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 145 章
姜琰直到下午才醒, 哼着他从暖玉楼中学的歌过来找姜莞。
姜莞今日也不曾出门,叫人挪了椅子在院子里,正缩在椅子中晒太阳。她没出门也就懒得不曾上妆, 天生的黛眉无需描摹,不施脂粉也自有桃花般的气色。
姜琰看着她晒太阳打盹儿,嗤笑:“你这么闲也不看书, 还让我去看?”
姜莞差点儿做梦, 被他吵醒,困顿地拿眼横他:“你好烦, 一来就吵我睡觉。”
姜琰扰人清梦成功一乐,靠着她椅子腿儿坐在地上:“我刚睡醒,还吃了东西, 你平日无聊就睡觉么?”
“当然不。”姜莞双腿从椅子中下来,平举在空中将自己舒展开来, “我还会数首饰。”
姜琰哈哈大笑, 觉得她真是不干正事第一名。
姜莞伸手从椅子扶手下穿过拍他脑瓜顶:“闭嘴。”
姜琰眼泪都笑出来了,说起胡话:“我平常都没有无聊的时候,大家都休息了,我还要唱歌跳舞。在我们暖玉楼里若是舞跳得不好, 不叫人满意,就会被打发去卖身。”
他全然是在胡说八道, 他无聊的时候就在后宫行走,看谁不顺眼就把谁杀掉。
姜莞挑眉:“那你是后来跳得差劲才要被人抓去卖身的么?”
姜琰一顿,憋笑胡扯:“没错。”
姜莞侧过头看他一眼,一本正经:“可见勤能补拙也没什么用,你那么练还是要被抓,果然是太笨了么?”她变着花样说他笨, 在损人的时候脑子总是转得很快。
姜琰再度夸张地捧腹大笑。
零零九沉吟:“这明明是骂他,他难道听不出来吗?”
姜莞:“听出来了,但他很贱,喜欢被骂。”
零零九无言,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姜琰才好,是够贱的。
姜琰鲜少有这么平静的时候,大概姜莞是个很会虚度时光的人,带着他也一起犯懒,啥也不想干。
真是太可怕了,姜莞简直是吞噬时间的怪物,姜琰一边跟着她放空自我一边如是想道。
姜莞忽然开口:“秦郎君死了。”
姜琰毫不意外:“哦?怎么回事呢?”
“听说是对楼里的女孩子强迫太甚,人家将他杀了又把他给阉了。”姜莞复述道。
姜琰皱眉:“谁跟你说的这些,你一个小女郎,也不怕脏了你的耳朵。”他展示出一颗拳拳慈父心,对女儿的心理健康表示担心。
“这算什么?”姜莞轻蔑极了。
姜琰刻意装模作样地咳嗽,愁眉苦脸:“女儿!是谁将我那天真烂漫的女儿变成这样的!为娘真是好心痛,要心痛死了。”时刻不忘自己还在装女人,可谓是不忘初心。
姜莞拍手娇笑:“好死。”
姜琰顿时收了神通,叹气:“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女儿不孝。”
姜莞故技重施,要将手穿过扶手去打他,被他一把握住:“女儿,你如此野蛮,日后婚事可怎么办!”他确实开始为姜莞的婚事发愁,倒不是担心她脾气大,是觉得这么完蛋的世道没有男儿配得上她。
“我要养一百个面首!”姜莞说到面首就发自内心的开心。
姜琰一琢磨:“也成。”
若是要嫁人,那这些郎君们都显得这样不好,那样不好,总有诸多缺点。但养面首就不同了。养面首只要每个人真是有一个看得到的优点就行。
就像他的后宫一样,尽管大家都够烂的,但是每个人也有那么一点长处。不过他后宫中的人皆不是因为得了他喜欢才被抢进来的,他要么是觉得其人有些趣味,要么就是和人有仇,好将仇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折磨。
姜琰越想越是,深以为这事十分可行。
“还是养面首好。”姜琰赞同地点点头,开始哼歌。
姜莞:“难听死了。”
姜琰便唱得更大声。
这歌调子有些朴实的简单,再加上姜琰是匆匆一学,来来回回就只会唱那么几句,便听起来更加好学,让人忍不住想要跟唱。
“不许唱。”姜莞要去掐他的嘴,好让他闭嘴。
姜琰灵活地躲开:“女儿,今天晚上我就唱这个哄你睡觉好了。”
姜莞冷笑:“你哪天晚上不是自己先溜回去睡觉的。”
姜琰摸摸鼻子,倒也不好说自己总要偷偷溜出去杀人的事,只恳切道:“今天,今天一定。”
姜莞冷酷:“晚了,用不着你了!”她倒没说八珍比他好多了的话,怕他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去害八珍。
姜琰日后还要杀人,便只是笑嘻嘻的,并没继续辩解。
姜莞又突然叹气:“先是孟郎君,又是秦郎君,怎么和我一同游玩过的郎君命途这样坎坷,总会死了呢?”
姜琰毫不心虚:“他们命中有此一劫!”
姜莞懒得理他了。
接下来数日姜莞也不曾选出新郎君来,只在府上闭门不出。她仿佛真感到自己有些克夫,善良地不愿连累别人,真不约人去玩了。
姜琰看她消停下来,终于有些后知后觉的心虚,决定放过下一个与姜莞同游之人。最主要还是因为姜莞不出门,他同样很无聊。
但他也不是一定就会放过那人,如果那人让他觉得不大行的话,他想了想,还是得杀掉。
他就是如此眼里揉不得沙子。
姜莞这边虽不再约见新郎君,那老者之事的进度却是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姜莞在府上也没事做,就带着姜琰去看老人家。
姜琰见了那老人依旧没什么好脸,但姜莞也没指望他能笑容可掬地嘘寒问暖,只要他别杀人就行。
老人见了姜莞依旧下床要拜,被她制止。他模样粗陋,却很知感恩,虽然他不会说话,但从他殷切的眼中每个人都能读出他有多感激。
他如今好了许多,清醒的时间也就更多,因而询问开展十分顺利。
薛管事便站在床头向姜莞汇报所得,顺便让老者一起听着,看有没有什么错漏。
“老人家来京城是找孙女的,他孙女应当是和村子里一大群同龄女孩一起被带到京城来的,带她们来的人说让她们在京中各家做丫鬟赚钱。如今过去一年了,孙女没什么消息,他十分担心,便上京城找人来了。”薛管事一面说话一面用目光询问着老人家。
老人每听一句便连连点头,张着嘴“啊啊”不已。
姜琰站在窗边抱胸看着老人蠢笨的姿态,面上满是讥讽之色。他十分高高在上,是看不起老人这副模样的,也不明白姜莞为什么会把这种低进尘埃里的东西当作人看。
这种东西甚至无法表达清楚自己的意图,为什么算人?
姜莞颔首表示知晓,当着老人的面道:“那便派人去查一年前各家可有收入什么新丫鬟。”
老人跪在床上连连磕头,薛管事急忙制止。
姜莞又问:“孙女多大了。”
老人便伸出一双手来。
姜莞问:“十岁?”
老人不住点头,恍如捣蒜。
“便按这个年纪去查吧。”姜莞吩咐,“管事随我出来一下。”
薛管事去送姜莞,床上的老人又感恩戴德地不住磕起头来。他没有别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唯有如此笨拙。
姜琰讥诮而可怜地看了眼老人,随着姜莞一道离开。
到院子里,姜莞才站定道:“京中不会有哪户人家缺少丫鬟需要到哪个不知名的村子里收人,更何况人年纪还这样小。“
薛管事面色不佳,同样是想到这一点:“若真如此,只怕人在不在京城都不好说。”
“先按刚刚说的那样查。”姜莞神情莫测,“倒不必局限于哪个府上,其他需要用人的地方一起去查。”
薛管事应下:“是。”
“想办法问出他从什么地方来,他不会说话,村子中应当有会说话的人,这样也好查一些。”姜莞下命令。
“好。”
薛管事重新回老人那里去,小院里只剩下姜莞与姜琰二人。
姜琰看她沉郁的面容,忽然问:“为什么一定要帮他找到孙女?”
姜莞:“因为我无聊。”
姜琰神经病似的笑起来,也不知道哪个字戳到他笑点。
姜莞补充:“许多大事都是潜藏在一件又一件小事中。一个老人的孙女没了音讯是小事,一个村子中许多女孩子没消息了就不是小事。何况一个村子只是你我知道的,真正有多少人在重复这个老人的痛苦谁也不清楚。”
姜琰神情冷淡:“可是这关你关我什么事?”旁人痛苦至死,他也能袖手旁观,甚至笑看别人去死,所以无法理解姜莞的行为。
“所以说我无聊么。”姜莞理直气壮。
“行。”姜琰不能理解,就将之当作姜莞的兴趣爱好,也不打算多管闲事。
看姜莞似是很在意这事,他好心提点:“其实京中的确有一个地方需要年幼女孩的。”
姜莞抬眸看向他:“暖玉楼。”
姜琰笑而不语。
“可是她只有十岁,去年就更年幼了,只有九岁。”姜莞眉心微蹙,说到这个岁数不由想起了差不多年纪的二丫。
村子里的女孩本就吃不饱穿不暖,比正常岁数的孩子看上去要小上许多,九岁的孩子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大也很正常。
姜莞胃里泛恶心。
姜琰揉了揉她的发顶,将早上为她梳好的髻揉得一塌糊涂,言传身教:“女儿,这本就是个恶心人的世界,所以大家一起死了得了。”
姜莞打他手,索性将已经弄乱的头发扯散披着。
姜琰手被打得通红,又要贱兮兮地凑过去:“女儿别生气,我重新给你梳,好不好。”
“滚开。”姜莞用五指将头发梳顺,怒视姜琰,不让他碰。
姜琰乐呵呵地袖手旁观,哼起这几日他最爱哼的歌来看她忙活。
房中一下子闹出噼里啪啦的巨大动静,薛管事与小厮们连声问起怎么了,想来是那老人家出了什么岔子。
姜莞刚将头发捋顺,就见房中连滚带爬地蹿出来个羸弱的影子,一轱辘到姜琰跟前,污糟的手拽着他衣裙下摆。
是那老人。
姜琰的脸色黑如锅底,不用说也能让众人知道他心情糟到极点。他抬脚要将人踹飞,才没有什么一星半点儿的同情。
老人可经不起他一脚,姜莞见状拉住他的手,姜琰这才忍住自己踢人的欲望,硬邦邦道:“快把他弄走,我可不知道我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弄死他可不关我事,他自己找死。”
薛管事等人这时候也追出来,掰着老人的手将两人强行分开。
姜琰牙尖痒得厉害,虽然不想杀人,却需要什么别的方式来发泄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祖国生日快乐!大家放假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