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你怀疑那个机器人是‘人’变的？”
【不是，人类当前的技术水平还不足以做到这一点，那段波频虽然很接近人类沉睡时的脑波，但是跟人类真正的脑波还有差距，并不能划进人类思维的范围，不过确实有人尝试着这么做。】
“为什么？这样的做法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摧毁实验者的脑波，每一项技术在使用时，都不能完全免除危险的可能，真的会有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就为了将自己的脑波同步到机器上？”
【因为人类对“永生”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肉体终有老去腐朽的一天，碳基生物有“寿命”这一说，但机器和数据的思维则不然，就像我一样，我虽是西奥多·赫尔曼的一半人格，被从他体内分离出来，寄宿在主系统内部，我的存在形式很特殊，我存在数据世界中，以一串特殊数据的形式存在，只要数据流不消亡，我就能继续存在数据世界里。】
【即使主系统崩溃，我仍然能通过数据流，导向其他数据存储的载体，如果主系统生出自我意识，进化成智能生命，那么它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就是永生的，只要这个宇宙中还存在任何一个数据存储载体，智能生命都能借此生存。】
【那些实验者所设想的，正是这种“永生”，尽管从根本上改变了自身的物种，也并不清楚数据世界的生存形式是什么样的，他们还是会执着地想要改造自己的意识，让自己的“灵魂”脱离肉体，进入数据世界中，得到他们眼中所谓的“永生”。】
“这是违背宇宙自然法则的，真正的‘永生’根本不存在，能量是守恒的，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永恒存在，连宇宙都有既定的终局，他们只会将自己引向灭亡的终途。”
【正确的想法，他们不会成功的。】
【那个辅助机器人是实验的失败品，他们能将实验失败品混进星舰，应该有相关的合作渠道，而且这类实验的重心不是机器人，脑波转移的核心仍是具有脑波的人类，这个失败品已经非常接近理论上的实验成功结果，我怀疑他们不止对机器人做了实验，还在人体上做过实验，否则他们不可能在机器人的机体上模拟出类人的波频。】
“又是人体实验？他们到底哪来的那么多‘实验材料’？”
【人口拐卖屡禁不止，只要有高利益，就一直会有人去做，哪怕它是违法犯罪的，人口多且流动频繁的星球，都是人口拐卖的重灾区。】
【瑟维斯星系每天接待的游客高达上百万，是人贩子的固定“进货点”，星系内的星舰航班繁多，每一秒都有星舰在航行，而每天那么多的航班中，总会有个例发生一些意外，航班晚点或冲突事件，在混乱中有人离开消失，并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尤其是独身前来旅游的游客，失踪了也不会被及时发现。】
【瑟维斯星系政府和警局的后台里堆积着很多投诉信和报警信，他们为了不传出新闻舆论，影响瑟维斯星系的旅游业，将这些大多数有关人口失踪的报警信，和投诉警方办案不力或拒绝立案的投诉信，都无视规划为垃圾信息，这些失踪的人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并没有溅起一点水花，黑市的人口拐卖产业却依旧兴隆。】
“所以？”
【所以我委托你调查瑟维斯星系的人口失踪案件，内阁也早有清洗瑟维斯星系政府高层的打算，但他们需要一些有力的证据，让瑟维斯星系的现任星系长自愿让位。】
“我的临时工合同里并不包括这一项工作责任，这是另外的价钱。”
【这超出了我的权限。】
……
“嗨。”西奥多伸手在邢玉堂眼前晃了晃。
见邢玉堂的眼神重新聚神，西奥多才放下手，语气里带着一点点不悦，他刻意表现出来，让邢玉堂能看出自己的小情绪，“你总是忽视我。”
邢玉堂从他的话中还听出了一点点抱怨，连忙道：“抱歉，我最近……心里有点事。”
西奥多脸上又出现那种犹豫的表情，他低下头，一副蔫了吧唧的模样，“是我打扰你了吗？我不应该自作主张强拉着你陪我一起旅游的，如果你真的没兴趣旅游，那我送你回酒店吧，或者回w-2星也行的。”
“你真是这么想的？”邢玉堂反问道。
西奥多咬咬牙，压下了心中的不甘，“旅游应该是开心放松的事情，不应该成为负担，你要是觉得不喜欢就直接跟我说，我不会拉着你不放的，你不用迁就我。”
“我这就联系人安排星舰航班，送你回去。”
他说着便打开智脑要呼叫侍从官的通讯。
然后被邢玉堂拉住手腕，阻停了他已经触到通讯键的手，邢玉堂双手搭上他的肩膀，把他转过身，面向星球检票入口，队伍就快排到他们了。
“既然都来了，套餐也退不了，那就别浪费钱了，你不心疼钱，我还心疼呢。”邢玉堂推着西奥多往前走了一步，将已经绑定了个人身份编码的电子票据出示，身份审核通过后进入星球景区，“反正w-2星政府最近停休接受调查，半个星球都停摆了，我也不能出摊做生意，不如就趁着这个空闲时间好好放松一下，以后还不一定有时间出门旅游。”
门禁上方的光屏播放着放礼炮和撒花的特效，花里胡哨的字体闪动，欢迎进入星球景区的游客。
【欢迎来到勒萨星！】
西奥多在他身后吐了吐舌头，得意地笑笑。
他就知道邢玉堂不会浪费已经花出去的钱，所以他才提前订好了旅游套餐，没给邢玉堂拒绝的退路。
节俭真是一项好品德。
两人的第一天行程游玩的景点，便是以百分之九十五海洋覆盖率而著称的勒萨星，有着全帝国最大的水上乐园。
从外太空的视角来看，这颗星球是一颗名副其实的“水星”，蓝色海洋遍布全球，那剩下百分之五的陆地面积化作一个个小岛屿，分散在星球各处，如果不是漫长的海底隧道在岛屿汇集，星空港口依托岛屿而建，很难在望眼满目的湛蓝海水中找到那如同一个个小点的岛屿。
说是星球景区，实则整颗星球就是一个景区，进入星球，就算是进入景区了。
“我来之前叫江偿查过瑟维斯星系的旅游攻略。”西奥多展开长长一串的旅游攻略。
侍从官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显然都配得上薪酬水平，这份旅游攻略的详细程度，甚至详细到了每个时间段体验什么项目，还综合过去一年的数据，分析出了每个项目在哪个时间段人少，可以不用排队等待，以及哪个餐厅的哪个靠窗座位是观赏日落的最佳位置。
另外在旅游攻略的最后还附带了浪漫二人游小攻略，相比详细的正文，这一部分的附加内容十分敷衍，只列出了“情侣旅游热门景点”，可见侍从官相当地不愿意皇帝能用上这部分内容。
但皇帝对这份旅游攻略最满意的，就是这充满敷衍的附加内容。
“这……”邢玉堂划动光屏，大致扫过旅游攻略的内容，看着西奥多傻兮兮的傻笑，张张嘴欲言又止，“你要按照这份攻略安排行程？”
“当然不是完全照着攻略。”西奥多关闭旅游攻略，如果真的照着攻略去做，他可就没有机会给邢玉堂制造浪漫小惊喜了。
西奥多非常缺乏正确自我认知，自信地拍着胸口，说道：“旅游就是，逛到哪玩到哪，什么都看攻略的多没意思，我心里有数，跟着我走就对了。”
邢玉堂战术后仰，可是我对你心里没数啊！
“我们走！”皇帝陛散发出无所不能的气势，抓住邢玉堂的手，带着邢玉堂急吼吼地朝海滩奔去。
金黄海滩上支起了一根根太阳伞，只穿着泳衣的游客躺在布块上或躺椅上，有的爬着晒太阳，有的在太阳伞下喝冷饮，海风推着浪涛拍打在岸上，好一派复古式沙滩风情。
……如果海边打水仗的那帮人用的不是一枪能把成年人掀飞的超强水枪，就更复古了。
而在沙滩的一侧，强劲的水流从下往上冲出，将一个个透明球冲起飞向空中。
西奥多带邢玉堂体验的第一个项目，就是这个。
“这个项目，可以一人一球，也可以两人一球。”西奥多说道，他眨了眨眼睛，暗示几乎要变成明示。
邢玉堂默默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个项目大多是两两组队，游客自带队友，还不乏明显是情侣关系的，西奥多的小心思藏都藏不住。
“好啊，那我们两个一球。”
他看着西奥多背过身握紧拳头小声欢呼，忍不住嘴角上扬，偏过头握拳挡嘴，无声地笑了笑。
两人进了透明球，分别坐在两侧，潜在海中的机器发出沉闷的轰鸣声，海水蓄槽，再猛然喷射，将透明球冲上直飞。
下方沙滩和人影越来越小，逐渐变成了掺杂小黑点的黄色块，视线被拉远，海洋与天空在视线尽头融为一色，分不出海天界线。
邢玉堂失神地望着海天一色的景象，西奥多看着他。
这时，一阵海风吹来，把透明球吹得转了半圈。
邢玉堂脚下一滑，脚悬在空中没了落脚点，然后随着重力落下来，压在西奥多身上，额头撞在结实的胸肌上，撞得西奥多“嘶”了一声，却是揽住了邢玉堂的腰，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水柱落下，失去了支撑浮力，透明球停滞了一瞬，接着飞快下落。
在一片彼此起伏的惊呼声中，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邢玉堂却只听到了西奥多的笑声。
他们拥抱着一同坠落入海，被清澈湛蓝的海水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