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
“你干嘛放她走啊?我还以为你会把她留在你身边折磨。”零零九实话实说, 确实没想到姜莞高抬贵手把她放了。
姜莞一面看众人安慰谢明月,一面道:“她恨不得捅死我,算了吧, 人家怕怕。”她可以装出娇嗲腔调,很像羊叫, 故意恶心人。
零零九欲言又止, 很想骂她。
逗弄了零零九, 她捏着帕子虚弱地对人道:“咳,我身子不好,需要人照料,一周十文, 村中可有女子愿意照料我?”
谢家村村长听到一日十文直想毛遂自荐,听到“女子”二字才讪讪息了心思, 去院子外安排人进来由姜莞挑选。
人们正安慰谢明月, 听到村长说姜莞要挑人照料她,还给钱, 当即纷纷向房内去。
谢明月站在原地, 眼泪白流。她是想掉一掉眼泪让村民们心疼她, 同时在村民们心中留下个姜莞脾气差的负面印象。没想到让姜莞十文钱给全部搅黄了。
她心中不甘,将牙齿咬得生疼,才缓缓放松, 看上去竟然像没事人一样, 完全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她回头看了眼热闹非凡的村长家, 往谢晦那里去了。
姜莞最后选下的是个年纪和她差不多大小, 梳着大辫子的圆脸姑娘,名字也好记,叫圆圆, 喜气极了。
零零九不免吐槽:“你那么有钱,给人开这么点工钱。”
姜莞理直气壮:“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说了,十文钱可不少了,干三周就能把相里怀瑾买回来了!”
零零九是在她从崖上一跃后头一次听到她提起相里怀瑾,一时间心情复杂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的语气过于淡定,提起相里怀瑾时的态度也很自然,越是如此,越昭示了她根本没将相里怀瑾放在心上。
她跳崖时没有看到相里怀瑾,但它却看到了的,它看到他当时有多绝望。
再对比如今姜莞如今没心没肺,将他当普通人提起,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它觉得相里怀瑾实在太惨。他那样心痛,都错付了。
零零九不禁趁机发问:“你难道对相里怀瑾没有一点心动吗?”
姜莞诧异:“你难道会喜欢一只宠物么?”
院子中跑进来个八九岁的男孩,长得和谢晦有三分相似,不过比谢晦更加活泼。
他一进来好奇地环顾四周后将目光落在姜莞身上道:“我哥说家里收拾好了,你们可以过去了。”
姜莞点头,弱柳扶风般站起来,整个人看上去柔弱不自胜。
众人看着她娇怯的模样下意识便想,这位女郎的身子骨看上去真的很差,是该静养的。
谢明看着姜莞的动作不由撇嘴,对她的动作多少有些嗤之以鼻。这些身份尊贵的女郎就像瓷娃娃一样,要供起来,不能有一丝磕着碰着。
他在前面带路,心中十分烦躁,因为他要迁就姜莞,并不能走得快。想到他们家中日后要多出这么个人,他就浑身不自在。
很快便到了谢晦家,与村中其它人家的房子别无二致,比崇神村等村子好上许多。谢家村村民建房子时格外用心,毕竟房子是安身立命的根本。站在院外一看,房子真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谢晦在门前笔挺地站着,他身边是笑容浅浅的谢明月。
姜莞感叹:“谢明月实在对自己够狠,换我被谢晦这么冷酷对待,是绝不可能再用热脸贴他的。”
零零九赞同:“你大概是会折磨死谢晦。”
“倒也不会,请不要污蔑我,我最多只会。”她道,而后看也不看门前站着的二人,直接向院子里去。
圆圆跟在姜莞身后,看看谢晦又看看谢明月,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表情,只好不尴不尬地干笑两声同他们道:“女郎选了我来伺候,我先进去了。”
谢明月在心中瞧她不起,认为她自甘下贱给人做丫鬟,但在谢晦面前却表现的十分温柔体贴。
她笑笑,用一种极同情的眼神看着圆圆:“那要辛苦你了。”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姜莞脾气差。
谢晦则没任何表情,轻轻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护卫们抬着大箱小箱进来,很不拿自己当外人。院子本来是不小的,陡然进来这么多人,又有箱子占位置,院子便显得狭小,看上去分外拥挤。
姜莞捏着帕子打量起谢家,看得十分认真。
“你是在找什么?”零零九看着她的模样不由发问。
姜莞一本正经:“我在找一找有什么脏污之处,好辱骂他们。你也别闲着,帮我找找。”
零零九对她的幼稚行为嗤之以鼻,才不肯帮她。
谢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击冰碎玉般的清冷嗓音在她脑后响起:“随我来。”他说完越过姜莞,领着众人到最东的那间房子。
“这间屋子过去是我爹娘所住,他们走后便空了下来,不过日日都有打扫,干净的。”谢晦在房前解释,难得有说这么一长串话的时候。
姜莞手心握着帕子,捏着裙边小心翼翼地将裙子拎起,露出精致的鞋面,这才慢吞吞地向房中去。
她这动作简直要将谢明激怒,这么小心,分明就是嫌弃他家的样子!
小男孩最容不得别人说他家半句不好,尤其是他这样双亲早逝的敏感小男孩。姜莞虽然什么也没说,态度却能证明一切。
他对姜莞的好感一下子降到冰点。
这却是谢明月乐见其成的,谢明讨厌姜莞是再好不过的。谢晦最在乎他这个弟弟,他弟弟讨厌的,他也一定不会喜欢。
房中同样被打扫得十分干净,姜莞特意看了墙角房顶等处,连吐丝的蜘蛛都没有,她也就没法找茬。
她没刺可挑,兴致顿减,人一下子萎靡下来开始犯困,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将东西放进来吧,我不要用这里的东西。”她说着又嫌弃地翘起兰花指将桌上的茶壶盖翻开,而后迅速地撇撇嘴将壶盖撂了回去,用帕子不住地擦拭着手指,像是摸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般。
谢明拳头握紧。
护卫们就将一口口箱子抬了进去,而后将箱子打开,从中拿出各种珍奇物件儿为姜莞装点起房间。
他们手脚麻利,步调统一,一看就是专门被人训练过该如何布置房子。
圆圆在一旁打下手,每拿出一件东西她就要心惊肉跳一下子,怕得要用双手惶恐地接过,直到递给下一个人后才能长出口气。
谢明的愤怒也随着箱子中一个个物件儿的出现而消失殆尽,一下子变得挫败极了。
怪不得这女郎如此嫌弃他家,她用的东西许多他连见也不曾见过。
谢明月同样惊疑不定,没想到姜莞比她想象的还要尊贵。她倒是隐隐庆幸姜莞这样娇纵了,这样不守规矩的人便是再有钱谢晦也只会不为所动。
谢晦自始至终不曾有任何神情,眼睫半垂,只叫人觉得他冷淡之至,高不可攀。他声音泠泠:“若无事,我便下地去了。”用最清冷的语气说出极朴实的事情。
姜莞觉得他也挺割裂的,她实在想不出他挥着锄头在田间劳作时的模样。他应该是裹在墨香中书写的人,没想到他还有要种地的时候。
她微微垂眼看向他的手。
袖衫中垂下的手已经有些变形的先兆,拇指、食指与中指不自觉地弯曲在一起,盖因用笔书写太多。
隔着帷帽她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地点点头。
谢晦转身,对谢明说话也是一样没什么语调起伏:“饭在锅中,你饿了自热着吃。”
谢明很听大哥的话,在他面前乖巧得像只鹌鹑:“是。”
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谢晦离开,谢明月立刻追随而去。谢明也不想在姜莞这里多待,转身跑没影了。
姜莞在绑好坐垫的椅子上斜坐着看众人忙碌,手上无聊地捏着手帕一角转起来。
零零九提醒她:“你在装病。”她坐得实在猖狂,不像生病,像是能将别人给弄生病。
姜莞闻言不着痕迹地停下转手帕的动作,叫人:“圆圆,你来。”她捂嘴轻咳。
圆圆将怀里抱着的木雕摆件交给护卫,顺从地过来:“女郎。”
姜莞:“我要在你们村中住些时日,你为我讲讲你们村子。”
圆圆很听话:“是,女郎想从哪里听起?”
姜莞微抬下巴:“就从我借住的这户人家说起吧。”
圆圆说到谢晦眼中满是崇拜:“女郎,您住的这家主人姓谢,就是刚刚那位郎君,名叫谢晦,他还有个弟弟叫谢明,带咱们过来的那个就是谢明。谢晦哥和谢明父母双亡,兄弟两个相依为命。谢晦哥是村子里最聪明的人,他自己学着识字,白天种地,晚上念书,很厉害的。村子里谁家生了孩子都是找他起名字,而且村里有什么大事村长也会找他拿主意。之前地租的事就是由他去与东家交涉,东家竟然给我们减免许多,村子里的人都很佩服他呢!”
姜莞听得在心中不断“啧啧”:“不愧是男主之一,在这种环境下也能自学成才,出类拔萃,真受老天偏爱。”
零零九不敢吭声,它如今也意识到哪怕在书中根本没有性命的人也不是炮灰,而是活生生存在的。它给予男主的不同,带来了许多不公平。
她明知故问:“刚刚谢晦身边站的那个女孩又是谁?”
圆圆答:“是谢明月。她喜欢谢晦哥的事我们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大家都很乐意成全他们呢。”
姜莞挑眉:“她家里有几口人?”
圆圆老实回答:“只有她和她娘,不过她娘身体一直不大好。”
零零九发现姜莞提问的关键:“也就是说谢明月她娘还没死,谢晦这时候也没和她过世的娘有什么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