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祸从口出
顾行墨被那块木材砸得不轻,血都吐了好几口,卧床静养许久,可好歹最后保住了陆家的那一根独苗苗,这让顾行墨非常开心,因为他开始反抗的第一步棋赢了,他相信,在未来自己也会赢得更多。
而自从那次受了伤之后,顾行墨便开始在书院休养,陆院长和陆夫人送了他很多白银,但最后顾行墨只要了二十两,十两用来买药、十两让家里头过些好日子,剩下的钱全都还给了陆远洲夫妇。
陆远洲所开的‘景阳书院’是座私塾,并没有来自官府的补贴,而且因为书院收了很多贫穷人家的子弟,束脩并不是很高,一直都是陆远洲夫妻二人倒贴钱来经营。
书院极其耗钱,陆夫人的嫁妆都不知卖出去了多少件,这一切顾行墨是知道的,他感念恩师,可也知道自家的条件不好,买药什么的是一大笔支出,况且自己这次已经错过了府试,再读一遍不知又要花销多少,恰逢嫂嫂又刚生下了小侄儿,以后还有更多要用钱的地方……顾行墨不能不考虑这一切。
拿了钱之后,顾行墨心里越发愧疚,也不愿再去麻烦书院里的人照顾自己,索性便起了回家静养的心思。
其实选择回家还有一个重要的点,那便是因为陆谦竹太过于烦人了些,自从上次被顾行墨救下之后,陆谦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日日去斗蛐蛐儿、听书玩乐,而是一天到晚粘在顾行墨床边,两眼发光地看向他,按照张旭的话讲:这像极了书上所说的‘思春’二字,之后更是念了一句诗,‘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
顾行墨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可这玩笑未免开得也太过火了,且不说这两句讲得是男女私会,就那陆谦竹也不过才是个七岁的孩童,正是天真无邪的年纪,怎么能如此形容呢?
回想上一世,张旭的仕途便是毁在了这一张爱开玩笑的嘴上,顾行墨有心想给他一个教训,当即板起脸来,神情严肃。
当了几十年的首辅,吓唬人这门技术顾行墨觉得自己已经修炼到炉火纯青了,对付眼下不过才十六七岁的少儿郎只需眉头一皱,那眼神中的压迫感便让张旭开始不安。
“行墨,你为何如此看我?叫人有些瘆得慌。”张旭修长的手指不断地搅动自己的衣襟,那种慌张与无措之情一眼便能看出。
见他这样,顾行墨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一想他现如今也才是十六岁出头的年纪,倒也放宽了心,只沉声说道:“张旭,你我日后皆要走仕途,看在这厢同窗之情上,我且不与你多计较,只奉告一句‘祸从口出’,望你能自己领悟其中道理。”
十六岁已过县试,张旭绝对是个有才华的,可偏偏他长了个‘狗嘴巴’,总会不分时宜地开玩笑,以至于上一世得罪了贵人家的小妾,人家枕边风轻轻一吹,张旭便被调离京城,在小地方吃了很多苦头,最后一蹶不振,醉酒落江而死。
那时候的顾行墨自顾不暇,他被困在京城,连去吊唁好友都做不到,这是他后来一生中的痛。
但眼下好了,他回来了,回来得不早不晚,刚刚好,他想报仇,想让那对坏事做尽的父女不得好死,想叫在这北朝盘根数百年、犹如一条恶心的蛆虫一样,不停餐食着北朝江山气运的崔家自此消失。
而为了达到这一切,他急切地需要自己的势力。
上一世忍辱偷生数十年才做到,这一辈子的顾行墨可没有足够的耐心了,他抬眸望向张旭,又转而看向了肖子珏,无声地笑了笑,嘴角上扬,眉毛轻挑,倒真是公子世无双,通体贵气。
眼前这两人不就是现成的势力吗?只要细心栽培、稍稍教导,一定能助他实现所想。
顾行墨笑了,这下不止是张旭了,肖子珏也被他吓得不轻,手上一滑,书都‘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他却没心思管,而是望向了同样恐慌的张旭,两人眼神交流之后,又齐齐望向了笑意盈盈的顾行墨,谁都不敢率先开口。
他们这一屋子的都过了县试,其中顾行墨年纪最小,可偏偏做事沉稳,天赋也是三人中最好的,好到让肖子珏和张旭嫉妒,但他们自幼学的是孔孟之学、儒家之道,虽然艳羡,但也做不出什么坏事来,只能悄悄努力,争取早日追上顾行墨的步伐。
读书人就是这样,他们只会敬佩与尊重比自己强的。
看见他们两人的反应,顾行墨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猜测是自己与平日的反差太大才叫两人不安,当即冷下了脸,又重复道:“祸从口出,张旭,玩笑开之前要想清楚。”
而张旭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也不知到底听没听进去。
顾行墨也不管,索性躺在床上养神起来,他知道陆谦竹约莫是被这件事情吓着了,心神有些不安,只有待在‘救命恩人’身边才能定下心来,可长此以往地依赖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陆谦竹总归还是要长大的……
顾行墨越想越觉得要立刻回家,不能在书院多待了,当然,他不是觉得陆谦竹烦,他只是单纯地想让那孩子成长而已,毕竟陆谦竹的出身太好,以至于能给他去磨练的机会可不多,眼下就是一个,值得珍惜。
再说张旭听了顾行墨的话便开始神情恍惚起来,坐在书桌前发呆,久久不语。
肖子珏这人心思细腻,外加两人已经同窗许久,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轻声开口道:“行墨所言有道理,阿旭,你是该改改自己了。”
张旭知道自己这一张嘴总是坏事,家中兄弟姊妹也多番劝导,亲长更是棒棍教训过,可就是救下不了他这张十分‘轻浮’的嘴,到底该怎么办啊?眼下又把行墨惹烦了……
张旭懊悔地趴在桌上,闷声道:“我也想改,但是总改不了。”
肖子珏轻轻一笑,随即开口答道:“我帮你,还有行墨,我们一起帮你,你说对吗,行墨?”
“嗯。”顾行墨闭着眼附和道。
知道这两人会帮自己后,张旭的心暖暖的,整个人精神大振,直冲着肖子珏笑,八颗牙齿一露,莫名带了些傻意。
肖子珏笑了笑,随即便去看书了,府试在即,他不敢放松。
张旭明白他心中的顾虑,肖子珏家中姊妹众多,为了供他能够读书,大姐嫁给了鳏夫,二姐嫁给了村长家的傻儿子……这几人的姻缘像座山一样压在肖子珏身上,他不敢不努力,所以时时刻刻都抱着书本,他一定得考取功名,这样才能把因为他跳入火坑的姐姐们全都救出来。
肖子珏人很好,张旭是知道的,归根到底,还是一个‘穷’字在作祟。
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又望向了躺在床上的顾行墨,其实顾行墨的条件也不是很好,一家人省吃俭用供他读书,眼下错过府试,又该是需要一大笔花销了。
想着想着,张旭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也拿起书来看,他的身上也背着一家人的希冀啊!