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报告，白昼网检测到有非标记的飞船闯入警戒范围，哨塔已通过白昼网向闯入飞船发出了警告信号，但对方并未回复，且仍在加速行驶，预计还有一分钟越过第一道防线。”坐在操控台前的士兵实时报告。
在军舰链接了白昼网，能够直接获取白昼网探测的信息，在雷达立体图上，瑟维斯星系被白色大网罩住，里面是零星分散的黑球代表瑟维斯星系内含的星球，而在这个散发白色微光的大球外，还有几个用红色示警标注的非标记的太空漂浮物，那就是士兵所说的闯入飞船。
士兵立正问道：“长官，请下达指令。”
“枪炮蓄能，全员做好作战准备。”军官看着立体图上还在靠近的红点，直觉在警报，他的直觉预警闯入者来者不善，“陛下已经下令，任何不听警告，无需做二次警告，直接击毁目标。”
士兵蹙眉迟疑道：“可是，万一那是平民……”
军官抬头与士兵对视，在军官冰冷的视线下，士兵的说话声渐渐减小，直到士兵低下头不再说话，这句话到底没有说完。
“中尉，记住你的身份。”军官说道。
士兵如同被人拍了一下后背，他挺腰站直顿时明白了长官的暗示，他是士兵，一个合格的士兵不会质疑命令，也不会直接顶撞长官，他的迟疑所表现出来的是对长官的不信任，这对任何一支军队都是致命的问题。
他向军官敬礼，震声应道：“是！”
很快，指挥室的命令被广播传达到星舰中的各个区域。
“检测到敌对目标正在接近，敌对目标即将越过第一道防线，全员做好作战准备，第三集团军第六军团准备应战。”
军舰上的各个部门忙碌了起来。
像这样的军舰分布在白昼网的各个节点，检测范围覆盖整个白昼网，绝不遗漏任何一个角落。
白昼网本身就是一种威慑，装载着强杀伤力的先进武器，没有人愿意面对黑黝黝的炮口，也没有人会轻视帝国军部发出的警告。
帝国政府也向境内民众发了警报消息，提醒民众不要靠近瑟维斯星系，保证每一个在帝国网域内的人都能收到这样的信息，星际航空局中断了所有通往瑟维斯星系的航道，取消了相关航班，周围相邻的星系也纷纷封锁了与瑟维斯星系相接的边界线，并且严明禁止普通民众接近。
内阁对外如实公布实情，坦言是皇帝遇袭，距离瑟维斯星系最近的第三集团军包围封锁了瑟维斯星系，来一场瓮中捉鳖，军舰从外到内逐渐缩小包围，清剿埋藏在瑟维斯星系的不法分子。
但民众对此说法并不买账，当政府试图掩盖真相时，民众忘性很大，可是当政府直接坦白真相时，民众又不相信政府说实话。
民众虽然也相信皇帝遇袭是真事，却不认为能引起军部那么大动静的只有这件事。
白昼网这样的消耗能量巨大的战略武器，即使在帝国和联盟两国战争时，也罕见使用，只有帝国局势险峻，被联盟军追着屁股达到家门口的时候，白昼网才会开启，它是一个星系最后的保命底气，一个打不穿的龟壳。
【封锁就封锁了，不是说政府会承担旅客在瑟维斯星系滞留期间的生存成本吗，那也是有政府兜底的，没必要把形势说得那么严重吧？】
【想想以前启动白昼网都是在什么情况下，你说严不严重？】
【不就是陛下遇袭，要缉拿刺客吗？以前的皇帝也有遭到过刺杀，都是在刺客离开星系前被抓住的，只要不是皇帝受伤，军部和内阁都不会反应这么过激。前面的兄弟也说了，想想以往白昼网启动的时候都是什么情况，那是帝国军队退败，被联盟军打到家门口，大炮都架在面前了，白昼网启动才守住了帝国的最后一片领土。我认为瑟维斯星系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是比皇帝遇刺更严重的。】
【因为陛下之前都待在首都星，在第一集团军的驻守范围内，第一集团军是什么实力，想必就不用我多说了吧，那可是帝国最厉害的集团军，刺客怎么可能逃出布鲁姆星系，你以为我们每年交的税都用去做什么了。】
【既然这么说，那就不怪我大胆猜测了，白昼网启动的几次都是那种情况，我认为这一次可能情况也类似，该不会是联盟反水了吧，看前几天的新闻，联盟近期又派了使者过来给陛下说亲，想再结一门亲事稳住结盟，但是陛下反对包办婚姻，坚持要自由婚姻，拒绝了联盟的联姻邀请，这已经令联盟方面很不满了，据说前不久又有新闻传出陛下有了新后人选，联盟可能会引起撕毁盟约。】
【我理智上是理解陛下的，都是宇宙时代的新青年了，早就应该抛弃包办婚姻的落后做法，竖立新时代婚姻观念，不过皇帝的婚事毕竟跟普通人结婚不一样，还牵扯到那么多利益关系，不能仅凭陛下一人意愿就草草办下婚事吧，希望陛下再冷静考虑与联盟的联姻，这可是关系到帝国和联盟两国关系的大事！】
【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就应该让你家人给你定一门婚事，到了结婚那天才知道结婚对象长什么样，还迫于家族的利益关系，不能擅自离婚，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是包办婚姻了，不过我赌你连因利益关系被联姻的资格都没有，还真以为你有什么利益可图呢？】
星网上关于时政的讨论自然进不了被切断了链接的瑟维斯星系内部网域，飞船上的闯入者们将种种网络言论看在眼里。
白昼网切断了瑟维斯星系网域和星网的链接，避免了敌人通过星网对瑟维斯星系内部网域发动攻击，阻止了瑟维斯星系内的间谍对外送出情报，但也方便了不法分子在星网管辖之外建立私人网域。
这些闯入者使用的就是私人建立的网域，他们绕过了星网监控范围，只截取了星网的部分信息流，虽然不能注册成为正式用户，却可以游客身份浏览网站，这在法律上是禁止的行为，不过在场的人都是法外狂徒，他们连军舰的警告都不怕，难道还怕网络犯罪吗。
黑鹰只瞥了光屏一眼，网民正对瑟维斯星系的局势抛出多种猜测，黑鹰对此嗤之以鼻，“猜测一个个看着像真的，其实都经不起深究，也就这些平民喜欢编故事传谣言，你也少看一点这些，小心看多了也被同化成蠢货。”
年轻赏金猎人笑道：“我当然知道他们说的话不能信，只是感慨帝国这么多年的愚民教育做得不错，他们明明是贵族豢养的羔羊，却自以为有反抗主人的能力。”
别看星网上总有人说“第一集团军才是帝国军部的排面，后面的其他集团军都得靠边站”，只看现在对准飞船的聚能炮，就知道每年拨给军部的款项没浪费，全都换成了合规的先进武器。
这固然是帝国民众依法纳税，和平带来了经济复兴热潮的原因，但在军队中占少数的贵族出身的军官，他们背后的家族也变着法子给军部捐了不少军费。
贵族、皇帝、平民，这三者或许彼此之间有矛盾，在军事方面却达成了一致，这就是六百年战争造就的观念，是一种特色。
“下船了，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前面就是第三集团军设置的第一道防线，如果飞船越过防线，就会触发白昼网的防御功能，那些军舰也会开火，我就不跟着你们一起冒险了。”
赏金猎人们闲聊的时间，飞船已经来到了白昼网前，这个庞然大物，即使在外星系，也能用肉眼捕捉到它的光芒，虽不如恒星那般耀眼，像是空中多了一轮圆月，它只是隔着星系看起来小，实则是十分巨大。
此刻，这个容纳了一整个星系的巨物就在眼前，几乎占据了前方视线的全部，只能看到一条条白线从节点蔓延出来，编织了一张大网，线条之间形成的网格漏洞中，则是环绕中央恒星旋转的行星，在闪着灯火的行星之后的阴影里，还有体积更小的行星，那些没有亮光的星球是不适合人类居住又没有可开采资源的垃圾星。
在浩瀚宇宙中，任何存在都是渺小的。
刚才还闹哄哄的飞船舱内静了下来。
年轻赏金猎人倚在舷窗边，侧脸贴着窗户，他眼中是掩不住的惊讶和好奇，手指遥遥隔空指着诺厄星后面只露出一半的垃圾星，惊道：“原来旅游星球旁边也有垃圾星。”
“当然有垃圾星，旅游星球上面也是住人的，还有很多酒店，如果旁边没有垃圾星，那垃圾处理的成本太高了，星球也不会被开发成旅游星。”飞船主人一边说，一边控制飞船停在了防线外，他按下一个按键，驾驶位座椅后的金属版块沉下去，显出一条暗道，“下面放着你们自己的东西，拿上东西就走吧，我也不想在这里久留。”
黑鹰背上双刃，率先踏入暗道，其余人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下暗道，登上了放在仓库里的小型飞船，他们的行李并不多，武器加上便携食物，只装了一个包，都放在小型飞船上。
这艘飞船比偷渡船足足小了三倍，除去操控台，就只有一个驾驶位和两个座位，是小型观光飞船的标准设计，它也确实是由小型观光飞船改装而来的，装载了军用级别的防护装置……虽然是黑鹰在黑市上淘来的淘汰货，不是军部现役款式。
不过光学伪装和信号屏蔽伪装是黑鹰发明的，能够避开军舰的搜索。
黑鹰开着小型飞船，在年轻赏金猎人紧张的注视下，飞船缓缓越过防线，前方的军舰并无反应。
同时，偷渡船在防线前掉头，舰尾机翼擦过防线。
“咻——”
一道细光从军舰侧面射出，击中了偷渡船的舰尾机翼。
所幸这只是一点越界的小警告，光炮炸断半个机翼，没有直接击毁偷渡船，偷渡船摇摇晃晃地甩着机尾，拖着半块掉下来的机翼，用最快速度逃离。
小型飞船内的三人齐齐呼气。
飞船继续向前行，眼看着就要白昼网，黑鹰套上假身份，将飞船伪装成军官的座驾。
“我奉命护送李拯少校前往第五军团第二编队指挥舰。”黑鹰说明理由。
李拯少校此人确实存在，也确实是第五军团第二编队的副指挥。这同样是黑鹰从黑市买来的消息。
系统识别了假身份，给出了通过的绿灯记号，但白昼网没有打开通道，而是旁边的军舰伸出太空桥，一个身穿军装的文职人员走下来——这是人工核查程序。
黑鹰暗骂一声，糟了，他的假身份只是在第三集团军人员后台挂名，实体证件都是伪造的，根本通不过人工核查。
文员已经距离飞船很久了，太空桥搭上了飞舰尾端的接口。
黑鹰咬牙狠下心，准备开着飞船就往白昼网里跑，这个节点后面就是诺厄星，交通枢纽星球上的人口很多，如果帝国军部还在意平民的性命，军舰逮捕他们时就有所顾虑，说不定能有机会出逃。
握住栏杆的手正要向上推……
“轰——！”
又是一声巨响，但这次不再是小打小闹的警告。
蓄力已久的聚能炮打出了最大功率的一炮，强光令周围一刹那如见白昼，晃花了众人的眼睛，等众人缓过神再睁开眼，就见聚能炮再蓄力，对面是一片飞船残骸。
“一片”飞船残骸，飞船被炸得粉碎，只剩残骸还四散飘在太空里。
那片残骸废墟飘开后，露出了其后数不清的飞船，运输舰、载客星舰、改装星舰……什么类型的星舰都有，但无论它们原型是什么，都配备了画风违和的重武器。
乱七八糟，并不统一，看起来就更像是一支杂牌军了。
但黑鹰一下就想明白了，那些都是赏金猎人的飞船，这是一支赏金猎人组成的杂牌军，大多数赏金猎人选择了正面突破。
军舰内，军官戴上指挥麦，沉声道：“进攻。”
这一声犹如战场号角，宣告一场战斗开始，双方启动了最大火力，在太空中互轰，余波震得星舰都在摇晃。
小型飞船颠得飘上飘下，里面的三位乘客差点被甩飞。
“怎么回事！”年轻赏金猎人崩溃怒吼。
黑鹰又庆幸又怒，庆幸的是其他人吸引了第三集团军的注意，他身份伪造的事情暂且度过难关，但其他人与第三集团军宣战就是猪队友拖后腿，简直败坏赏金猎人的职业名声。
偷偷摸摸违法犯罪和公然宣战完全是两回事！
他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反应是驾驶飞船远离战场，但他还来不及将想法转化成行动，一枚流弹就朝这艘小型飞船撞过来。
不幸的是，刚好命中放在舰尾的能源箱。
幸运的是，能源箱没有爆炸。
火焰怒然升起，封锁了唯一的出口，滚滚黑烟模糊了视线。
三人对着比自己来年坟头草还高的火势，都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