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侍从官再次来到一环警局时,不仅带来了皇帝的指令,还带了一个让警员们都意想不到的人。
“秦——炎——彬——!”局长咆哮道,他愤怒地叉着腰,但因为腰围太宽,他的手在腰部的弧形滑了下来,怎么也固定不住叉腰的姿势。
他胖油油的手指就要怼到秦炎彬脸上,然后就看到秦炎彬身后笑眯眯的侍从官,气势猛地一收,讪讪一笑,越过秦炎彬来到侍从官身前,和声和气地说道:“江先生,您怎么今天有空过来啊?”
这句话说得有些奇怪,是单纯对侍从官的来意好奇,也能过度解读成,他在质问侍从官为什么又造访一环警局,带有变相逐客的意思。
以局长目前的情况来看,大概是两者都有的。
局长也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有歧义,呸呸呸了几声,又觉得这样更不礼貌且歧义更深,连忙辩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您是来替陛下处理事务的吗?”
他心里揣测不安,回忆起上一次,侍从官在一环警局的辉煌战绩,只希望尽快将这位大神旁边的使者送走,他有种直觉,这一次侍从官的到来,还会给他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接着,在局长心中刚闪过这个想法后,他的直觉就灵验了。
“奉陛下命令,来为秦警员办理转队手续。”侍从官把秦炎彬拉到身前,让秦炎彬成为众人的视线注意焦点。
“注意啊,那我就……”局长下意识回应道,看到秦炎彬还带着懵逼神色的脸,他瞬间又装回了大脑,反应过来侍从官说的话,“等等!您刚才说的是,要给秦炎彬办理转队手续吗?”
侍从官从容答道:“是的。”
局长面露疑惑,“可,局里的外勤队都饱和了,秦炎彬他本来也是外勤二队的成员,最近外勤二队也没有招新,重新选拔组合队伍的意思,外勤队人员不变,秦炎彬待在原本的外勤二队也是一样的,为什么要让他转队?而且外勤一队也没有多余的位置,他中途转队进去,还要另外花时间和外勤一队磨合,外勤二队也要再调整布置,那太麻烦了。”
“您多虑了。”侍从官笑道,“像您这样‘关心’警局人员流动和部署的‘敬职’局长很罕见,因体谅您的‘繁忙’工作,陛下对秦警员 的去向也早有安排。”
还得是皇帝陛下啊,掌管帝国,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的男人。局长暗叹。
然而他还没松下一口气,就又听侍从官说道:“秦炎彬警员之后会归入陛下率领的调查队,他这段时间都要并入那支特殊调查队,暂时不能跟随一环警局的外勤二队行动出任务,秦警员依旧保留一环警局的警员编制,但他转队期间,工资由皇室发放,等案件调查完毕后,秦警员就会归队,他还是一环警局的警员,陛下只是借用一环警局的人手,并不会改动一环警局的成员构成。”
局长心中大惊,那还不如他自己麻烦一点,就让秦炎彬在一环警局内部转队呢,这不是变相给秦炎彬搭上皇帝的关系吗。
别人不清楚,他可是清清楚楚地知道秦炎彬跟自己有一半相同的血缘关系,严格来说,在同一个姓氏家族里,他们勉强能算得上是竞争对手,秦炎彬占有优势,就意味着他被落了下风,他不会乐意见得秦炎彬讨到好处。
虽然秦炎彬是乡下星球的杂种,在最看重血脉正统性的家族中,根本没有存在感,在家产继承的顺序名单上连纸张的尾巴都兜不住,还不知道排到多少任顺位继承人之后了,家产继承方面完全没有竞争力,但局长就是看不惯这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愿意这些人踏入家族领地,更别提要承认和他们的血缘关系。
局长对秦炎彬这位就生活在自己眼底下,还充当自己的下属,平庸无能的同父异母兄弟,则更是恶意满满。
家族希望秦炎彬能在一环警局和局长相互照应,局长满心想的是怎么把秦炎彬开除踢出去。
“这……这不合规矩,局里没有外借警员转队的规矩,怎么能办手续?”局长打迷糊地说道,“陛下如果是需要了解案情的警员,那可以派外勤二队其他队员协助调查,这个案子是外勤二队负责的,他们确实是最了解案件情况,但秦炎彬在外勤二队表现平平,以前查案也没见他起什么作用,我怕他过去反而耽误了陛下查案,不然还是从外勤二队里挑别的人吧。”
外勤二队成员的面孔在他脑海里一一闪过,他从一串陌生面孔中,勉强找出一个略微熟悉的人脸,将那位被局长记住的幸运儿警员推荐给侍从官,“这位警员加入外勤二队多年,侦查破解过不少案子,是外勤二队侦查一把手,当时案件并入归档连环凶杀案的时候,要重新整理案情,就是他带队去现场侦查的,他是最了解案情的,肯定能帮到陛下。”
侍从官对局长提到推荐的那位警员并不完全陌生,在第一次到来警局之前,他就收到了皇帝的暗示,要将这些牵连进贿赂案的管制人员都一网打尽,所以他调查过一环警局的情况,这位胖乎乎的局长显然就属于要被一锅端的行列。
而据侍从官观察,一环警局里大多数警员都要一起进去,真正无辜的人还是少数。
秦炎彬的情况比较特殊,他进入一环警局并占有一个警员岗位,能力条件确实是符合岗位要求,但他能够分配到一环警局,是有生父的家族势力在背后操控,因此他也算在要被清算行列中,不过他只要配合调查,就能将功赎罪,避免以后被送进去。
局长刚才推荐的警员,情况和秦炎彬类似,是贿赂了局长,才在分配时被一环警局主动挑走,只是他的运气没有持续,并没能得到陛下的赦免,他屈从于局长代表的背后势力,听从了局长的命令,停止了案件的调查,只私下跟同事们抱怨倾诉自己的不甘,却到底没反抗命令,对现况保持沉默,甚至默许无视了现实的错误。
是更莽撞行事,心中还留有警员对调查真相的执着、为受害者声张正义的基本职业道德的秦炎彬,在私自行动时,偶然撞见了皇帝,才得到了一个以功顶罪的机会。
侍从官想到这些颇为无奈,他摇摇头,并不对那位被推荐的警员而惋惜,在对方第一次漠视局长的玩忽职守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结局,现在局长的行为发展到滥用职权,很难说与这些纵容的下属们没有关系。
“陛下指名要秦炎彬协助调查,我只是传话人,无权改变陛下的命令,请您见谅。”侍从官礼貌微笑,话语中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他觉得皇帝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他只是皇帝的传话人,负责传达皇帝的命令,而皇帝的命令是通知,不是与别人商量。
愚蠢,他以为陛下是他那个年过七十还不肯放权,生了两只手都数不多来的私生子,从中挑不出一个继承人,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不孝子和家族操心的老东西吗,皇帝可不是他爸,不会惯着他。
仗着有皇帝亲笔签字的文书,一环警局破例,为秦炎彬办理了外借转队手续,将秦炎彬名义上划进了皇家调查队。
侍从官将手续文件进行加密保存,“好了,秦警员接下来一段时间,就是皇家调查队的外聘顾问,协助皇家调查队的工作。”
“感谢您的慷慨,出派这么优秀的警员,我相信,有秦警员帮助,案件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到时候案情公开时,一定会提到您的名字,人们会记住您的大方,及对案件侦破的贡献。”
明晃晃的反讽。
局长额头冒汗更多了,心虚地呵呵笑,不住用手帕擦汗,目送侍从官领着秦炎彬离开了。
在不远处,发生在一环警局的一幕,被监控摄像录下,实时传达到信号另一端,引来了两位观众的小声讨论。
“这就算结束了?”邢玉堂扫过局长紧张流汗的苍白胖脸。
赫尔曼说道:“当然不,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邢玉堂耸耸肩,“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这么……仁慈,所以你想怎么处置那家伙?”
“局长的位置需要空出来,留给真正有能力的人,贵族在警方插的这些棋子,也要一个个拔掉,我会另外派人调查,这些棋子顶掉了谁的位置,原本该是谁的位置,以后就该由谁来坐。”赫尔曼用笔尖戳戳纸面,“秦炎彬会被另外调走,他们不适合再留任,也没有能力获得如今的职位。”
邢玉堂已经预料到贵族们的强烈抗议了。
“那他们恐怕不会甘心听从命令,你确定吗?”
“不然让他们以为,我在开玩笑吗?我从来不开玩笑。”
这是维护社会治安的利器,绝不能沦为少数人的谋私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