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第 207 章
沈羞语听姜莞有去和谈的意思, 不由为她着急:“要去哪里谈?如何谈?晋国既然能直接打进来,为什么还要谈,可是有什么阴谋?你若去了京城谁为你看着, 朝中那样多看不惯你的人, 万一趁机作乱可怎么办?还有约定的地方一定十分危险, 你可怎么办。”
姜莞躺在椅子里听她分析, 夸赞:“想法很全面。”
沈羞语看她还有闲情逸致做点评,气她态度随意,不顾性命:“哎!你这样, 我可真是……”隐隐约约要哭了。
姜莞才没有宽慰人的善良, 眨眼等着看她哭。
沈羞语被她盯着反而哭不出来, 最后长长叹一口气, 不说话了。
姜莞伸出手去扯她袖子:“你怎么了?”
零零九看她还好意思问, 真是为沈羞语掬一把辛酸泪, 姜莞没有心的。
沈羞语只道:“我知道你心里已有成算,你向来是最聪明的。我也不问你许多,只提醒着你, 你还是听听, 看有没有疏漏。若没有那是最好, 有了便尽快补漏,你也安全些。”
姜莞歪头看着她, 一言不发。
沈羞语别过脸去, 扯扯袖子没扯出来,也就不扯了。
姜莞的声音突然在房中响起:“我都安排妥当的,你为我着想,我很喜欢。日后你继续这样,我知道了很欢喜。”
哪有这种人, 答谢别人的关心时也充满个人喜恶。
沈羞语也头一次听到这种答谢,别扭之余又想笑,果然是姜莞的风格。
她憋着笑道:“反正你胸中有丘壑就好。”
姜莞忽然道:“对了,晋国国君你认识的。”
沈羞语反倒很诧异:“我认识?”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认识什么晋国国君。
姜莞点头,无比肯定:“认识!”
“谁啊?”沈羞语凝眸思索半晌,着实想不到是谁,好奇问道。
姜莞想了个她印象深刻的描述:“之前我养得那条狗你还记得吗?”
沈羞语很快就想起来,面色白了一瞬,显然对相里怀瑾的印象还停留在“当众尿尿的狗”上。
“真的假的?”她不可置信,“他不是狗吗?”
姜莞顿了一顿,在脑海中对零零九道:“你二人是该成为朋友。”有着一样的想法。
零零九讪讪的,知道它和沈羞语都被姜莞纳入笨蛋的范围里。
姜莞望着沈羞语:“他人模人样的,为什么会是狗?”
沈羞语面色更白:“他如果是人他还那样……可真是……”看样子沈羞语并不大在乎相里怀瑾是皇上,而是对狗做人这件事感到很惊奇。
“不过他怎么做了晋国国君的?”沈羞语又好奇。
“谁知道呢。”姜莞慢吞吞道。
沈羞语顿时又紧张起来:“陛下,我觉得你还是别去了。”原先她不知道那狗是晋国国君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反而更加不赞成姜莞去和谈。
“为什么?”姜莞问道。
沈羞语一本正经地回答:“男人向来都很爱面子,你看了他最狼狈的一面。他一定为了自己的面子要借机生事,让你也一样狼狈。”
“有些道理。”姜莞点头,“可是我若不去,晋军打进来了可怎么办?”
沈羞语便沉默下来。
若晋军发兵,必定生灵涂炭。
“放心,这世上只有我欺负旁人的份儿,没有旁人欺负我的份儿。”姜莞安慰她,“你好好办女学,日后许多事都要靠你。”
这句话还真很有用,沈羞语被诡异地安慰到。从过去到现在,姜莞诚然是根本没有吃过亏的,她说这句话还真很有说服力。
和谈之事敲定,民间很快将此事传扬得沸沸扬扬。传播的口径一致,皆是对女皇的歌功颂德与赞美。
女皇为了百姓不顾个人安危,欲长途跋涉至艰苦边境与晋和谈,这是多么为国为民的大无畏精神。
在如此条件下,连朝堂上的大臣们对姜莞都罕见地带了些敬佩的讨好。他们同样是和谈的受益者。只要不打仗,就能继续做他们的官。
而民间同样如此,过去不服女皇登基的声音熄灭许多。但凡有说女皇不好的,就会有人出来为女皇说话。
“你们既然已经享受女皇为祁国带来的和平,怎么还好意思在这里说女皇的不是?若觉得女皇不好,那就叫晋国打进来好了,正好先将你们这些不领情的打死。”
一旦如此,那些说姜莞坏话的声音就都不见了。
只是他们不在明面上说,却在背地里诅咒姜莞此次去和谈被人杀了才好。
在万众瞩目之下,女皇踏上了和谈之路。京城事务由大太监李愚代掌。
已近深秋,天地间一股萧瑟之意,初升的太阳叫秋风一吹,摇落了满地金光。
万山红遍,尽染的层林中曲径蜿蜒直上,露出叠叠绯色之中隐隐约约的古刹。
溪水穿寺而过,丹枫叶子顺水而下,清澈醴泉几乎是透明的,三两红叶像是船儿。
在悠扬的钟声里,花木掩映的禅房之中,相里怀瑾缓缓开口:“莞莞,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他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串檀木佛珠绕在手上,衬得他眉眼很有平心静气的宁静。
姜莞把玩着一片干干净净的红叶,慢条斯理地应了一声。
“你总不爱理我。”相里怀瑾委屈控诉,哪怕二人相对而坐,她也是一直在摆弄她手上那枚叶子。
“理你做什么?”姜莞不解。
相里怀瑾想了想,理他确实没有什么必要,便换了话题道:“还未曾恭喜你继承大统,做了皇帝。”
他真心实意地道喜:“如今我才明白你在宫中为什么会提五年不战的要求。”她不是为了姜琰,而是为了自己的江山稳固。
“怎么?你后悔了?”姜莞将叶子嘎哒一捏,红叶应声碎成几片。
相里怀瑾笑:“我答应你的自然不会后悔,不过我一开始并未想到你会称帝,如今很为自己的狭隘想法而自惭形秽。你很适合做皇帝。”无论是智慧,还是一颗为国为民的心,姜莞都再适合不过做皇帝。
姜莞将手上的碎叶洒在桌上,手上沾了叶子碎屑,她专心致志地将碎屑一点点从手指上摘去:“那你好好惭愧。”
相里怀瑾忍不住笑出来,又有些无奈:“我并不想与你刀剑相向。”见她在擦手指,他从袖中拿出帕子递给她。
姜莞接过帕子,总觉得很是眼熟,一面将手擦干净,一面皱眉望着手里的帕子:“那就不要刀剑相向。这帕子是我的?”
相里怀瑾很高兴地笑:“是,之前你在尊神村里用来垫门的,后来我拿走了。”
姜莞撇嘴,将帕子团成一团丢回给他:“还你。”
相里怀瑾有耐心地将帕子折起放回,温柔看她:“不要刀剑相向是莞莞日后也不会对晋国发兵么?”
姜莞似笑非笑:“平白无故,为什么向晋国发兵?“她也没将话完全说死,只反问他。
“或许一统天下总是每个皇帝的梦想。”相里怀瑾失笑,有话直说,并不遮掩。
姜莞轻嗤:“那可不是我的梦想,不要代表我。”
相里怀瑾无奈:“好,可纵然你我相安无事,后世始终无可避免要交战。”
姜莞抬眸看他:“所以你想说什么?”
相里怀瑾有些紧张:“其实有办法不必打仗,也能让祁、晋联合,甚至一统。”
姜莞的似笑非笑更加明显:“你说说看。”
相里怀瑾知道自己的目的大约已然被看出来,此时斟酌措辞,很认真道:“事先说明,我这么提肯定也是为着我自己的私心。”
姜莞便只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并不接话。
“我先说我的私心,我心悦你。”相里怀瑾表明心迹,十分坦荡。
姜莞抬手:“我有话要先问你,你回答了我再继续说。”她的强势并不会让人冷汗涔涔喘不过气,更像是与生俱来的天经地义。她从不说我希望,而是用“我要”来替代。
“请问。”相里怀瑾很顺从。
“你在我身边做狗,那样狼狈的时候被我看见,你不想杀我反而喜欢我?还是你想将我骗到手再折磨我?”姜莞这是从沈羞于那里得来的思路,也很好奇相里怀瑾究竟是怎么想的。
相里怀瑾微怔,摇头:“为什么会这么想。实际上你见过我的狼狈,才是世界上与我最亲近的人,我在你面前反而可以更加坦荡地做自己,毕竟我连你的狗也做过了。因为在你面前也没有什么面子可以丢,反而更加自在,所以喜欢和你在一起。做狗时的记忆我都清清楚楚在脑海中记着,我钦慕你追寻月亮的勇气。”
姜莞的疑问得到解答,示意他说下去。
“所以我有一个主意,自然也是要先问你的意见,看你同不同意。”相里怀瑾觑着她的脸色继续道,“如果你我二人……”
“我不同意。”姜莞不等他说完直接表态。
相里怀瑾并不意外,倒也没显得很沮丧,只说:“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同意,但我还是不死心想问一问你,你果然没同意。”
姜莞心平气和地与他道:“我并不相信任何情感联结的保证,比起这个,我更喜欢白纸黑字的契约,当然契约可以随时撕毁,但也比毫无根据的飘渺东西要可靠。何况你说的方法有一个必然条件,那就是我们需要有一个后代,让他来执掌两国达成统一。如果你生孩子或许还可以考虑,现在么,你想也别想。我最讨厌小孩子,何况谁知道生出来的是个什么。万一生出来一个笨蛋,难道将统一大业交在它身上?”
相里怀瑾默默听她训话,郁郁寡欢,双耳只听进一句话。
如果你生孩子还可以考虑。
为什么男人不能生孩子!
相里怀瑾急了。
“还有。”姜莞淡淡道,“我并不打算将皇位传给下一代。”
一来她也不会有下一代,二来祁国总不会永远有皇帝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