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肖子珏与秦怀柔
会试考三场，每场三天之久，总共需要耗时九天，期间学子们不得离开贡院。
顾行墨的运气不错，并未分到靠近茅厕的“臭号”，否则指定要被熏得不轻，他被分到的小单间位置居中，前后左右都有考生，虽说夜里吵闹了些，但这已经是最好了。
单间地方狭小，只有两块木板和几根蜡烛，白日里两块木板插到砖缝里，当桌椅，等到晚上再拆下来拼成简易的床板睡觉。
因为空间实在太小，顾行墨伸不开腿，只得蜷缩起身子
听着周围传来各种磨牙、打呼噜、说梦话的声音，又想起白日里写的诗赋，顾行墨忍不住轻笑了笑，他有信心，这将是他答过最完美的卷子。
实在是睡不着了，顾行墨索性不睡了，坐起身来，点燃一根蜡烛，拿着已经沾了墨的毛笔在手心上涂涂画画的。
女子的侧脸被勾出，嘟起的嘴唇很显饱满，小巧的鼻子……
思忖再三，顾行墨没画那人的眼睛，似乎并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现在的这副狼狈样，胡子拉碴的，脸色惨白，或许眼底还有浓浓的黑眼圈，一片青黑，根本没什么好看的。
尽管只是存于画上的人，顾行墨还是不愿意污了李娇蓉的眼。
再等等，这一切就快结束了。
顾行墨轻轻抚上已经干了的墨迹，温柔极了，就像是在抚着她的脸一样。
被关在贡院九天，再出来时，这些举人们只觉得恍若隔世，个个脏兮兮的，脸色惨白，更有甚者走路都踉跄，亲友家仆一堆人围着、扶着他，听他扯着嗓子嚎叫道，“娘，孩儿想吃汤面，要吃好多……”场面有些滑稽，又有些心酸。
顾行墨看了他好几眼，被他唤作“娘”的妇人心疼得直抹眼泪，倒是挺感人。
比起其他人，顾行墨除了脸色白点、脚步虚点，倒也没其他大事了，由于考试期间每日都是干粮、馍馍加水，他虽然能受苦，但身子总归还是有些吃不消的。
顾家在京城没亲戚，估计也不会有人来接他，顾行墨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背着小行囊，打算靠自己徒步走回秦国公府。
刚走了没几步，便听见有人叫住了他。
顾行墨还没来得及回头望去，小臂已经被人一把扶住，他仔细看了看，是肖子珏。
这让顾行墨的心中一暖，轻笑了笑，笑容虽淡，可那眼中的谢意却非常真诚，他张嘴轻声问道，“子珏，你怎地有空来了？礼部的事情可都忙完了？”
“还未，我请了个假，准备先把你送回住的地方，要不就去我家？让我娘给你做些好吃的补一补，想当初我才从这儿出来的时候，饿得都能吃下一头牛 。”肖子珏扶着顾行墨，好心建议道。
顾行墨摆了摆手，答道，“还是不用，那样太麻烦了二老了。”
“不麻烦，当初我家中出事，是你和张旭替我筹够钱，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再者你我好友多年，这些都是应该的。”
那年他娘生了病，急需要一大笔银子，家里亲戚都借个遍，仍旧没有凑齐，他当时默默地收拾行囊，想着自己要是没娘了，读书又有什么用处呢？是顾行墨率先拦下自己，并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张旭也拿了钱，又怕不够，托人请了他哥哥来。
没人有义务帮他，这二人愿意帮忙，解了燃眉之急，大恩大德，他又岂能忘记？
肖子珏全都记在心里的。
两人说笑着，才走没多远，又被人拦住，是秦国公府的管家，毕恭毕敬地请他们上马车，说是路上人太多，耽搁了些时辰。
顾行墨倒是没想到秦国公府会派人来接自己，心中更加动容，向肖子珏介绍道：“这位是秦国公府的管家，我近些日子来都在秦国公府叨扰。”
说完，又对着管家继续说道，“李叔，这位是我的同窗好友，名叫肖子珏，现在是户部的见习官员。”
管家喜得拍了拍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您一块儿回去吧，准姑爷。”
准姑爷？
顾行墨看了看肖子珏，随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恭贺道，“真是喜事一桩，他日你和秦家小姐成亲，定要请我喝喜酒去！”
肖子珏笑着点头，脸上不自然的泛起两朵红晕，纯情得紧。
那日，尚书及其夫人邀他去家中小聚，他倒没多想，拎着几盒点心上了门。
肖子珏向来是个心细的，曾帮尚书买过城南“鸿运点心铺”的核桃枣泥酥，知道是夫人爱吃，一早便去店外排队买，毕竟那点心铺生意极好，晚一会儿便卖断了货。
他去得早，倒是买了好几盒。
转身准备走时，听见身后丫鬟跺脚，哀怨道，“小姐，没买到，这可怎么办啊？”
“你先别急，没买到就算了。”
她家小姐声音倒是怪好听的，鬼使神差的，肖子珏回了头，将手上的一盒糕点递了过去，笑着说道：“如若姑娘不弃，我这里倒是多了一盒。”
他的样貌虽然比不上顾行墨精致，可那等儒雅气质却吸引到了秦怀柔。
姑娘家红了脸，低声答道，“谢公子。”
“姑娘客气。”
说完，肖子珏走了，他瞧那姑娘衣着不凡，恐是世家小姐，而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见习官员，还是不要牵扯太多。
就这样，初见面的好感很快被他掐断。
本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可后来到了尚书家，又遇到她们主仆二人，她正勾着一妇人的小臂撒娇，那样子娇娇的，倒是可爱。
肖子珏这才明白她为何也要枣泥核桃酥，原来都是为了送给尚书夫人。
而秦怀柔转头，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意识到自己先前撒娇的窘态竟然全被他瞧了去，一时间，恼得小脸通红。
就这样，二人成了。
秦家不嫌弃他现如今一无所有，肖子珏也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他也觉得那姑娘挺可爱，思来想去，应了下来。
现在配不上，那日后努力配上就行。
几人坐上马车，回了秦国公府，时隔九天，顾行墨终于能饱餐一顿，仍旧不失态，翩翩有礼，倒是让秦国公又对他另眼相看，此子，日后必有大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