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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周寅和王雁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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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身子怎么会这么弱?”

    “吴王妃呢?让她速速进宫,莫不是想把个病秧子塞给我儿。”

    ……

    我烧得迷迷糊糊,却能感觉到姑母的愤怒,明明王雁蕴说过皇后娘娘尊贵大方,和善可亲,原来亲的并不是我,只是她而已。

    再醒来时,是在回家的马车上,我只看见了母亲,她抱着我哭,哭得不能自已。

    我哑着嗓子安慰她:“娘,我没事的。”

    她不说话,还是哭,那断断续续的啜泣让我心里乱糟糟的,头在撕扯着疼。

    许是过会儿哭够了,母亲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宝儿,娘没守好你的东西,别怪娘,你千万别怪娘啊。”

    我不明白,可又好像明白了什么,轻轻口气,想着憨厚可爱的小太子,没再说话。

    小太子,你可知道,真正的王雁菱不会嫌弃你,你是她认定的小夫君,她只想你这一辈子都能够挺直腰板、快乐开心,你是这北朝最尊贵的皇储,当有属于自己的自信。

    我想着周寅听我唤他“寅哥哥”时的惊讶、靠近我时的局促与不安……心里抽疼。

    疼得更是我与他这一世的有缘无分。

    自那次落水过后,姑母再没召“我”进宫陪伴大公主,她想与吴王一族彻底划清界限,可偏偏除了爹娘,她这个孤女再无可倚靠的人,于是我便经常听见母亲变着法子骂她,骂她不识好歹,骂她忘恩负义……

    每当骂完,母亲便会抱着我哭,说这一切都是王雁蕴害的,她毁了我的前途。

    我真怀疑她会把眼睛哭瞎。

    我在家养病养了好些年,大夫说我心郁于结,就是有块心结一直解不开。

    母亲哭累了,转而骂起了我,她那副尖酸刻薄、歇斯底里的样子让我慌了神:“我整日里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说啊,你个不争气的……”

    而我垂着眸不说话,永远都是那一副惨白着脸、毫无生气的模样。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及笄了。

    王府举办了盛大的及笄礼,主角是我,却也不是我,王雁蕴顶替了我的身份,而我还是只能窝在闺房内喝泛苦的药汤,可与前些年不同的是,二哥哥这次选择陪着我。

    他说,“圣上命人送了凤簪来。”

    时间过得太快,我的小太子已经登基,成了北朝新一任的君主,我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的骄傲起来,周寅啊,真的很优秀呢!

    我捏着鼻子一口灌完药汤,二哥哥随手递给我一块蜜饯,很是心疼地继续说道:“圣上还送来了很多的赏赐,哦对了,还有一枝鲜艳的梅花。”

    梅花,我爱梅,亲人皆知,因为我就跟那梅花一样,活在雪地里,世界白皑皑的。

    我的及笄礼办在早夏之际,我不知他从哪里弄来了那枝梅花,想着想着,眼泪倏然掉了下来,我咽下蜜饯,恳求二哥哥:“你帮帮我,把那梅花拿过来,好不好?”

    凤簪、赏赐……我都不要,我就要那一枝梅,因为属于我的只有一枝梅。

    王雁蕴喜欢桃花,周寅让人送来的万千珠宝、各类赏赐早就迷了她的眼,是以她很爽快地把那一枝梅花让给了我。

    没错,是让,曾几何时那个跪在我面前怯懦的小姑娘已经长大,变得不一样了。

    我将梅花插在花瓶里,精心养着,可惜花儿终有败落的一天,就算是清冷高傲、品格高尚的梅花也没有例外。

    爹娘和大哥哥来陪我的日子越发少了,他们都愿意待在王雁蕴的院子。

    只有二哥哥没有变,他从不会在我耳边提起王雁蕴,挖空心思哄我开心,他说,“菱儿放心,我这辈子就只有一个亲妹妹。”

    我笑着点头,手上还在拿着周寅送来的梅花枝,花儿已经凋谢,唯剩树枝了。

    他看着我,若有所思,我却没有发现。

    大公主带着侍从悄悄地来接“我”去皇宫了,而“我”就要嫁给他了……

    王雁蕴离开前的那一晚,我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母亲愧疚地看着我,还是哭,而她的怀里抱着的是王雁蕴,不再是我了。

    “记住了,你以后就是王雁菱,吴王府的嫡女,要听太后的话,早日诞下皇子……”母亲并不避讳我还在这儿,耐心嘱咐王雁蕴,我知她在跟王雁蕴说,也在跟我说。

    王雁蕴是王雁菱,王雁菱最终成了王雁蕴,这一对双生子的命运彻底翻转。

    我突然好恨,恨自己没有个好身体!

    那夜,母亲说了好久的话,最后才放了我们两个离开,我与王雁蕴站在廊道上,她对我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就这一句简简单单的对不起,我知道我这辈子都无法恨她了。

    也许这样挺好的,周寅娶了王雁蕴,日后帝后和睦恩爱,生下一堆皇子公主,姑母和爹娘、包括整个吴王一族都能沾上光。

    王雁蕴离开的那一天,母亲起了个大早,解开我的寝衣,盯着琵琶骨上的那一颗红痣看,除却自身的气质之外,这是区分我与王雁蕴的唯一方法,我生来便长了一颗红痣,在琵琶骨的位置上,很是醒目。

    我知她来了,却不想见她,继续装睡。

    母亲松了口气,随意将我的寝衣扣子系好,急忙忙出去送王雁蕴离开。

    她前脚刚走出门,我便睁开了眼睛,望着头顶的青色床幔发呆,听着府内的热闹,恍恍惚惚之间终于意识到,自小陪着我长大的丫鬟、照顾我的奶娘……她们都走了啊!

    我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没有个好身体,周寅,我的小太子,你一定要幸福。

    王雁离开后,我病得更重了,府内的老参、灵芝、各种珍贵的补品全都送到我这小院子,新来的丫鬟时刻守在我床边,生怕我死了自己也会跟着陪葬。

    大夫说我还是心郁于结,心底的毛病,不好治,就这么养着,哪天想通了就好了。

    母亲哭着问我是不是还在恨她。

    她又开始哭了,整日里哭,哭得我心烦意乱,我想狠下心不管她,心却疼得厉害。

    于是我说,“宝儿不恨的,母亲没错。”

    确实是不恨的,他们生了我、又养我这么些年,耗费巨大的财力物力,不能恨。

    我本以为日子会这么一天天过下去,突然,二哥哥留下一封信失踪了,爹娘派人去找他无果,大哥哥却是松了口气,因为二哥哥自小比他聪明得宠,若非他占了个“长”字,世子之位绝对轮不到他。

    除了那封信,二哥哥还给了我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宝儿,你所愿,哥哥皆会为你争一争,只要你愿意活下去就好。”

    我将纸条撕碎咽下肚,整日跪在菩萨面前,求神保佑我二哥哥一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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