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第 138 章
早在进京之前, 甚至还在云中时,姜莞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所谓垃圾是被放错地方的宝贝,姜琰足够垃圾, 但也有其用处。
京城势力盘根错节交织复杂,她要做一些事殊为不便,直接碰撞容易打草惊蛇。她需要一把勇往直前、势不可挡的刀为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肃清一切障碍。
姜琰就是这么一把合适的刀。
至于他是男主或是疯子都不重要, 他总会为她所用的。
在姜琰正式做她的丫鬟以前,姜莞约见的郎君都是并无问题的正经郎君。自姜琰成了她的丫鬟后她所制定的计划被她坚定地推行着。
姜莞拎着花名册重新在桌前坐好, 桌上已经被八珍收拾干净。她要再次选新的郎君了!
零零九看着她兴致勃勃挑选的侧脸,只觉得名册上的人可恨又可怜,不知道哪个人会是下一个倒霉鬼。
门被推开, 姜琰顶着两个硕大无比的黑眼圈从门外进来。他本就肤色白皙,眼下的青黑便格外明显, 挂在脸上像是被人揍了。
姜莞看见他这副像是挨打的模样, 心生愉悦,早知道刚才用饭的时候就该叫他来,配合着这张脸她可以多吃几口饭。
姜琰神情困倦,闭着眼进的门, 摸索着到姜莞面前站好。
姜莞兴奋地问:“你被谁打了?”她的语气实在太过雀跃,让姜琰被她气醒, 勉强睁一只眼看她。
一看之下姜琰彻底气清醒了。
姜莞一脸期待,单手托腮望向他,脸上写满了期盼他被人打。
他要伸手扯她辫子,被她机敏地侧头躲过,一巴掌又落在他手上。
啪——
姜琰仅存的那点儿困意也被她打走,气得盯着她笑:“你昨天不是说要一整天不理我?”他刚囫囵睡着就有护卫过来敲门, 说郡主要他伺候,气得他要抽剑杀人。
只不过他现在并不在宫中,床头没吊着他平日那把剑。
他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决定等他对姜莞没了兴趣,就把郡主府上下的人都捅死,气死他了。
姜莞撇嘴:“我就是说话不算数,现在非要你伺候,怎样?”
平常都是姜琰说话不作数耍赖,头一次有人赖皮到他头上。他还记着自己丫鬟的身份,纠结了一下子道:“成,你这丑头我也看不下去。”
他主要还记着上次姜莞洗完澡他给她梳头发带来的成就感,这时候就手痒了,想给她梳头。
姜莞用名册丢他:“你头才丑。”
姜琰精准接过她用来砸人的名册,不还她了:“过来梳头。”
姜莞不动如山:“还我册子。”
姜琰已经在菱花镜前等她,册子也放在梳妆台上:“要就过来自己拿。”
姜莞眼睛本就大,翻了个极明显的白眼,踩着地毯过去拿名册。她为了用饭方便让八珍随意为她绑了个辫子,倒真没认真梳头,也就坐在镜子前翻名册,顺便让姜琰当苦力。
他爱做丫鬟就让他做去。
姜琰给她把头发解了,先用梳子为她梳发。
姜莞垂眸翻着名册忽然开口:“孟郎君死了,你知道么?”
姜琰梳头的手不停,一梳到底,半分失态没有。他似笑非笑,唉声叹气:“是么?怎么突然就死了。”好像事情完全与他无关。
“嗯,在昨日我们去的那条河上冻死了。”姜莞语气平静,没有半分提及死人时该有的惋惜或悲伤。
“好可怕,他抓不到鱼就想跳河啊。”姜琰漫不经心道,注意力都在姜莞道头发上,“你看,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他昨天在河边还想那什么我,我不想你伤心,就没告诉你。还好老天有眼,让他死了。”
零零九听着他含笑的声音再度确定姜琰就是个变态无疑,明明人是他杀的,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看上去杀人还不及姜莞的头发重要。
姜莞不过顺嘴试探他一句,果然像姜琰这种人不会对自己杀过的人有任何反应,也可能是他压根儿不觉得孟郎君是他杀死的。
她翻动着名册,心中早有人选,只是装模作样,显得人选不过是她随意敲定。
姜琰绾髻的手法十分熟练,为她将头发统共一分为二,上层梳成各种繁复花样,下层披散开。
他从她首饰盒中挑出最贵重的发簪为她插入发间,可见他审美。
不要对的,只要贵的。
姜莞抽空抬眼看了看镜子,严词拒绝:“我又不出门,这簪子沉得要命,我不要。”
姜琰却道:“这样好看。”他很满意自己给姜莞梳得这个头,并执拗地认为这个发型就该配最名贵的簪子。
哪怕是姜莞头上这一枚,他依旧觉得不够贵重,正琢磨着回皇宫一趟拿根贵气的簪子给她戴。
“沉。”姜莞重复。
姜琰的手毫无预兆地突然抚上她的脖子。
他的手指冰凉,激得姜莞浑身汗毛倒竖,像是被什么冷血动物贴身一般。
姜琰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她的异样,捏了捏她脖子:“脖子是细,怪不得顶不住重的。”
姜莞噌一下站起来,摸过桌上刚刚被他拿过试戴的簪子就往他手上扎。她扎人的力道带出了呼呼风声,一看就不是闹着玩。
姜琰吓了一跳,向后跳了一大步,不然她这一簪子一定能将他的手扎个对穿。
他好像隐隐明白姜莞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不过一点也不气她这个举动,反倒觉得她这样气呼呼的模样好玩。
“你干嘛生气?”姜琰摩挲着下巴问道。
姜莞三两步走到他跟前,抬手摁上他的脖子。她的力道可比姜琰捏她脖子要大上许多,姜琰脖子上本来长了新肉的伤口一下子裂开。
“嘶。”姜琰轻嘶,伤口被重新扯开的疼比她直接摁在破裂伤口上还要疼。不过他都很喜欢。
姜莞看着他陷入痛苦和愉悦交加中,轻嗤一声松开手:“开开,你可真够贱的。”
姜琰神情更加古怪,究竟还是没告诉她就连她骂他也能让他感到愉悦。
那样实在贱得不知道她会不会害怕。
姜莞重新平静地回到凳子上坐着,继续看她那本名册。
姜琰则站在她身后奇怪地看着她的背影。
……
孟家一片大乱,孟夫人哭昏过去数次,昏了又醒,醒了又哭,哭了又昏。
孟中郎将同样大哭不已,完全不能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发生。
而且这事除了哭,他们都找不到个发泄的出口。他们该怪谁?他们能怪谁呢?
孟郎君被发现时独身一人光溜溜地躺在冰面上,身上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脸上甚至带着梦幻的笑容。
除了自尽,旁人想不到任何可能性。
这样的死法实在不体面,何况自戕还是重罪。
孟家人根本不敢张扬,连丧事都不敢大办,悄悄地将孟小郎君下葬。
孟小郎君别院中的女子们离奇消失,看守别院的小厮吓破了胆,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交待。
但郎君的死讯让他们大起胆子,想出个推卸责任的法子,说那些女子给他们下药偷跑了去,这样他们受的罪责能轻些。而且郎君已死,根本不会有人细查那些女子的去处。
果然孟家此时一片乌云盖顶,只顾着伤心,根本无暇理会此事,暂时没有追究,更不可能大肆声张追捕。
是以旁人完全不知道那些女子不见。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他们平日里就不将那些女子当人看,认为她们不过是自家儿子的玩物,跑走了也就当丢了几只宠物,根本不是什么足够让人放在心上的大事。
姜莞终于肯放下名册,宣布下一位郎君是谁:“左仆射家的秦郎君看上去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听说是个风流人物,我想见他。”
姜琰不耐烦地给她捣花膏。他下手很重,瑰丽的花瓣几乎被他捣成碎末,瓶底都要被他捣掉。
听到姜莞这话,他停下手里动作抬头:“他更烂。”他不由怀疑起姜莞的眼光,选出的人一个比一个差劲。
他想了想或许不怪姜莞,要从京城郎君中挑选出一位还过得去的,实在是大海捞针,鸡蛋里面挑骨头。
总之祁国是要完蛋的祁国,郎君也是要完蛋的郎君。
不过秦郎君是一群完蛋郎君中的完蛋,自诩风流潇洒,常流连于烟花之地。
姜莞“哦”了一声,似乎并不在乎这位秦郎君的品性。
姜琰看着姜莞满不在乎的神色,心中不爽,发泄在手上,瓶子底一下被他整个儿敲下。他眼疾手快地接住瓶底,上面还有一大团被敲碎的花瓣,殷红的花汁顺着缺口向下流。
“啧。”姜琰难得有心虚这种情绪存在,偷眼看了下姜莞,若无其事地将瓶底重新拧上。
倒能严丝合缝地安上,可惜碎了就是碎了。
他一下子烦躁起来,牙齿剧烈跳痛,人很快没了耐心,心中充斥着杀人的欲望。
“你发什么呆,继续给我干活。”姜莞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姜琰抬头,就看到她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还很不人道地催促他干活。他攒着的怒气一下子没那么旺盛,直截了当地将碎瓶子拿出来给她看:“破了。”
姜莞上下看他一眼:“破了就破了,多大点事,郡主府缺你一个瓶子么?看你一动不动,我还以为你在给这瓶子哭丧。”
姜琰一下子又不生气了:“你给瓶子哭丧。”
姜莞嗤笑:“你打碎了瓶子,你给瓶子哭丧,我要揍你为我的瓶子报仇,我给你哭丧。”
姜琰觉得她讲话实在又欠揍又好玩,将事情办砸的愤怒全然消失,又不想杀人了。
零零九看他笑起来才松口气,要知道刚刚姜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阴沉着脸的样子有多恐怖,还好姜莞及时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