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顾行墨劝说陆谦竹
村里的大夫很快便被顾大山请了过来，顾徐氏抹了把眼泪，连忙站了起来，非要顾行墨回屋躺着。
最后，顾行墨被逼无奈回屋躺着，身上还盖着一个冬日里才用的棉被，捂得身上都是汗，在爹娘以及陆谦竹的陪同下，乖巧地让大夫把完了脉。
“不是我说你，大山啊，下回能不能搞清楚了再让我来，你儿子本来啥事也没有，非要整地跟快不行了一样，还拉着我跑了大半个村子，唉，这不就是浪费我的时间吗？”大夫被气得不轻，收拾完东西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大山被他劈头盖脸地训斥一通，转而看向了一脸呆滞的顾徐氏，说：“这回放心了，啥事也没有，你说说你，唉……”
叹了口气，连忙追着那大夫道歉去了。
再说王翠柳这厢也有些担心顾行墨，眼看大夫黑着脸出了门，公爹又忙着追大夫，难道是这次伤得特别重吗？
王翠楼的心中很是不安，她抱着还在哭闹的顾澄泓，急急忙忙地进了顾行墨的屋子，问道：“娘，大夫刚刚怎么说？小叔病得严重吗？”
顾徐氏叹了口气，答：“大夫说了，他现在没啥大事。”
顾行墨听着顾徐氏的语气，越听越不对劲，怎么感觉他娘还有些小遗憾呢！一定是他想差了，他娘不可能这么对他的。
但感受着这棉被的厚重，那股闷热感让他很是难受，于是，顾行墨突然就动摇了。
实在是受不了了，顾行墨无奈地问道：“娘，大夫都说我没事了，这棉被能不能收起来了？现在是四月多啊，我的亲娘。”
顾徐氏又叹了口气，一言不语地把被子拿走，转身也离开了这间屋子。
见顾行墨确实没什么大事，王翠柳也松了一口气，忙去哄还在哭闹的顾澄泓了，现在屋里只剩下了陆谦竹一人陪着顾行墨。
许是知道自己这次又闯了祸，陆谦竹有些内疚，开始对顾行墨嘘寒问暖起来：
“顾师哥，你还疼吗？”
“顾师哥，你要不要喝水？”
“顾师哥，你是不是饿了？”
“顾师哥，要不要我来给你捏肩？”
……
看着如此殷勤的陆谦竹，顾行墨终于体会到了张旭平常喜欢捉弄他的快乐，于是，这位‘顾大爷’装着腰疼、脖子疼，喊‘陆小爷’帮他捶腿、揉肩，好不舒服。
享受够了，顾行墨终于肯放过陆谦竹了，叫他坐下歇息歇息，而此时的陆谦竹已经累得瘫倒在床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趴在休息了一会儿，陆谦竹扭头看向顾行墨，哽咽地问道：“顾师哥，你说我爹娘还会来接我吗？他们会不会不要我了？”
能问出这种问题，顾行墨觉得陆谦竹未免太蠢了些，但没办法，谁叫他是自己恩师的儿子，看在他年纪尚小、又帮自己捶了这么久腿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地安慰他一下。
于是，顾行墨说：“会的。”
他说会，陆谦竹却不相信了，转而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爹爹不喜欢我，总觉得我给他丢人了， 只有娘喜欢我，我也只喜欢娘，不喜欢爹爹。”
听到这话，顾行墨来了兴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觉得你爹不喜欢你？”
“因为他罚我写大字，还不准我吃晚膳，没收我的游记，天天喊我背古文，还跟茶楼说不许放我进去听书……”
说起陆远洲的‘恶举’，陆谦竹觉得三天三夜都不一定能说完。
听到这些，顾行墨都被逗笑了，转而问道：“就这些了吗？”
“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深呼吸一口气，顾行墨收起脸上的笑意，现在他要跟陆谦竹正式讲道理了，无论讲不讲得成功，最后一定不能发火，要是两人吵起来，那就是陆谦竹对，自己错了。
做好心理准备，顾行墨开了口：
“陆谦竹，你说你爹不给你吃晚膳，哪回你娘没给你送去？你爹可是国子监的前司业，他能猜不到你娘给你送饭？只怕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你还说你爹没收你的游记、不让你进茶楼、让你背古文……那他只是想让你变好，变优秀而已，不想你玩物丧志，简简单单的望子成龙，又是何错之有？”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会做五言和七律了，而你却连个《蒙求》都背不下来，你爹一直拘着你学习也是心里着急。”
讲着讲着，顾行墨突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的一件事。
因为天赋好，私塾的夫子对他寄予厚望，因此十分严格，也经常给他布置额外的练习，有一次，他忘记了夫子布置的一项作业，那是他读书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失误，也得唯一一次，最后惹得夫子大怒，打了他的手心，还去家里把他爹说了一通。
打手心的时候他没哭，偏偏听见他爹叹气的时候，他想哭了，可又不想哭给夫子和爹娘看，一时冲动，直接跑了出去。
跑着跑着，跑到河边上，一屁股坐在草地里，虽然四下无人，可还是不敢放声哭。
他也委屈啊，凭什么别的学生可以一段一段的背书，他就要整篇？凭什么他要比其他人多写那么多作业？凭什么大哥可以去学自己喜欢的事情，他就要读书、读书、读书？他明明也想去玩啊！
不论再有天赋，那时的他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的天性被硬生生地压制，可总会有想要爆发的一日，那时便是。
顾行墨坐在河边，拼命忍住泪水，咬着牙不哭，就是不能哭，也不知道在犟什么。
这时，李娇蓉赤脚走了过来，手上还拎了一个竹篓，欣喜地大叫道：“顾二哥，快来看鱼鱼。”
顾行墨的心情不好，本不太想理她，可偏偏看见小姑娘捧着小竹篓、笨拙却又坚定地走向他时，心一瞬间柔化了，他擦干了眼泪，答道：“来了。”
“鱼鱼，晚上让顾婶烧鱼鱼吃。”李娇蓉将竹篓高高举起，好让顾二哥看得更清楚。
“蓉娘，哪来的鱼？”
“是铁柱哥抓的，给了我一条，他真的好厉害，一下子就抓到了。”
说起顾铁柱刚刚抓鱼的场景，李娇蓉的眼中满是敬佩，眸中闪烁的光亮让顾行墨看了就不爽，连忙开始转移话题，“蓉娘，你想怎么吃鱼？喝鱼汤还是红烧？”
李娇蓉想了想，答道：“汤，顾婶说了鱼汤补脑，顾二哥多喝汤，将来考状元。”
顾行墨轻笑了笑，接过竹篓，一把牵住李娇蓉的小手，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考上状元。”
“我就是知道，顾二哥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一定能考上状元的，到时候就能给蓉娘买好多好多糖饼子吃。”想起糖饼子的味道，李娇蓉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糖饼是顾行海从镇子上带回来的，顾行墨不喜欢，太甜了，但李娇蓉喜欢。
看着这小丫头一副贪吃的模样，顾行墨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他轻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好好读书，将来给你买糖饼。”
……
想起往事，顾行墨心中有些甜蜜，蓉娘小时候是真的可爱，明明身上都没二两肉，偏偏小脸圆嘟嘟的，叫他总是想捏一捏，趁着大人看不见还偷亲了几口，现在想来幸好那丫头不记事，不然恐怕早就被自己吓跑了吧，哪里还会愿意黏着自己呢！
陆谦竹看着笑得傻乎乎的顾行墨，转而低头思索起了他刚刚的话，好像真是这样，爹爹应该也没那么讨厌他吧。
这样，如果爹爹来接他，那自己就原谅他，陆谦竹暗自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