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第 156 章
救山茶、去陈县、捉县令、拿证据、回京城、上暖玉楼。
姜莞毫不拖泥带水, 中间一丝拖沓转圜的时机也不曾留下。她坚定到几乎不近人情的程度,一往无前地执行起自己每一步预定下来的计划。
暖玉楼中照常是莺歌燕舞、醉生梦死的一片歌舞升平。
郡主的车架停在暖玉楼外,其上刻着偌大的一个“姜”字, 招眼无比。
暖玉楼外的宾客见到刻着这样大“姜”字的一辆辆马车都心说一句晦气,不得不让路出来。
他们自然有所耳闻姜莞曾在暖玉楼外杀人又在暖玉楼中过夜的事,已经认定她是一个荒诞不经的郡主, 和姜琰一样奇怪。
数十辆马车如长龙般将暖玉楼团团围起, 马车繁复荣华,因而并不会让人联想到肃杀之类的冷硬词藻, 只让人觉得大富大贵,郡主可真是有钱。
人们还没嗅到这一辆辆马车带来的不是锦绣,而是杀机。
马车停下, 姜莞坐在打头那辆马车上不曾下来。
她肃着一张脸,刻意学了谢晦平日的神情, 看上去极为高不可攀。她只是故意装模作样, 觉得这样好玩,并没有什么压力。
姜琰好奇地看着她这一张冷脸,伸手要捏她脸看看者表情是不是真实的,就被姜莞一巴掌把手打开, 并得到她恶狠狠的一眼。
他嘻嘻地笑:“哪儿学的表情,老气横秋。”
姜莞看着他微微一笑:“过去有个男孩对我不同, 我从他那里学的。”
姜琰头一次听她提起其他男人,顿时严肃起来,深感女儿要被猪拱,又怕语气太重姜莞直接不理他,于是僵硬地问:“什么男孩?现在在哪?你喜欢他么?”
姜莞想了想道:“不知道。”她不知道谢晦在哪。
但姜琰却以为她是害羞,对谢晦有那意思又因为自尊不好开口所以才说的不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充血的大脑清醒些。
“女儿,跟我说说那男孩儿叫什么,长得如何,哪里人士,我看看他究竟配不配得上你。”姜琰义正严辞。
姜莞突然嘲讽地看向他:“就你?老老实实当丫鬟吧,倒挺会装模作样的,不知道还真以为你有什么本事。”
他还真有很大本事。
驾车的两名车夫下来一名到暖玉楼门前凶神恶煞蛮不讲理道:“郡主上次到你们这里来丢了一支名贵的玉簪,本想着你们这里会有些眼色主动将簪子奉还,没想到一直没个动静。郡主的东西哪怕扔了不要也不能落在你们这里,此次她亲自前来,还不将玉簪呈上。”
守门的小倌都换了人,一听“郡主”二字也是慌乱,更是不知什么玉簪之事,只好堆起和气的笑打算先将人稳住:“您说的话小的听明白了,我这就差人去问问是怎么回事,您在这稍等。”
护卫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快去!”
小倌才没去找什么玉簪,径直去叫了管事来。
管事一面叫人去将楼里所有玉簪拿来,一面急急忙忙赶到暖玉楼外。
“郡主大驾光临,暖玉楼有失远迎,还请郡主莫要见怪。”他深谙打狗看主人的道理,对着姜莞的护卫也能笑得卑微,又看这护卫五官冷峻之余有些柔和,心中感到奇怪。
“簪子呢?”护卫冷声问,声音低沉,不辨雌雄。
“我正在叫人去拿,您且稍等。”管事心里百转千回,揣测姜莞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这距离她上次到暖玉楼来也有些时日,若是为了一只簪子她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是以他并不很相信什么来取簪子的话。
但他也摸不准这郡主的想法,她连暖玉楼都可以来,万一真是因为丢了簪子呢?
但他从没听过什么簪子的事。
暖玉楼中鱼贯而出诸多小倌,手捧木匣,匣盖打开,足见其中一支支绿油油明晃晃的玉簪,让人毫不怀疑他将楼里所有玉簪都拿出来了。
“您看,这里哪支簪子是郡主的?”管事虽不知道郡主真正的簪子什么样,却想碰碰运气,万一其中就有郡主的那一支,又或者有样式相同的能将此事糊弄过去。
护卫一双凤眼扫过十余个盒子,并未仔细翻找,一口咬定:“这里并没有郡主的簪子,你们私吞了。”
管事心中恼怒,这人看也不看就直接咬死没有,显然意不在此,分明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他面上的笑几乎都挂不住,沉声道:“您先看一看呢?您看也不看就说没有,是不是太过武断,对郡主也不负责。”
护卫冷笑:“有没有我看一眼便知!郡主的玉簪独一无二,你刻意拿些劣货糊弄于我,说!东西是不是被你贪墨了!”
她语气严厉,反倒让管事心虚一瞬,怀疑起可是真有那簪子的存在。
他实在想不起当日姜莞穿什么戴什么,只记得她模样甚美,如今说起簪子,便也不能确定有没有这一回事。
“我去叫当日在房中伺候的姑娘们来。”管事再度服软。
“不必,我等亲自去寻,看看郡主的玉簪究竟被尔等藏在何处!”护卫冷笑,抽出腰间大刀。
清脆的拔刀声像是某种信号,除第一辆马车外其后所有马车上一跃而下无数护卫,马车的阻挡加上护卫的包围,一下子让人们清醒过来,嗅到不一般的味道。
如此大动干戈,怎会只是为了一支小小玉簪?
管事见势不妙,立刻大喊同时向后退去:“来人!”暖玉楼打手绝对服从管事,也顾不上什么郡主不郡主,立刻上前护住管事。
下一刻冰凉的刀刃就破开层层护卫,架在管事的脖子上。
“在京中无故行凶违反律法!纵是郡主,也不能如此嚣张!”管事怒喝。
护卫们小跑而来,直接冲入暖玉楼中,一下将暖玉楼控制下来。
暖玉楼中无论女子还是嫖客皆被这突如其来吓得一阵惊叫,楼中乱糟糟一片,尖叫声、哭声、瓷器摔打声什么声都有。
管事终于意识到什么,也不顾脖子上的刀声嘶力竭:“快去报官!叫禁卫军来!”暖玉楼在京中安然伫立二十余年,已经被从不会有人冒犯的长期氛围中养得放松警惕了。
他们从没想过有人敢对暖玉楼下手!
打手拼了命也要跑出去叫人,只见刀光闪烁,人尚未到大门前便被一刀刺死,死状凄惨。
死人了。
血味儿弥漫,然而暖玉楼中燃的是最能遮味道的熏香,是以人们一下子并没嗅到什么铁锈味,只眼睁睁看着人倒下,颇有些不现实之感。
“你们疯了!”管事不敢相信对方就这样动手,完全不惧暖玉楼幕后之人,“你们可知暖玉楼是何人所建!”
“我们只听命于郡主。”意思是让他不要说这些废话。
“搜。”为首的护卫沉声道,其余护卫行动起来向一间间厢房去。
管事咬牙切齿:“你们究竟想做什么!”他余光中瞥见这些肆无忌惮的护卫中有男有女,又是不明白这郡主发的哪门子疯。
男护卫在房外守着,女护卫将房中的女孩子们带出。
女孩们受了莫大惊吓,口中说着“不要杀我”,一旁的女护卫们不知道在低声说些什么,女孩子们才被渐渐安抚下来,被带着从楼上下来。
还有护卫向后面去。
管事哪能见得别人往后院去,当下什么也顾不上喊道:“拦住他们!拦不住你们都一起陪……”
他话未说完就少了一条腿。
刀太快,痛感来得太慢,他惊恐地眼睁睁看着自己腿没了,迟钝地大叫出声:“我的腿!你竟敢!我的腿!”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自己切面平整的断肢又哭又痛。
护卫笑笑:“郡主同我等讲过一个故事,说人哪怕失去四肢但只要喂水喂饭也能将就活着,可以将其当花瓶养,我想见识见识是不是真的。你再多叫一声,你猜接下来你没的是手还是腿?”
众人听得毛骨悚然,浑身汗毛倒竖,起了一粒粒鸡皮疙瘩。
这护卫心狠手辣就罢了,但哪个女子平日会说起什么将人削成人棍的事?
姜家人果然都是疯子!
管事不明白暖玉楼哪里得罪了这个疯郡主,只盼着秦太傅得了消息速速前来。事情闹的这样大,禁卫军也该来了!后院那些东西决不能被公之于众!
但他被这狠辣的一砍之下吓得闻风丧胆不敢再喊,只盼禁卫军速速来,这些护卫们慢点发现地窖。
护卫们早入了后院,直奔地窖而去。
后院中慢慢传来稚嫩声音,管事两眼一黑,完了!
姜莞算着时间,听暖玉楼内安静下来,就知道事情差不多成了。但眼下只是开始,难得是后面如何应对禁卫军以及……秦太傅。
“郡主,一切差不多就绪。”马车外驾车的车夫时时望着暖玉楼中动静,向姜莞禀报。
“好。”姜莞刚应下,姜琰先一步跳下去等她,随她向暖玉楼中去。
姜琰看着门口那摊血肉,皱起眉来,对护卫的处理方式感到不满:“他们竟然不把这个打扫干净,好恶心啊。“和姜莞在一起久了,他偷学了她那套口头禅去。
姜莞拎着裙子踮着脚小心翼翼地绕过那摊血渍,看上去比起害怕,她更像是不想把新裙子弄脏。
倒在地上的管事看到少女不咸不淡连眉毛也不抬的模样,越发心寒。她若有正常少女对死尸的畏惧,或许他都会不那么冒寒气。
只见姜莞终于绕过地上血肉,看着管事扑哧一笑:“这人少了条腿,好像个可以拆装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