觉是真的痛苦。
……
还没有正式与胡部开战，这段时间定北军主要是清理涂山范围内游荡的小股骑兵，因此伤兵不算多。
几所军医营帐不是所有医者都在值。
须发皆白的老郎中给容娘配了一贴药，可煎药的学徒都在照顾西州卫小兵哥，周云渐只好自己跑出去给她煎药。
他出去前叮嘱她，“不要乱跑，虽你年纪还小，但营中皆是男子，你在这里要注意举止”
“嗯嗯，好的”，容娘不住点头，很有寄人篱下的自觉。
等周云渐出去了，她才转头去跟正给西洲卫小兵哥看伤的老郎中说话。
“老爷爷，这小兵哥有得救吗”
“命能保住，腿可就难咯”，老郎中用剪刀剪开小兵哥的裤腿，露出他血肉模糊的膝盖，长长的叹了口气，“造孽啊”
容娘也跟着一起叹气，暂时是安全了，可还不知道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呢。
等周云渐端着煎好的药回来，她已经蜷缩在简易病床旁的地上睡着了，反正她脏的不成样子，人家营帐的地上可能还比她干净一点。
……
“起来喝药”
对着个豆芽菜般的小姑娘，周云渐生不起任何怜香惜玉的心思，直愣愣把人叫醒，灌了一碗苦药汤子下去。
“太苦了”，容娘边喝药边伤心，又有点想哭了，觉得这药跟自己的人生也差不多，都那么苦。
“给你吃这个”，周云渐从怀里掏了个小荷包出来，取出一粒白色小糖丸递给容娘，还一副很舍不得的样子，“这个很甜，很好吃”
容娘自穿越过来就没正经吃过东西，都是跟逃难的人一起煮大锅饭吃。
没有脱壳的麦子跟野菜一起煮烂，天知道那东西究竟有多难入口。
这会儿一粒甜点心给人带来的安慰是无限的，她简直更想哭了。
“是糖莲子啊，真的很好吃，谢谢你”，她真的感激，但翻来覆去也只有一句谢谢可以给周云渐。
“多的没有了”
看她眼神还往自己荷包里打量，周云渐皱眉防备。
但看着她湿漉漉的大眼睛挂在那几乎要瘦脱相的脸上，又觉得她实在可怜。
纠结片刻，干脆把整个荷包塞给她，“算了，拿去吧，每次喝完药就吃一粒，省着点知道吗”
容娘这次终于笑了，露出两排小白牙，觉得周云渐简直是她来这个世上遇到的第四个最好的人。
只是前三个状况都不太好。
“哎”，她叹了口气，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天生亲缘浅薄，怎么会上辈子是个孤儿，这辈子又成了个孤儿。
“小小年纪，不要总是叹气”，周云渐也席地而坐，凑到炭盆边烤火，他突然开口，“我老家的人说，小孩儿总是叹气，长大就会过苦日子”
“这是没有道理的话，往后过的如何要看人自己，叹个气又怎么了”
“你怎么说话这么老气横秋的”
“……”，容娘被他噎了下，无语地回道，“我也不是三岁孩童了”
“六岁跟三岁差很多吗”
再次无语，容娘打量一眼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的确是营养不良的样子，泄气的说，“不好意思啊，我可能快十岁了”
周云渐睁大了双眼，他是真没看出来这小女孩儿有十岁，早知道是个大孩子，就不把整包糖莲子都给她了。
“剩的糖莲子，要不你还我一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